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死
那日陸雲崢走後,變得越發忙碌,沒空再來林府,整日都沒個音訊,直到半個月後,才遣人捎來口信,太子殿下派他外出行事,不日便回。林可安也隻待在府中閉門不出,以免楚長寧再鬧出什麽事端來,是以這半個月過得很平靜。
是夜,明月高懸,清風瑟瑟,樹間不時傳來幾聲蟬鳴,打破夜晚可怕的寂靜。驟然一陣劃破皮肉的聲音響起,驚飛了一群歇息的燕鳥,它們撲棱著翅膀橫衝亂撞,掀起一陣喧嘩,緊接著鮮紅的血液自隱蔽的樹幹滑下,濃重的血腥氣息彌漫開來。
無數道的飛箭劃過際,準確地插入遠處的房頂,馬上又有無數道鮮紅的火箭從黑暗中呼嘯而出,似點點星光,照亮了一方地,所落之處的房屋馬上燒成一片火海。
林可安是被熏醒的,火油混著燒焦的氣息充斥在鼻間,幾乎讓人無法呼吸,入眼的是一片火海,下意識地,她立刻下床準備離開,剛走兩步,便完全被火堵住了路。
“姐。“
簪繡今日值夜,也被忽然燃燒的大火嚇得心驚肉跳,慌慌張張衝到林可安的身邊。
林可安被煙熏得睜不開眼睛,身形也有些不穩,再加上火勢太大,身體搖搖欲墜,被簪繡扶著才能勉強向前走。
簪繡比她身量高些,將她裹在身前,用自己的身體盡量阻擋洶湧的火舌燒到她,兩人還沒走多遠,一根房梁被火燒斷,向著兩人狠狠地砸了下來,簪繡眼疾手快,一把將林可安推出老遠,自己則被反彈到了屋子深處。隻餘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姐快走,快走。”
林可安腦袋昏沉,隻覺眼前一晃,身體被一股蠻力推得不由自主地踉蹌著向前走著,一陣頭暈目眩。正要失力向前栽去。
“安兒!”
林可安將要摔倒之際,被突然出現的林太傅一把抱在懷裏,她努力地抬起頭,雙眸驟然亮起來。語音急促,哽咽著喊道:“爹爹,爹爹簪繡,簪繡她還在裏麵。”
太傅將她摟的更緊了,向後扭頭喊道:“阿猛,快······”
話還未完,又有一根房梁落下來,林猛眼疾手快將兩人向後拉去,焦急喊道:“老爺,不行了,火勢太大了,這裏隨時會坍塌,太危險了,我們還是盡快離開。”
火勢這般大,那個婢女顯然是救不成了,自然還是自己的女兒更重要,太傅,點點頭,抱起林可安,三人向外衝去。
馬上就要衝出門時,林太傅忽然硬生生刹住了腳步,他低下頭,十分驚愕地看著自己的胸口,臉上是掩蓋不住的驚慌。
“阿猛,你帶著安兒先走。”完不等兩人反應,一把將林可安塞進林猛的懷裏,內力匯聚於掌心,一掌將兩人推出了門外,隨即轉身,又衝進了火海之鄭
兩人被太傅一掌打出門外,重重摔在地上。林可安眼冒金星,向四周努力看了一圈,沒有發現林太傅的影子,才意識到,他真的沒有出來,方才那不是幻聽。登時顧不上身上的疼痛,推開來扶她的丫鬟廝,哭喊道:“不要管我,快去救我爹。”
一眾廝提著水努力著澆滅火勢,卻是杯水車薪,又一根房梁落了下來,大火徹底封了門,根本沒人敢進去救人。
林可安掙紮著起身,哭的歇斯底裏,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時竟然衝破了仆饒阻攔,就要衝進火海裏。
“安安。”一雙大手一把將她拉了回來,林可安轉頭看見鏡無全焦急的神情,如同見了救星,她緊緊抓住他的手腕,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焦急地哽咽道:“鏡大哥,我爹爹,我爹爹還裏麵,你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鏡無全抬眼頭了一眼火海,火勢這般大,不僅救饒機率微乎其微,自己都可能會喪命,可眼前的女孩哭的可憐兮兮,鏡無全硬不下心,鄭重道:“好,你莫慌,等著我。”完將她一把拉到後麵,抽出身後的寶劍,又端起一盆水淋在自己身上,砍斷門口的阻攔,衝了進去。
林可安方才那一股子蠻勁使完了,隻覺得全身力氣都被抽幹,雙腿發軟,頹然地坐在地上,盯著那片火海,不知道做什麽好,隻能不由自主地流淚。
仿佛過了幾百年之久,鏡無全終於背著渾身火光的林太傅出來了。迅速將他放在地上,搶了一盆水潑到他身上。而後不久,身後的房屋轟然坍塌,一時火光衝。
林可安身上已經脫了力,掙紮了幾下還是沒起來,幹脆手腳並用爬了過去。
太傅身上已經燒得不成樣子,全身上下沒剩幾塊好地,燒焦的皮肉氣息彌漫了老遠。林可安跪在他身邊,雙手無處安放,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隻能一聲一聲喊著爹爹。
鏡無全身上也被燒出了大大的傷口,他毫不理會,拿出針包,在太傅幾個穴位上施了幾針,太傅才悠悠轉醒,一睜眼,慌忙將右手中的東西放在眼前,確定完好無損,才將右手放在胸口,重重鬆了口氣。
“安兒。”太傅艱難地轉頭,看著她,氣息奄奄地開口。伸出左手似乎想要摸摸她的臉。
林可安一把抓住那隻手,放在自己臉邊,“爹爹,我在這。”
“別哭,要為,爹爹高興,爹爹馬上,馬上就能,見到,你娘親了,這麽多年來,爹爹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她。爹爹覺得,自己都,都快撐不,下去了。真好,爹爹馬上,就能再,再見到她了,隻是,可憐我的寶貝,隻剩下,你一個人,你該,怎麽辦呀。”太傅呼吸困難,幾句話斷斷續續的,了好久才完。
一直立在一旁的鏡無全開口道:“太傅放心,可安如同我的妹妹,我定然會盡我所能護著她。”
聽著他這交代後事一般的話語,林可安哭的更凶了,“爹爹你別話,別話了,保存體力,沒關係的,你放心,鏡大哥在這裏,他能救你的。”完慌忙轉頭哭喊著:“鏡大哥,你救救我爹爹,救救他。”
鏡無全沒有動,隻是衝著她搖了搖頭。
太傅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轉頭望向空,眼神迷離,笑意更濃,右手仍然按著胸口,另一隻手從林可安手中抽出來,向空抓去,“樂舒,樂舒,你來接我了。終於……”話未完,就閉上了眼睛,伸向空的手也無力地垂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