第一百零二章 你還有沒有人性?
初夏的病房在二樓。
她靠在窗口的時候,就聽到不遠處的手術大樓裏傳出家屬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有個病人沒能搶救過來,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人世,徒留家人悲痛欲絕。
初夏觸景生情,想起那兩具在她麵前死去的小混混。
“嘔……”
想到那個恐怖畫麵,臉色慘白的她,癱軟著身子,坐在地上嘔吐不已。
她長時間不進食,胃裏沒有食物,隻吐出來一堆苦水。
“胃不舒服?”顧昕寒給她拍著後背,低沉的聲音帶著濃鬱的關切。
“走開!不要你假好心!”初夏憤怒的拍開他。
想到自己無辜的被他連累,還屢次遭到他的嫌棄和刁難,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男人猝不及防,被她推得跌在床尾。
床腳有一處地方壞了,突出一根鐵絲。
鐵絲勾住了他本就受傷的左腿,生生扯下他一塊長達3厘米的肌膚。
他的腿部,頃刻間鮮血淋漓。
初夏看了他的傷口一眼,擔憂的欲言又止,終究還是視而不見的低下頭。
隨便拿紙巾擦拭一下,他就丟到垃圾桶裏。
他接連擦了三張紙巾,都是濕漉漉的,沾滿了血跡,看起來觸目驚心。
他卻不以為然,大步流星的朝心情消沉的女孩走來,聲調透著責備,“脾氣發完了?我允許你任性這一次。下次再這樣蠻不講理,你得接受懲罰。”
“憑什麽啊?我跟你非親非故的,你幹嘛處處針對我?約束我?”惱羞成怒的少女,捋起粉拳捶他硬邦邦的胸膛。
沒把他捶痛,她反而嗚嗚的哭起來了,“你好過分!我招你惹你了?你不想見我這種醜八怪,躲著我就是!現在又來找我的茬,這算什麽?開心時逗一逗,不高興就隨意丟棄?就算我是阿貓還是阿狗,可我是你養的嗎?這麽理直氣壯的驅使我!欺負我!你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初夏一番歇斯底裏的質問,氣勢咄咄逼人,也把他惹火了。
房門被他大力的一摔,他帶著滿身的寒氣出去。
站在走廊吸煙的戴榮見他出來,挑眉冷笑,“又把那隻兔子惹毛了?”
男人麵色冷鬱,抬腿就給了他一腳。
“靠!兔子衝你發脾氣,來禍害老子幹嘛?”戴榮罵咧咧的跳開,怒氣衝天。
坐在一旁長椅上的司機,低聲給戴榮解釋,“駕駛員剛才告訴我,顧先生在飛機上的時候,強行打開手機。他聽了一段音頻,才決定跳傘降落的。”
戴榮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嚴肅,跟著蹲在地上的俊冷男人沉默。
初夏鞋子裏的定位器,還有錄音功能。
她當時跟小混混的對話,一字不漏的傳進顧昕寒的手機裏。
她寧願死,也不說出顧昕寒的下落,甚至不肯承認那個鑽石打火機是他的。
這番情意,但凡是個人都無法辜負。
本來棄她而去的顧昕寒,冷情的心口為之動容。
活到他這個年紀,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卻唯獨缺失一份真心實意。
這個女孩填補了他心底的空缺,此次是正式取代言清樺在他心中的位置了。
“言清樺怎麽辦?那場火災,她可以說是為了救你而死。她臨死前,你答應了她,此生不娶別的女人,珍愛她一輩子。”戴榮欠揍的哪壺不開提哪壺,惹來男人的一頓拳打腳踢。
戴榮的心裏同樣有著火氣,自然不會乖乖承受。
兩個怒火攻心的男人,打得天昏地暗難舍難分。
保安都拉不開他們。
聽到動靜,跑出病房的初夏,毫不猶豫的擋在戴榮的麵前,大聲斥罵淩厲擊打的顧昕寒,“你鬧夠了沒有?自己的好朋友也打,你還有沒有人性?”
