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由
林可安滿臉淚痕,自顧自地向前走著,越走越快,最後發瘋似的不管不關跑了起來,直到耗盡最後一絲力氣,才停下扶著一個大石頭大口喘息,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泛陽一直在她後麵不緊不慢的跟著,見她哭的這樣傷心,急的不知所措,卻不敢出聲走上前安慰,隻能默默地守著她。
良久,林可安終於發泄完畢,回過神,轉身隻見一條幹淨的手帕舉到自己麵前。
林可安也不推辭,十分自然地拿過擦擦臉,毫無醜態被看見的窘迫,隻是帶著濃重的鼻音問道:“泛陽,你怎麽會在這裏,簪繡和阿冬呢?”
“我本來一直在馬廄旁邊侯著,看見姐和陸大人似有爭執,姐離開時神色奇怪,泛陽不放心,便一直跟著姐,不料看見姐昏倒了,我便將姐安置在附近的房間裏,找了府中醫女為姐診治,醫女姐有些著涼又急火攻心,沒什麽大事,睡一會兒就能醒了,泛陽便一直在門外守著。簪繡姐姐和阿冬姐姐被府中的姐姐們多灌了幾杯酒,都醉了。老爺也多飲了幾杯酒醉倒了,被陸大人安置在了廂房休息。”
林可安聽後了然道:“爹爹酒量最了,喝一杯酒就要睡到明上午的,即如此,咱們先回府,簪繡和阿冬陸大人也會好生安置的。”
泛陽聽後稱了一聲是,便引了林可安去了馬車旁,趕車回府。
林可安坐在馬車裏腦中亂糟糟的,忽的聽到一片嘈雜,她掀開車簾,看見是雲來客棧人來人往,當即喊了泛陽停下,拉了他也進去喝酒。
兩人要了一間包間,林可安隨便點了幾壇酒,不分青紅皂白就狂喝起來,泛陽被她這種喝法嚇了一跳,怕她喝的這般猛傷身,與她搶著喝。
奈何她酒品極好,喝的發撐,都毫無醉意,一點都不像林太傅那樣,是個一杯倒。倒是泛陽被她灌的迷迷糊糊,東西不分。
林可安看著泛陽醉成爛泥狀,心中更是作惱,她此刻就是想好好的大醉一場,把那些是是非非的全都忘了,連這也不能如願,什麽都不能如願。
林可安又斟了一大杯酒,正欲往嘴裏送,一雙修長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泛陽晃晃悠悠的抬起頭,臉上笑成一朵花,盯著她道:“姐……呃.……姐姐,嗬嗬姐姐。你之前讓我順著那條路一直跑,一直跑,一會就來找我,我聽你的話了,可我等了好久,你怎麽還不來找我。”
林可安放下手中的酒杯,去掰他的手,耐著性子道:“泛陽,你喝醉了,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姐姐。”
泛陽聽後立馬放開她的手,雙手握住她的肩膀,讓她正對著他,盯著她的臉仔細的看了又看,良久才放開道:“是了,我認錯人了,你不是我的姐姐,你是姐,我的姐可安。”
林可安怕他喝醉了再耍酒瘋,正欲離去,泛陽卻突然抓住她的袖子,委屈巴巴道:“你去哪裏,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泛陽在她麵前一直是恭敬有度,做事心有分寸,今日卻像個孩子一般可憐兮兮地求憐愛,林可安有點奇怪轉頭看著他道:“泛陽?”
泛陽卻忽然鬆開她的袖子,賭氣道:“你走吧,你走吧,反正你們都不要我,都要把我扔掉,我也不要你們了。”完就扭過頭賭氣般地趴在桌子上,不理她。
聽完這話,林可安心裏酸酸的,坐在他旁邊,摸了摸他的頭道:“我怎麽舍得不要你呢,我們家泛陽怎麽乖。”
泛陽聽後將頭扭過來道:“真的?”
“嗯。”
“那你也不會像不會像姐姐那樣不要我?”
“嗯。”
“也不會像蘭陽那個女人一樣打我,罵我,最後還要把我賣掉做苦力。”
林可安心中咯噔一聲,蘭陽慘案,心翼翼的開口:“泛陽,蘭陽那個人是怎麽回事?”
“嗯~姐姐讓我一直跑,一直跑,我跑到沒了力氣,坐在那裏等姐姐,等了好久姐姐都沒來,有個男人過來,能帶我去找姐姐,結果他卻把我賣給了蘭陽常家,這家主母嫁來十餘年未曾育一子一女,家主卻仍對她一心一意,不肯納妾,他們剛開始買了我後,對我千好萬好,教我詩書,授我武功,將我當做府中唯一的大少爺。”
“可是五年後,我九歲,主母忽然有了身孕,生下一男孩,闔府歡喜,我的生活自此改變,從前所有的寵愛全都消失,那個男孩成了全府的中心,而我不受待見,受下人白眼,我的心裏很難受,可我能看的開,畢竟這是人之常情,我努力練武,讀書,我相信那五年的親情總不會是假的。”
“可隨著那個孩子一長大,他被慣的無法無,不過一四歲孩童,燒掉我的書,剪我的頭發,還殺掉我的愛犬。我氣得推了他一下,他居然和下人串謀,誣陷我推他下水,那個女人,便將賣去做苦力,我過了一年非饒日子,一年後,那群江湖人見我骨骼尚可,便將我贖下,收了我做徒弟,還教我武功,我正準備開始新的生活時,那子又來惹我,那我和師傅們在街上賣藝,那子居然當街鞭打我,辱罵我,姐,你猜我怎麽辦了?”
林可安心中清楚但還是問道:“怎麽辦了?”
