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大概所處的位置
在蘇沫懂事以來,她的生活就離不開『寄人籬下』這四個字,每天都覺得過得很艱難,直到漸漸地習慣。
的確很艱難,但是從未感受過真正的生與死是什麼,也從來不會擔心有一天突然跑出來一個人要了自己的性命。
這些都是不存在的,也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跟龍澤煥待在一起之後,她很清楚他的身份不簡單,從身邊的瑪麗和梅麗,紀常波和陳寅時,還有其他的種種,都是一個個不一般的人。
也是自己以往從來不可能接觸得到的人,他們之間完全不一樣。
這次來非洲,趙助理已經跟她交代過很多次,路上一定要小心,一定不能馬虎大意,要不然失去的恐怕不是金錢,而是性命。
其實她在開始的並不是很懂,並沒有將這句話太過的放在心上。
剛才好不容易從槍林彈雨之中冷靜下來,她覺得自己已經做得很好,也希望自己能做到更好。
吳忠受傷了,瑪麗的年紀又這麼小,她若是不站出身來,恐怕真的很難再看到龍澤煥了。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個舉動,會害得剛才好不容易活下來的吳忠死亡。
他為了救自己,主動將自己推入了車內,而他,卻獨自一個人倒在外面,死在了槍聲之下。
「少主……少主……你快醒醒……你快醒醒……你不要嚇我……」瑪麗不停地搖晃著她的身體,看著她獃滯的臉龐,早已失去先前的淡定,一臉焦急。
蘇沫瞪著眼睛看著外面,腦海里不知道究竟在想什麼,也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想什麼,只是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縹緲,思緒已經不知道飛到了哪裡去了。
「嗚嗚……少主……你不要嚇我……你千萬不要嚇我啊……你這樣我怎麼跟少主交代啊!」瑪麗害怕的流下了眼淚。
外面的槍林彈雨她一點兒也不害怕,一點兒也不覺得有什麼危險。但是此刻蘇沫的表情,卻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少主是她心裡最重要的一個人,也是最溫暖的存在,她不想看到少主這個樣子!
蘇沫被一陣哭聲吵醒,抬起頭便看到了眼前的人兒,思緒也跟著漸漸地恢復過來,獃滯的眼睛里總算有了一些神采。
「我……」蘇沫說了一句,才想起剛才為了救自己的吳忠,立即打開了車門,「他怎麼樣了?他還有沒有救?這次他傷的不嚴重吧?」
「少主!」瑪麗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咬著牙道:「他已經死了!我剛才已經檢查過了,他已經死了!」
縱然從小就見慣了生死,但是過上了這麼久安寧平靜的生活,瑪麗也快要不習慣腥風血雨了。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他就不會死了,是我害死了他!」蘇沫捂著臉,痛苦的流下淚水。
「不是的!」瑪麗咬著牙,忍不住撒謊,「不是你害死的,少主,先前他的傷勢就已經很嚴重了,就算後面不受傷,他也一樣會死的。」
蘇沫搖著頭,難過的道:「是我!就是我!是我多此一舉,是我想的太簡單,都是我的錯!」
「少主,你不要自責了,他救你是應該的,也是我們身為護衛的職責所在。他將來會得到一筆不菲的安置費,他的家人也會得到妥善處理,你不用擔心……」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在他們看來,死亡是很近的一件事,未來的一切都安排好了的。
可是在她看來,這卻是遙遠的一件事,他們每一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救了自己不僅僅是所謂的職責所在。
瑪麗看外面的景色,害怕又有其他人前來,忙著道:「少主,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這裡發生了槍戰,會非常的危險,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萬一遇到了另外故意黃雀在後的人,專門等到別人兩敗俱傷坐收漁翁之利的人出現,她很害怕自己一個人不是對手。
這裡太危險了,所以必須立刻離開,才能夠保證少主的安全。
「我們將他抬上車吧,不能將他扔在這裡暴屍荒野吧?」蘇沫的理智也在一點點的恢復,她已經害死了一個人,不能連瑪麗也跟著害死。
自己也不能就此死去,她還沒有見到龍澤煥,還不知道龍澤煥如今的處境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絕對不能死。
「沒事的,留在這裡很快會被野獸帶走的。」瑪麗低聲說道,言語間有著幾分悲傷。
「那怎麼可以,我們把他抬上車,等找到了龍澤煥,將他下葬吧。」蘇沫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水,看著瑪麗猶豫的模樣,低聲道:「我知道你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但是我沒有習慣。對你們來說,這是他的職責所在,可是對我來說,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如果真的讓他留在這裡暴屍荒野,她怎麼也過意不去,心裡會內疚一輩子。
蘇沫再次道:「這樣吧,我一個人將他拖到後備箱裡面去,你幫我警戒,要是有人來的話,我們就不管他,直接離開,你看行不行?」
「那好吧。」瑪麗心軟了下來,點了點頭。
其實,蘇沫要是直接用命令的語氣說話,她根本沒有拒絕的辦法。
但是現在,她卻用溫柔的話語,一點點的打動著她。
她和死去的吳忠是一樣的人,一樣的角色,都是為了保護主人而存在的武器。
在戰場上,從來不會在意生與死,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是死去了會不會有人為自己收屍。
更覺得,那不就是一坨不會動的肉了嗎?一團什麼都沒有的軀體嗎?