她聲嘶力竭的一句責備,宛若一把利劍刺過來,男人的身子晃了晃。
他緊抿雙唇,靜止不動。
他那雙俊美得讓人神魂顛倒的桃花眼,盛放著難得一見的情感,濃鬱得要溢出來。
心從來都不在他身上的初夏,又怎麽會看見?
“戴叔叔,你沒事吧?”初夏推開揍人的顧昕寒,張開雙臂,以老鷹保護幼鳥的姿態護住戴榮。
如此護短,卻那麽防備敵視他。
男人的眼神,瞬間又暗沉了幾分。
戴榮看著他的慫包姿態,這時候倒是清醒了不少。
戴榮撇撇嘴,“沒事,我們別管這個瘋子!老子餓了,想去吃飯。要不要一起?”
“好!”初夏快步跟上戴榮,留下神色越來越難看的男人,獨自生悶氣。
兩人正要邁下樓梯口的台階,便碰到踏上來的沈念安。
“小夏,戴叔叔。”少年心不在焉的招呼一聲,就要越過他們。
“念安,我剛才發了高燒,好難受!”初夏心情很糟糕,迫切的攔住他,尋求安撫。
“哦,那你現在好了嗎?”沈念安清秀的臉龐浮現敷衍之色,明顯心事重重。
“好了,那個.……你餓不餓?我們要去吃晚飯,一起去嗎?”初夏一天不見他了,想多跟他說說話。
“吃過了,沒看到我還拎著便當盒來的嗎?韻而病了,我要來照顧她呢!”少年白皙的臉龐,一下子光彩奪目,笑容朝氣蓬勃。
“學姐她生病了,可以讓家人照顧。幹嘛要勞煩你啊?”初夏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你傻啊?我們昨天正式交往了,作為她的男朋友,難道我不該隨時隨地照顧她?”
沈念安幸福含笑的話語,猶如一道威力無窮的龍卷風,把女孩的神智全部刮走,隻剩下一具名叫初夏的空殼。
她的後背躬得彎曲,眼圈隱隱泛著赤紅,好似被丟到了狂熱的大火當中,火吞噬了她的所有快樂。
匆忙走開的沈念安,並沒有發覺她的異樣,戴榮卻瞧了個一清二楚。
他微微擰眉,心裏有著震驚。
這個小白癡,竟然在心尖上藏著沈念安。
藏了那麽久,竟然都沒一個人發現。
不遠處的走廊上,顧昕寒冷沉注視她所有的反應。
他挺拔的身軀,被逐漸燃燒的怒火覆蓋,火氣衝天。
被欺騙背叛的男人,心中即使再怎麽慍怒,表麵依然不動聲色。
窗外樹枝搖曳,映入大片的陰影,投放在他的臉上。
他滿眸的暗淡光芒,情緒深藏不漏。
陰鬱的勾了勾唇,他回病房打了一個電話。
戴榮朝男人這邊看過來時,那裏已然空空如也。
希望他沒有發現什麽,否則對於小白癡來說,這個後果她承擔不起。
……
飯館裏。
顧及初夏還在吃藥,戴榮給她點了清淡的白菜瘦肉粥。
“這白菜好苦啊。”食不下咽的女孩,一句賭氣的埋怨惹毛了老板娘。
“小妹妹,我這間小館子開了十五年,以白菜清甜健康著稱!”老板娘不悅的反駁。
心情極差的女孩,完全聽不到她的話,又徑自嘟噥開來,“豬肉也硬邦邦的。”
“開什麽玩笑?”老板娘怒極反笑,“你去附近的餐館嚐嚐,哪一家的肉片比我家的香軟?”
