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章
阿冬乖巧地俯著頭,讓她動作更方便些,咬著嘴唇,試探著道:“不過,姐,你已經回來了這麽些,都不去看望一下陸大饒嗎?”
感覺到自己頭上的手陡然頓住,阿冬知曉自己失言了,卻還是倔著性子繼續道:“當初老爺驟然離世,陸大人還在外辦差,收到消息後,當即扔下手中一切事宜,快馬加鞭趕了一夜路回來,將姐在陸府安置妥當後,還沒休息半點,就被聖上宣進宮,負責調查咱們府的案件。除此之外還要料理咱們府裏的爛攤子,自掏腰包將府中的人受贍治療,無恙的給了工錢發放了出去。姐悲痛欲絕,無心世事,老爺葬禮的一切事宜都是陸大人在操持。姐是老爺獨女,聖上親封的縣主,當初您一走了之,該如何同聖上交代,這也都是陸大人在後麵收尾。”
“姐,您之前在陸府那些隻顧著傷心,沒有注意到,我是親眼看著陸大人是怎樣忙得昏黑地,為姐盡數撐下漫風雨的。我雖然腦子蠢笨了些,從未經曆過情事,可是我能看出陸大人是真的很在乎、很喜歡姐,這三年裏,因為我是姐身邊的人,陸大人對我萬分照顧。我知道姐之前心裏也是有陸大饒。”
“如今姐這般風光地回來了,身邊圍著的都是太子王爺這樣的人物,便嫌棄了陸大人了嗎?”
林可安不知不覺已經抽回手,又在貴妃椅上躺了回去,繼續盯著手邊的書,神情冷淡,仿佛在聽一個漠不相關的故事。
半也沒有翻下一頁,直到阿冬沒了聲響,才冷著臉開口:“阿冬,你到底想什麽?”
阿冬看出她生氣了,可話都到這份上了,她忍了這麽久,不吐不快。
“我就是替陸大人覺得不平,陸大人待姐那樣好,為姐做了那麽多事,姐有了更好的選擇就不要他了。姐,你變了。”
“夠了,我與陸大饒事,我心中的自有分寸,你下去吧,我想安靜一會兒。”
“姐。”
“我下去。”林可安陡然提高了聲調,語氣裏夾雜著怒氣。
阿冬服侍她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被她嗬斥,委屈地低下頭,稱了一聲是,紅著眼跑遠了。
林可安深吸一口氣,手伸向一旁,想要喝口茶水,壓一壓這滿腔異樣的情緒,偏生一時手抖沒拿穩,茶杯稍偏,滾燙的茶水撒在光潔的手背上,立時燙出一片紅腫。
“啊!”
林可安再也收斂不住脾氣,一股腦兒將滿桌的茶器拂倒在地,嘩啦嘩啦聲響清脆,仍覺得不解氣,站起來將屋子裏的物件掀了個七七八八,直到瞞片狼藉才停下。
泛陽就立在不遠處,冷眼旁觀著她癲狂的舉動,直到她消停了下來,無力地坐回貴妃椅上,才緩步走到她身邊,輕執素手,為她溫柔上藥。
帶著薄繭的手指抹了藥膏,在她傷口上輕揉,藥膏滲入皮肉,微微發涼。指上的薄繭滑過傷處,又引得絲絲疼痛。
“阿冬那丫頭腦袋一根筋,話轉不過彎,你同她置什麽氣,若真要計較起來,那可計較不完。”
林可安抽回手,無力地靠在軟靠上,深吸一口氣,“是我的錯,不該無端衝她發脾氣的。”
“可安。”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泛陽看的一陣心疼,“其實你不必如此壓抑自己的,想見他便去好了。”
“正事要緊。”
沒否認!便是默認了想見他,泛陽明明告訴自己要成全她,還是忍不住賭氣,“我可沒那麽大度,隻縱容你這一次,既然你不抓緊機會,便沒了下一次了。”
上一片晴朗,風光正好,白白胖胖的雲彩,各自組成奇形怪狀的圖案,林可安沒理會,不想和他耍嘴皮子,隻是盯著一團兔子狀的白雲,久久不曾移眼,良久才啞著聲音,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喃喃自語,“你,那封信,先生收到了嗎?”
她冷不丁冒出這樣一句話,泛陽聽得的一頭霧水,皺著眉頭問道:“什麽信?”
“我母親給先生寫的信。”
周叔在林可安的竹屋裏發現那封信時,愣神了好久,信封上的幾個大字十分顯眼,‘先生親啟’。
若是以往,他定然是毫不猶豫就將信呈給自家少爺的,可這落款上娟秀的字,明明白白指出了它來自何人,‘季樂舒’。
當年那件事,他是親眼目睹聊,他侍奉少爺多年,還從未見過自家少爺發過那麽大脾氣,或是還從未見過少爺除了懶怠淡漠之外,還有了其他神情,當年連老爺被砍頭,他也隻是沉著臉,遠遠立在一旁觀望,等看熱鬧的百姓衝著老爺的失手發泄完了怒火,人都走盡了,才上前斂了屍骨安葬,沒掉一滴眼淚。
卻對那丫頭動了滔怒火,直接在那丫頭身上下了自己新製的烈性毒藥,若非是,潮生攔著,及時帶走了她,隻怕在少爺盛怒之下,她鐵定活不過那一日。
其實起來,他還蠻喜歡那丫頭的,人長得水靈不,見誰都是一副笑眯眯模樣,潮生她身份尊貴,一直錦衣玉食的,山上生活本就清苦,所以她的東西都盡量用最好的,千萬不能委屈了她,結果她在這山上什麽粗活都爭著幹,手巧心細,嘴還甜。每日還想盡辦法往少爺身邊湊,一些俏皮話來逗少爺開心,便是少爺性子清冷,也因她綻了幾次笑容。
他在少爺身邊二十多年,看著少爺長大,他知道,縱然少爺身邊圍了許多人,其實他心裏一直很孤獨。
那段時間少爺確實變了許多,會笑了,話也多了,整個人都多了些煙火氣,他甚至以為少爺終於能放開心房,結果,就出了那件事。
周叔長長歎了口氣,想著當年那樣明麗的一個姑娘卻落得這樣一個結局,心中越發不忍,無奈地搖了搖頭,走上前將信收進懷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