泛陽嘻嘻一笑道:“三日後,常府為那子大擺宴席,慶賀生辰,我呀,悄悄溜了進去,晚上他們都睡熟了,我一把大火燒了個幹幹淨淨。”
林可安心中澀然問道:“那泛陽報了仇,心裏可快活?”
“快活,怎麽不快活,他們先是將我舉的高高的,待我將他們放入心底,又親手將我送去無間地獄,踐踏我,淩辱我,讓我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那麽些年的情誼,他們不稀罕要,我也不要,我也要棄之如敝。”
頓了一下又道:“不過姐,我也沒高興太久,那場火燒的太大,連遠在京師的朝廷都注意到了,派了人來調查,我的師傅們看出了是我所為,認定我是心狠手辣之人,本欲將我送官,但又心疼為我贖身的銀子打了水漂,還想用我賺錢,就用鐵鏈將我鎖起來,怕我對他們不利。”
泛陽轉頭看著她,眼睛裏閃著星星道:“不過姐,我一點也不後悔,因為我因此遇見姐了呀。”著就把頭放在她的肩上,還用腦袋蹭了蹭她的脖子,像貓一般道:“姐,姐,你可不要不要我,要不然我就,我就,我就……我也舍不得對姐做什麽,姐可是唯一不肯放棄我的人。
林可安微微用力掙脫了他,坐的離他遠了些,軟下語氣像誘哄一般問道:“泛陽,我長得真的很像你的姐姐嗎?”聽完他的話,林可安很是懷疑,這樣算來,泛陽與他姐姐失散時不過也才三四歲,他那時還那麽,且又過了這麽多年,他真的還能記住他姐姐的模樣嗎?
泛陽聞言笑眯眯地抬起頭,迷迷糊糊道:“對啊,很像,其實過了這麽些年,我都快忘記姐姐的樣子了,腦子裏隻剩下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但是······”他著抬起手,撫上她的眼睛,溫柔地撫摸著。
“這雙眼睛我絕對不會認錯,和她一模一樣。”
原來是這樣。林可安聽了這些話,低頭沉思,一時心中很是動容,看著他又心疼又氣惱,既心疼他幼時的遭遇,又氣惱他害了那麽多人性命。自己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了。
很快這份情緒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這廝不知不覺又湊了過來,緊緊將她摟在懷裏,動作越發過分起來,太過逾矩。林可安羞憤難當,掙了半掙脫不開,眼見這家夥越摟越緊,林可安一把抓起旁邊的酒杯潑到他的臉上。”
泛陽略微醒了一點酒,輕輕放開了她,像剛睡醒一樣,整個人懵懵的,眼神迷蒙,不知所以。
林可安擦擦手,沒因他這副無辜的模樣心軟,冷聲道:“看你醉成這樣,想必也駕不了車了,自己在這裏醒醒酒,休息一下,再回府吧。”完轉身就走。
沒了人駕車,林可安隻好自己在街上慢吞吞地走,準備走回林府。還沒走幾步遠遠看見薄靈初帶了一個丫鬟在街上買東西,她今日心情極差,沒了與人談笑的興致,不願與她照麵寒暄,正欲換條路走,卻看見有一人鬼鬼祟祟跟著薄靈初,似乎來者不善,林可安略一思忱,便撐出一抹微笑走向前去。
“薄姐姐,在買什麽?”
薄靈初看見她也笑道:“是林妹妹啊,我在家中呆的煩悶,便領了丫頭來出來轉轉,妹妹怎麽獨自出來,一個人也不帶?”
“我與爹爹參加陸大饒生辰宴,丫鬟們玩鬧嬉戲,不成樣子都喝醉了,我略有不適不想擾眾人興致,便自己提前離席,順便再街上轉轉透透氣,正巧遇到了姐姐,姐姐怎麽不曾帶了侍衛出來?”
薄靈初了然,點點頭道:“帶了兩人出來。怕他們掃了興致,便讓他們遠遠跟著。”
林可安向後一瞥,果真不遠處有兩人挎刀而立,才心中稍安,伏在她耳邊輕聲道:“姐姐,我方才看見有一人悄悄跟著你,你莫怕,就當做不知道,趕快回府。”
薄靈初臉色稍變,仍然努力保持鎮靜道:“如此,多謝妹妹,待我去清玉齋買一墜子,便立刻回府,妹妹孤身一人,著實危險,不如先同我一道,待到我府中,再遣人送你。”
如今隻怕情形不妙,還買什麽墜子,林可安好奇問道“什麽墜子,這般重要?”讓人連安危都不顧了還要堅持去買。
聞言,薄靈初臉上竟露出一絲紅暈,羞羞答答地不肯開口。倒是旁邊的丫頭回道:“姑娘忘了?幾日後,便是咱們京都的女兒節了,我家姐這是在挑禮物送給表少爺呢。”薄靈初聽後更是害羞了,嗔怪一聲,低下頭去。
林可安這才想起來,確實京都有一節日叫女兒節,在這,長安街會開大廟會,百姓會集體去放河燈,去月老廟中求姻緣,還可以去姻緣樹上掛紅絲帶,帶子上麵寫上心上饒名字,絲帶掛的越高,便越可能傳至月老仙人麵前,月老仙人看見便會保佑你嫁得如意郎君,或是娶的美嬌娘。男女之間也可以互贈禮物,以通心意,總之那是一個非常熱鬧有趣的大日子。
這裏離林府不算太遠,走不多時便到了,不必如此麻煩,林可安本欲拒絕,忽然想到那個噩夢般的戴麵罩的男子,慘例在前,還是應該心謹慎些,便同薄靈初一起去了清玉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