“別跟她一般見識,丫的出門忘了帶腦子!”被吵得吃不下飯的戴榮,哼唧著拉走神不守舍的初夏。
……
“白癡!”把她丟在初家大門口,戴榮開車離去。
神色落寞的女兒一踏進客廳,秦茵立馬從沙發跳起來,衝過去抓住她的小手,“寶寶,你的事處理好了沒?吃飯了嗎?我給你留了好多菜。”
“媽咪,我吃不下……”初夏哭喪著小臉,極其難受的跑上二樓。
“寶寶啊!”秦茵跑進她的閨房,憂心忡忡,“你怎麽了?是不是遇到不開心的事了?說出來,告訴我,我幫你分擔!”
忍住抱著母親大哭一場的強烈衝動,初夏的聲音盡量偽裝出心平氣和,“沒有,我發燒了。吃了藥,感覺好難受,沒胃口。”
“那你好好睡一覺,醒了再吃晚餐。”女人坐在床頭摸了摸她還有些發燙的額頭。
失戀的感覺如排山倒海,侵蝕了初夏的所有身心。
她縮著身子,鑽進單薄絲滑的被單裏,整個人窩成了一隻厭世的鵪鶉。
她背對著秦茵,閉緊雙眼,假裝自己睡著了。
“睡吧,媽咪陪著你.……”秦茵溫柔的撫摸她的瘦削背脊,久久不曾離去。
母女連心,秦茵知道這個孩子遇到了不開心的事。
既然她不願意坦誠,說明這件事很難啟齒。
做母親的無法用言語慰藉,隻能對她嗬護備至。
女人柔軟如水的聲音,一縷縷的滑過她的心田,卻滋潤不了那一畝三分地的荒蕪,反而勾起她的無限感傷。
同人不同命。
從小到大,別人都嘲笑她,不論樣貌、身材,還是頭腦,都比不上她的媽咪。
世間最純最幸福的愛情,十六歲轉學來A市的秦茵就得到了。
媽咪18歲的春天,就決定不高考,嫁作人妻。
可初夏呢?
同樣18歲的年紀,她尚未萌芽的愛情,已經殘酷的離她而去。
沈念安如此優秀,將來必然會有心愛的女孩陪伴。
初夏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可是,她想不到這個女孩出現得那麽早。
她自欺欺人的以為,至少在她大學畢業離開這座城市之前,他是不會交女朋友的。
沈文聰看好他,不許他念書期間就早戀。
如果初夏性子陰險,大可以去跟老爺子告密,借長輩的手棒打鴛鴦。
可這樣一來,她的內心不會好過,念安也更加的痛不欲生。
愛情這東西,真是害人不淺。
少女默默無聲的落淚,枕頭被淚水浸濕,她滿心的悲傷卻始終流不盡。
……
次日傍晚回學校,初夏去宿舍放一些複習資料。
雖然不想在那裏住宿了,但是她的床鋪絕不允許別人占據。
她把資料書都丟上去。
“喲!千金大小姐還肯回來這裏啊?”一個室友走過來,陰陽怪氣的損她,“剛才在校園裏,校草宋浩可是攔住你,向你表白呢。你不逃課跟他出去約會,過來跟我們耀武揚威幹什麽?”
“我不懂你說什麽。”對於這位同宿舍不同班級的室友,初夏不想多加糾纏。
她也不知道,校草那個所謂的表白舉動是怎麽回事。
平日裏,他看到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室友來了脾氣,越發妒忌的數落初夏,“裝什麽清高?我可是看到校草不小心遺落在草坪上的照片,就是你跟別的男人的合照!吃著碗裏的,惦記著鍋裏的!”
“什麽?”初夏一把奪過室友手中的幾張照片,定睛一瞧。
前幾天晚上,她蹲在路邊戳杯子裏的西瓜汁。
戴榮走近她,嘲笑她不怕被人拐賣嗎?
