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
陸雲崢身子僵了半,這姑娘一直趴在他身上抽抽搭搭,弄得他胸口上癢癢的,腿上又鑽心的疼,內心十分煎熬,不過這麽會兒的功夫就出了一背的汗。
最後還是那位金醫師進來,才總算得以解脫,他將這姑娘輕輕拉起來,用手帕仔細擦了擦臉,溫聲哄道:“好了,好了,別哭了,陸大人都快被你的眼淚給淹了。走吧,回去休息吧,大人已經醒了,又跑不了,自會有人好生照料的。”
陸雲崢抬起頭,訝然道:“是林醫師一直守著我嗎?”
“那是自然,不然大人以為外麵那些大老爺們,誰還能將你照料得那麽妥帖。”
鏡無全才將地上的丫頭拉起來,林可安這些將自己折騰的狠了,一直是憑著一口氣撐著才沒倒下,現下鬆了這口氣,再也支持不住,才起身就暈了過去。
鏡無全順手將她抱起來,在懷裏顛吝,隻覺得輕飄飄的,沒什麽重量,像個紙片人一樣,頓時心疼的一塌糊塗。
陸雲崢見林可安暈倒,也驚得不知所措,手忙腳亂著想要起身。卻被鏡無全製止了。
鏡無全麵無表情,轉頭對著陸雲崢淡淡開口,語氣仍然恭敬,但話裏話外滿是明顯埋怨,一點遮掩都沒有:“大人還是別動了,我是醫師我知道,這丫頭沒什麽大礙,隻是累著了,讓她好好睡一覺也好。大人保重身體就是了,她這些將自己折騰得不成個人樣,眼巴巴地等著大人醒來,大人若是再出個好歹,便全然辜負了她一片心意了。”
陸雲崢自知理虧,鏡無全什麽便硬生生的受了,隻是暗下神色,道:“這次辛苦林醫師了,待她醒來,代我向她道謝。”
“草民覺得,這般重要的話,由大人親自與她,她會更高興些。”完,不再理他,抱緊懷裏的姑娘,徑直離開。
走到門口腳步頓住,背對著陸雲崢站定。“陸大人,有句話我本不該多嘴,可是這丫頭實在惹人心疼。”
“希望以後大人能多多了解一下這丫頭,或許,大人,會有意外發現。”
陸雲崢擰住好看的眉,低頭沉思。會有意外發現,什麽意思?
琢磨了半晌,還是沒什麽頭緒,而且腿又開始疼了。陸雲崢白著臉躺了回去,盯著頭頂的白色床紗發呆。思緒跑遠,腦中一陣恍惚。
他抬手落在右耳上,輕動手指,磨砂耳垂,是他病糊塗了嗎,還是又做了那個夢,他好像聽到沅沅叫他二哥了。
林可安整整歇了七,才總算歇了回來。
腳剛能落地,就往陸雲崢帳中跑。陸雲崢的腿已經好了個七七八八,勉強能獨立行走了。可是還是整日裏坐在書桌旁,處理那些怎麽都處理不完的公文。
林可安怕他坐的久了,腿上血液不循環,給傷腿留下什麽後遺症,每日都讓門口的侍衛扶著他在帳子裏走幾圈。
林可安原本隻是試探著和他去,以陸雲崢玩命的工作法,隻怕不會輕易答應。
沒想到她隻那麽稍稍一提,陸雲崢這廂便同意了,順利的不可思議。
鏡無全和甘逐在想方設法的找能替代赤血寒冰花的藥材,她幫不上忙,也不敢多加打擾。整日裏無所事事,平白悶的渾身難受。
忽然想到自己的藥水沒了,她這藥水一聽停,陸雲崢就生病了,林可安越想越覺得,她這藥水太有功效。或許就是因為這藥一停,陸雲崢才染病了。
如今沒了它著實讓林可安很沒安全感,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所以今日便沒有隨眾醫師出去,而是自己帶著泛陽,順著記憶中的一條羊腸道上山去了。
之前她與二哥兩人在這座山上相依為命的時候,時常去一個地方挖野菜充饑,那時隻覺得那裏滿眼都是花花草草的,無甚特別,如今看過了那麽多醫書,再回憶起來,才發現那裏倒是有不少可用的藥材,正好去挖些應應急。
經過這半個多月的鍛煉,她的身體如今結實了很多,這段山路不算崎嶇,去挖些藥材應該是不是什麽大問題。
林可安帶著泛陽在山上七拐八拐的,終於到了。
不過入眼的卻是一大片光禿禿的空地。林可安內心翻騰,簡直想甩自己一大巴掌,豬啊自己,這大冬的,地上連野草都沒有幾株,哪兒有什麽藥材。
不過好歹是費了半勁爬上來的,就這麽下去還真是不甘心。能找多少算多少吧。
林可安一邊彎腰找著,一邊指揮泛陽采摘,找了一上午,才得了半框可用的藥材。
兩人正找的興起,忽然臉上一涼,抬頭看去,上竟飄起了雪花。
林可安心道不妙,須得趕緊下山才好,否則大雪封了山想回也回不去了。
又暗自懊惱,這老喜歡捉弄人,前幾日還晴光大好,怎麽偏生趕在今日下雪了。她這好不容易攢足力氣上回山,才得了這麽點藥材就這麽讓她回去,卻又無可奈何,隻得收拾東西作罷。
雪花漸漸下大了,林可安越走越費勁,泛陽突然在她麵前蹲下來,道:“姐,你累了吧,來,上來,我背著你走。”
