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淺下意識的閉上眼睛,她害怕,她不敢面對即將要發生的事情。
有時候,人在極度緊張的瞬間,是感覺不到疼痛的。
夏淺現在就是。
她感覺到了巨大的衝撞力,感覺到了自己小腿上傷口裂開,更感覺到洶湧的鮮血流滿了她整個小腿。
但是,夏淺感覺不到疼痛。
她顫抖著身體,終於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那輛撞向她們的汽車。
車子因為劇烈的撞擊,已經變得殘破不堪。
但是夏淺發現,那輛車在撞擊了一次之後,並沒有停下來。
它向左右拐了一下,又猛地向後退去。
夏淺還沒弄清楚它的意圖,又眼睜睜的看到那輛車,再次加快的車速,向她們撞來!
夏淺搖搖頭,在巨大的震驚中,她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反應。
這輛車,撞擊了一次不夠,還要第二次!
第二次不夠,還要第三次?
真的要把自己,還有宋若菲,置於死地嗎?
「嘭」!
又是一聲巨響。
只是,這一次的撞擊聲,不是夏淺所在的車子發出的。
那些跟著宋若菲和夏淺來的保鏢們,終於發揮了他們的作用:這些保鏢開著車,從側面將那輛飛速而來的車撞倒了一邊。
破損的車子翻了一圈,最後車底朝上地躺在了地上。
保鏢們一擁而上,將那輛破損的車子團團包圍。
另一部分的保鏢,則是跑向夏淺這裡。
他們圍著車子,神情著急,七手八腳地搬弄著車子,嘴裡似乎在大喊著什麼。
但是夏淺耳邊只是充斥著轟鳴聲,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她獃獃地將目光收回,看向了被自己抱住的宋若菲。
然而,這時的夏淺才發現,是李管家,擋在了自己和宋若菲的前面!
原本就重傷地李管家,此刻的上半身已經血肉模糊,唯有滿是鮮血的眼睛,還微微睜開著!
「少筎!」
宋若菲的哭喊聲突然闖入夏淺的耳朵。
這時的夏淺,終於回過神來。
一瞬間,夏淺的嗅覺、痛覺、聽覺、感覺全都回來了!
汽油味混合著鮮血的味道直衝她的鼻腔,小腿的傷口處傳來一陣一陣的疼痛,全身也像散了架似的無法動彈。
「夫人!太太!你們怎麼樣了?」是保鏢們在呼喊。
「少筎!快來救救少筎!」
宋若菲抱著血肉模糊的李管家,哭得狼狽不堪。
夏淺看到,宋若菲也受傷了。
但是,宋若菲沒有意識到,只是抱著李管家,嚎啕大哭。
「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這麼傻!」宋若菲伸出手,捂住李管家流著鮮血的傷口。
「夫,夫人……。」李管家剛剛張嘴,一口鮮紅的血液就從她的嘴裡流了出來。
「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了!」宋若菲頭髮散亂,渾身是血,她搖著頭,「我們馬上就能出去了,出去以後,我留送你去醫院!你要留著力氣!留著力氣!」
「我,我恐怕,恐怕不行……」李管家又流了兩口鮮血,這才將話說全,「我恐怕不行了……」
「你閉嘴!你給我閉嘴!」宋若菲突然發怒,「我不讓你死,你就絕對不能死!」
多少年了,李管家一直陪在宋若菲的身邊。
宋若菲平時對李管家的態度並不是很好,高興了就有笑臉,不高興了就亂髮脾氣。
只有在李管家的面前,宋若菲才是她真正的自己。
而李管家,已經成為了她身體內,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現在,自己身體這最重要的一部分,要死了!
這怎麼可以?
怎麼可以!
「夫,夫人……」李管家又吐了一口鮮血,「我也想繼續,繼續陪你,可,可是……」
「我說了不讓你說話了!」宋若菲聲音歇斯底里,「你閉嘴,等醫生!等醫生!」
「夫人,我,我馬上就要死了,再不說話的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或許是人在臨死之前,迴光返照的緣故,李管家漸漸有了一些力氣,說話也連貫了起來。
「不!」
聽到李管家說出了「死」字,宋若菲受到了極大地精神刺激,她抱著李管家,口無遮攔地喊了出來,「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剛才夏淺已經護住我了!如果你不跑過來,死的就是夏淺了!是她該死!不是你!不是你啊!」
「……」
一旁的夏淺怔怔的看著宋若菲,像是不認識了她似的。
心瞬間跌到谷底:宋阿姨,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夫,夫人……,咳咳咳……」李管家用力的咳嗽了幾聲,沒有再讓宋若菲說下去。
口中再次湧出大量的鮮血,李管家的表情卻像吐出了大量的負擔一樣,但是她的眼睛,卻沒有睜開的力氣了,「夫人,不要亂說話,不要,不要……」
「少筎,你說什麼?」
李管家的聲音太小了,宋若菲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
宋若菲只能低下頭,靠近李管家的嘴唇:「你說,我在聽,我在聽!少筎!」
「夫,夫,夫……」
一聲微弱的呢喃聲響起,繼而輕輕地落下。
此後,便再也沒有了聲音……
李管家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是欣慰的。
她這條命,是夫人救回來的。
所以,今天為了救夫人又被老天爺拿回去,也算是死得其所。
只是,李管家有些不放心,夫人的脾氣有些急躁,這次沒有害死夏淺,自己又不能在夫人身邊,夫人會不會在下次的時候,冒險行事?
還有,夫人的胸口疼,一直沒有治癒,她不能再憤怒生氣了……
真希望自己還有一些力氣,把這些話都告訴夫人。
可是,沒有機會了。
以後的路,都要夫人自己一個人走了,希望她能要多加小心。
跟在她身邊那麼多年,自己也累了,這下,終於能好好休息了……
「……」宋若菲的身體僵在了那裡。
她愣了一會兒,這才慢慢的直起身子,看向了李管家。
而李管家,已經一動不動。
她滿臉是血,嘴角卻揚著微笑,眼睛是閉著的,好像睡著了一樣……
「少筎?」
宋若菲張張嘴,輕輕的叫了一聲李管家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