這個過程,被有心人拍下。
雖然,戴榮的臉部打了馬賽克。
但是他那套價值不菲的鐵灰色西裝,比一般男人都要高上很多的個子,讓人不誤會他是有錢的老男人都難。
“年紀小小的,膽子可真大,還傍上大款了!”另一個室友哈哈大笑。
“清者自清,我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初夏冷靜的闡述。
憤怒驅使她生出巨大的勇氣。
兩個室友猝不及防,眼睜睜的看著她,用打火機燒毀了那幾張能令她名聲掃地的鐵證照片。
“喂!你居然敢私自燒毀證據?以為沒了照片,我們就奈何不了你嗎?我們可是看過照片的,能夠作為證人,跟老師控告你!”
室友們勃然大怒。
初夏忍著一肚子的火氣,淡定的回答,“隨便你們去控告。”
這間宿舍的氣氛,真的好不舒服。
初夏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她打給秦茵,說自己以後想每天回家陪伴媽咪。
秦茵覺得,她還有半個月就高考了。
剩餘的這點兒時間,住不住校都無所謂。
秦茵立刻來到學校,跟老師解釋,然後就把初夏塞得鼓脹的三個行李箱搬回了家中。
第一節晚自習下課後,初夏找到和她同一屆的宋浩。
說實在話,這個宋校草娘裏娘氣,還比不上沈念安的陽光威武。
容貌方麵,更是不如沈念安。
宋浩的校草寶座,皆因沈念安不願意接手,才讓他撿了漏。
不曾想,這人仗著所謂的校草身份,到處撩妹顯擺。
他自戀又花心,這也就算了。
可他不該故意在人來人往的校園裏,丟下能讓初夏身敗名裂的照片。
“宋同學,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害我呢?”初夏天生嗓門輕細,音量拔高的時候,更像是撒嬌,顯露不出一絲威嚴。
宋浩笑了笑,雌雄莫辨的美麗臉龐浮滿無辜的光芒,“初夏同學,我不知道你說什麽。”
“入學三年,咱們偶爾碰到,你都不曾正眼看過我一次。我也從來沒有告訴過你,我叫什麽名字。”初夏一下子抓住他話中的破綻。
“每年的考試,你都是全年級第三。初夏這個名字,可以說是聲名遠揚,全校誰不知道啊?”宋浩笑得淡定從容。
“我的名字,是經常貼在大字報的光榮榜上。可是我的照片,可從來沒有公開過。”
她那麽與世無爭,性子內向又不張揚,除了自己班級的同學,誰會注意到她是誰?
“可能.……是沈念安經常嚷嚷著叫你,所以我記住了你的名字。”宋浩尬笑一下,眼神略微閃爍。
“那樣更不可能了。”初夏難得的言辭犀利,“念安都是喊我小夏,或者夏夏。我姓什麽,你從哪裏得知的?”
“那幾張照片,聽你的室友說,被你燒掉了,我沒有備份照片。上課鈴聲響了,我不跟你廢話。”心虛的宋浩,當即跑進自己的班級。
初夏盯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幾秒,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沒有了照片,她的名譽就不會受到影響。
她左右沒法查出宋浩這麽做的原因,隻得不甘心的作罷了。
宋浩坐到最後一排的位置上,趁老師還沒有來,打了一個電話,“那女孩剛才來找我質問,我差點招架不住。”
“沒關係,老弟!她已經退出宿舍,你立了大功!老哥請你吃宵夜,好好犒勞你一下!”話筒那頭的沙啞男聲笑哈哈,語氣豪邁輕鬆。
自己做了一件錯事,幾乎要害得人家女孩子名節不保。
宋浩很自責,敬謝不敏的拒絕,“別,我跟你們不是同一路。以後哪怕是有好事,也都別再找我。”
不等那頭的人責備,他搶先掛了電話。
要不是他的表哥也在社團裏,硬是讓他幫忙,他才不會膽大到在校園裏攔住人家。
表哥托他去跟初夏表白,並且讓他當著初夏室友的麵,假裝不小心丟下她跟戴榮的合照。
這些人,到底是要幹什麽啊?
雖然,隻有初夏的室友看到他跟人家表白。
但是,他很害怕那兩個女生泄露秘密。
老天保佑,希望她們能夠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