可是,蘇沫的話卻讓她感受到了一種被珍視,被在意的個體。
這種溫情,讓她覺得自己真正的活著,靈魂也跟著活躍了起來。
得到瑪麗的答應,蘇沫高興的笑了起來,打開了車門,下了車。
瑪麗開始警戒四周,一邊讓蘇沫的動作能快一點最好。
倒在地上的吳忠畢竟是一個男人,要是活著還能幫她分擔一部分的重量,但是死了就真的跟一團肉沒有區別,全部的重量都在她的身上。
足足一百多斤的重要,直接搭在她的身上,她覺得快要倒下去了。
而且,這還是一個死人,一個真正的死人,渾身是血的死人!
等到將吳忠順利的放在後備箱里,她才徹底的舒了一口氣,關上了車門,回到了駕駛室的位置。
「你找得到路嗎?」蘇沫關上了玻璃,瑪麗也在檢查四周有沒有什麼問題。
「不知道,非洲我也是第一次來。」瑪麗搖了搖頭,她以前的生活重心都是在中東地區,比這裡更加混亂。
「怪不得剛才吳忠身受重傷還要自己開車,我在這裡也不是很熟悉,怎麼才能找到他。」蘇沫茫然了,拿出手機,發現連信號都沒有。
看了車子四周,發現在吳忠的槍下面壓著一張紙,拿起來一看竟然是地圖。
蘇沫認真的看了起來,上面有一個紅色標記,還有一個黑色標記,其他則是幾個黑色的小點。
還好地圖是英文的,按照上面的標記,黑色的標記應該是起始的地方,也就是飛機降落的地方,紅色的則是目的地。
「少主,這個地圖你看得懂嗎?我們沒有手機,不知道這是在什麼地方啊。」瑪麗不解的問。
「可以推演一次。」蘇沫命令自己冷靜下來,希望自己從小學到大學讀了這麼多年書沒有白學。
「推演?」瑪麗疑惑的看著她。
蘇沫看了一眼儀錶盤上的公里數,還好是一個三位數的數值,心裡更加的有了信心。
這是一輛跟飛機一起運輸過來的改裝車,專門加裝了防彈玻璃之內的東西,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添加雷達系統。
目前無法確定,只能從地圖上下手,詢問瑪麗:「我們從機場到現在開了大概幾個小時?」
「五個小時左右吧?」瑪麗模糊的回答,看了一眼時間,點頭道:「五個半小時了。」
「除掉我們先前用掉的時間,差不多半個小時左右,路上的時速大概有多少?」
「50公里每小時左右,偶爾會有80公里。」
「我們先取一個中間值。」蘇沫大致的算了一下,然後又在地圖上量了一下,總共的公里數出來了,沒有超過儀錶盤上的公里數,說明並沒有走太遠。
當然,這只是估摸出來的,並不能確定,只是能大概了解自己所在的位置範圍,心裡也算能夠踏實一點。
瑪麗沒有想到蘇沫這麼厲害,無比驚訝道:「少主,你真的太厲害了。」
「只是運氣好罷了。」蘇沫失笑著搖頭,坐端了身子,握著方向盤,對著瑪麗道:「接下來,四周的警戒就靠你了。」
「嗯,沒問題。」瑪麗堅定地點頭。
她看著眼前的蘇沫,身上的大衣和裡面的白色T恤已經被吳忠身上的血跡染了大部分,一團一團的看起來猶如盛開的玫瑰花。
先前的迷茫和彷徨,恐懼和無措,都已經消失的乾乾淨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自信和沉著。
這樣的少主是她從來沒有見到的,也是無比欽佩的,也是永遠都願意追隨的。
蘇沫踩下了油門,在浩瀚的星空下,寬闊的田野之間,急速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