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陽
兩後,林可安坐在園子裏,看著手中的信擰緊了眉頭。
“幼時被拐賣到蘭陽常家,主母生下一子後,將其賣作苦役,兩年前被江湖綠衣相中,將其買下。”明明隻有短短幾句話,卻被她來來回回看了許久,半晌才放下手中的信,轉頭看向一旁的簪繡問道:“簪繡,爹爹怎麽?”
“老爺,這孩子身世曲折,也是可憐,姐若是想留下,也不無不可。”
林可安一手撐下巴,一手輕輕磨砂著紙上的字,滿麵愁容,最後用手揉了揉眉心,重重歎了口氣,似乎有些無奈道:“簪繡,隨我去看看那少年吧。”
又養了兩日,他臉上的淤青消去些許,原本的麵容隱隱顯現,整張臉瞧著越發的俊秀。
少年原本是在發呆,不知在想什麽,想的十分入迷,林可安站在他麵前時才回過神來,連忙起身行禮。
“不錯,修養兩日越發的精神了。”林可安打發簪繡出去,在外麵等她。繼續道:“可會武功?”
“算不上會,略懂皮毛罷了。”
“那你可願意留在我身邊做我的侍衛?”
少年聞言,猛的抬頭,滿臉驚喜的望著她,兩隻大眼睛裏似有星光流轉,粲然一笑,好似星河絢爛,連連道:“願意,願意。多謝姐將我留下,姐大恩,我沒齒難忘,日後定唯姐馬首是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林可安隻覺被那抹笑容閃的睜不開眼睛,不留痕跡的轉過身,才道:“那倒是不必,你隻要安安分分的,好生生活便是了,若是他日你嫌棄府中枯燥無趣,隻管來與我,我便放你大千世界自在遨遊。”
少年剛想爭辯一下自己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便被林可安打斷。“對了,前幾你不願自己的名字,想忘記以前重新開始,我便擅自為你起了個新名字,我想了幾,不知泛陽這個名字你可還喜歡?
少年恭謹道:“多謝姐賜名,姐所賜,定是極好的,泛陽甚是歡喜。”
林可安點點頭,看著他的眼睛鄭重道:“好,泛陽,過往種種皆成浮煙,從今以後,不論過往,我隻當你是泛陽。也願你能忘卻前塵,心中向陽。”
少年直身恭敬地朝她行了一個大禮。“是。”
回正心園的路上,簪繡扶著林可安慢吞吞地走著,一路無話,忽然抖了個機靈,對簪繡道:“簪繡,你去通知猛叔,將家丁所附近的那間屋子收拾出來,將泛陽安排在那裏。另外讓猛叔吩咐下去,一定要密切注意泛陽的一舉一動,有什麽異常立刻通知我。還有千萬不要打草驚蛇。”
簪繡稱了一聲是,阿冬問道:“姐似乎對泛陽很是忌憚,那又為何將他留在府裏?”
林可安笑笑道:“簪繡,你。”
簪繡轉過身對著阿冬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若是他真的刻意接近姐,接近林家,就算這次趕走了他,誰又知道他在暗處使什麽手段,還不如放在眼皮底下,時時提防。當然主要還是因為······”道這裏,簪繡不再開口,表情逐漸放肆。
阿冬本來還想不明白,被她這古怪的表情啟發,忽然開了竅,也做了和簪繡相同的表情,恍然大悟道:“歐~,我知道了,姐是看那子模樣俊俏,瞧上那子了。”
話音剛落,就狠狠被簪繡敲了一下腦殼:“胡什麽呢,當然是因為姐心軟了。”
林可安皺著眉一臉無奈,這丫頭現在真的是被慣壞了,什麽渾話都敢,幽幽道:“阿冬近日倒是清閑得很,都有功夫胡思亂想了,那就把佛經抄一遍,三日後交給我。”
阿冬聽後立刻哭喪著臉認錯求饒,讓她揮大刀,耍大棒倒還可以,寫字繡花什麽的,可真是要了她的命了,求了半,不見自家姐鬆口,隻好一臉生無可戀抄佛經去了。
林可安又道:“簪繡,別忘了吩咐下去,泛陽身上有傷,這幾日就先歇著吧,什麽時候傷好了再做事吧。”
簪繡稱了一聲是,將她扶回房,安置妥當,才恭敬退下,妥帖地辦理諸項事宜。
月上梢頭,涼風陣陣,今晚林可安破荒的失眠了,想到安排到院子裏的泛陽,眉頭不禁又緊了兩緊。不知道自己這樣安排到底對不對。
蘭陽常家,她曾聽過,大概是兩年前,二哥去外地辦差,好像就是因為這蘭陽常家,那時她還一直纏著二哥要同他一起去,二哥不同意,最後被她纏得緊了,二哥了句,那常家一場大火燒了半府,折了十幾條人命,你去了我怕是沒空陪你,你自己可莫要害怕。她聽後,立馬慫了,沒有跟去。
二哥回來後,她還好奇問了幾句。二哥,常家家主和他九歲的獨子被燒死,主母雖然被救了回來,得知丈夫和兒子慘死,卻也瘋了。
末了又道,這場大火燒的十分蹊蹺,卻偏生毫無證據,這常家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高人。
林可安裹緊了被子,縮成一團,腦中百轉千回,其實她的心裏更多的還是覺得泛陽與常家慘案無甚關係的,畢竟當時他的年歲還太,且被那樣殘酷凶狠的江湖草莽拘著,自身都難保,哪裏有精力和機會去害別人呢?
而且太傅不曾參與黨爭,誰會費心思害他們一個林府呢。
內心掙紮了許久,最終隻能化為一聲幽幽的歎息,想了這麽多理由,找了這麽多借口,到底不過是自己心軟了,明明已經萬般克製,還是做了不理智的舉動,如今隻能期望泛陽與她的相遇隻是個巧合,他真的隻是個身世坎坷的單薄少年罷了。
想了想林可安更是打定主意不能虧待了他,若是與他無關,他自也是受盡苦楚的可憐人,她雖不是什麽菩薩心腸,卻還算心軟,不大能見別人吃苦,生出了補償他心思。
若真是與他有關,那也太可怕了。算一算那時他才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犯下這樣的,連二哥都沒能查出來的命案,該是何等的心機手段,殘忍血腥,定然是不能得罪了,以免為林府埋下一個巨大的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