林可安怎麽好意思,泛陽陪著她上來,又被她指揮著幹了這麽些活,肯定也累了,怎麽能讓他再背她下山去。雖然她的確是很累了。
見她推辭,泛陽急道:“姐,上來吧,這樣快些。”
原來是嫌她走的慢了,眼看著這越飄越大的雪花,她的速度的確有些耽誤事。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客氣啦,正好早就走的腳疼了。
這樣想著,她慢吞吞的趴的他的背上,泛陽嘴角揚起一抹明朗的笑,慢慢的起身,像是怕摔著她一般,嘴裏滿是藏不住笑意,語氣歡快道:“姐,你好輕啊,泛陽回去定給你多做些好吃的,把你養的白白胖胖的。”
感覺到他突然語氣輕快起來,林可安覺得莫名其妙的,但不用走路真的很舒服呀。
泛陽背著她一步一步穩穩當當走著,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他這速度也沒比剛才快多少。
是不是她太沉了,壓的泛陽都走不動了。心中內疚,“泛陽,我是不是我很重,你累了吧,要不你放我下來吧,我快些走。”
完就作勢欲下,泛陽卻不放她下來,“姐,沒關係,我不累,我倒是寧願這條路能再遠些。”
泛陽還欲再些什麽,忽然眼角一凜,猛然轉身。
一道黑影向他們撲過來,泛陽雖然轉身躲過,但因為背著她,腳下有些不穩,一下摔在地上,倒地之際將她護在身前,林可安摔在了他身上,而他自己則結結實實的磕在地上。
林可安嚇了一跳,泛陽這一下可摔得不輕,腦袋磕在地上好大一聲響。
林可安心疼的摸摸他的後腦勺問道:“泛陽,你沒事吧。”
泛陽卻沒空回答她,鐵青著臉,抬起腿向後踹了過去。而後身後傳來一聲悶哼聲。泛陽飛快的站起來,將她也扶起來,徑直走向身後的兩個少年,一頓狠揍。
原來是這兩個少年在他們背後偷襲他們,泛陽躲閃不及才摔倒的。
這兩人有些眼熟,林可安揉揉眼仔細瞅了瞅,終於想起了他們。
這兩人好像是她之前的鄰居大山和山,雖是鄰居,可這山頭實在是大,兩家離得也不算近,隻是偶爾在山上打獵時碰到過,還有是去私塾給二哥送傘時碰到過幾次,算不上熟。
這兄弟兩人和老母親相依為命,時候這山見過她幾次,跑了半個山頭到她家給她送過野花,要娶她作媳婦,被二哥知道了,狠狠揍了一頓,從此再也不敢和她多一句話。
認出了這兩人,林可安連忙拉住泛陽,不讓他再動手,蹲下來正對著他們,又仔細看了看,還真是他們。
這兩人已經長大了,但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好看,都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片水土可是養出了陸雲崢那樣俊秀的容顏,怎麽這兩孩子還長成這樣。
方才泛陽嚇著兩人了,大山將弟弟護在身後一臉警惕的看著她,林可安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問道“我認識你們,你們叫大山和山對嗎?為何要偷襲我們?”
兩人畢竟是才情竇初開的少年,看見這樣俊俏的姑娘對著他們笑,話還這麽溫柔,一是竟看呆了,忘了回答。
泛陽看見他們直愣愣的對著林可安看,頓時火冒三丈,朝他身上狠狠踹了一腳,不悅道:“姐在問你話,怎麽不回答。亂看什麽,再看就挖掉你的雙眼。”
大山聽後忙低下頭,畏畏縮縮道:“大俠饒命,我們不是想攻擊你們,我們隻是太餓了,想,想搶些吃的。”著還瞥向她背上的藥籃。
注意到他的目光,林可安狐疑的拿下藥籃,哦~,她倒是忘了,她本以為會采很久的藥,便讓泛陽準備了午飯放在裏麵,看他們兩個的確像是很餓的樣子,就抬手將它拿起來,塞到他的手裏,兄弟倆大喜,立刻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這次疫病來勢洶洶,不少青壯年都死的死,病的病,就算沒事平日裏也不敢隨意出門,以致家中糧田荒廢,半年下來,這季基本上算是顆粒無收,然而因每次收糧後,交完賦稅,所剩糧食也僅夠一季過活而已,所以北方百姓大都出現了饑荒,但是由於南方豐收,且京都尚有存糧,故在朝廷的賑濟下,北方百姓應該不會餓肚子啊。
林可安心中納悶,問道:“你們怎麽會沒吃的,朝廷明明發下來糧食了啊。山下的居民們,明明都衣食無憂啊?”
兩人一共吃了半個饅頭,吃完後還仔細撿了衣服上的饅頭屑,塞進嘴裏,將剩下的饅頭心包好,放進懷裏,支支吾吾不肯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