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爺爺回來時,見言無純老老實實地坐在廟裏,安心了許多:“來吃東西了。”


  看著言無純狼吞虎咽地模樣,爺爺是終於笑了:“怎樣,今天身體好些了嗎?”


  今天體力透支,言無純是餓慘了:“好多了。”


  “心裏呢?”爺爺拿塊兒饅頭,“咱們最主要是心裏得過得去,今後受人冷眼是常事,所以啊,心要足夠堅韌。”


  爺爺這話和那男子說的異曲同工,言無純擺了擺腦袋:“還好,沒去多想了。”


  “這就對,”爺爺摸了摸他的頭,“咱們在這兒也算是熟臉麵了,所以江大俠才手下留了情,吃一塹長一智,要懂得吃虧,才享得了福。”


  言無純心裏在想:所謂的‘熟臉麵’和‘手下留情’,都把自己打成這樣,要換做其他人,難不成得直接打死不可?


  一連幾天,言無純真就安安穩穩地待在廟中,他倒沒刻意去鍛煉自己的什麽‘心念’,隻是外麵越來越冷,他衣物太薄,隻能是裹著棉被窩在廟裏烤火,哪兒也去不了。


  頭幾日,他一想到「寒江堡」,心中便恨恨地。


  後幾天,心裏雖仍舊不舒服,但倒多是擔心起江魚瑤來。


  她是家中最小,母親生她時死了,她又天生殘疾,似很不受父親待見。


  言無純想著她到底哭了多久,自己沒去找她,給她講故事,她平日又怎麽玩的……


  他倒不怕再去,隻是還有些氣咽不下。


  第四天,言無純身上淤青全消,手掌上的磨傷也好了。


  “爺爺,明日你就別去討木柴了,”言無純說,“我去再砍些回來。”


  “這看著不定哪天就落雪了,”爺爺說,“你還是待在廟子裏,免得患了風寒。”


  “你的衣服也不見厚實啊。”


  “至少比你的厚實,而且我可是老皮老肉,抗寒抗熱。”爺爺說著拍了拍胸口,起了一團塵灰。


  雖然言無純當時沒反駁,但天亮時,他仍舊去了山上。


  他為了禦寒,是直接將棉被裹在了身上,在破鞋中塞了一堆幹草,又在外裹了幾層——像是個粽子般,一搖一擺地進了山。


  熟門熟路走了好一陣,言無純就到了老地方。


  雖看不到一個人影,但言無純還是像知道周圍有人一般,喊道:“喂!我來啦!”


  話音傳去,不消片刻,男子落到了言無純的身前。


  “小家夥,你身上的傷好了?”


  “好啦!”言無純在棉被裏扭動了下身子,以證實自己的話。


  “你這身是什麽意思?怕再受傷?”男子忍俊不禁地打量著他。


  “太冷了,我沒衣服穿,”言無純說完才發現對方也僅一件長衫薄衣,“你不冷嗎?”


  “我有內功護體,縱使光著膀子也不會冷。”


  “那你為什麽還穿衣服,可以給我嗎?”


  “嗯?不說別的,就算給你你這身板也穿不上。”


  “也是,”言無純又問道,“那我能練內功嗎?”


  “你還是先練砍柴吧,”男子走上前捧著言無純的臉,仔細端詳,略顯詫異地說,“還真恢複了。”


  言無純從棉被地下亮出斧頭:“那我們開始吧。”


  “你先把棉被給鬆了,”男子從他旁邊走了過去,“我們從最簡單的開始,但也足夠讓你出一身汗水。”


  男子腳步輕盈,尤其是跟裹著一床棉被的言無純比。


  這麽冷的天,幾乎已無樵夫上山砍柴。


  男子便是引著他到了山腳處。


  “這些是樵夫們最愛砍的,因為不吃力,”他所指的那些樹,就是言無純最開始被人攆走的地方,“把棉被放一邊,來砍著試試。”


  言無純一離開棉被,就冷得手腳發麻。


  他擦了擦鼻涕,橫著便是給了樹幹一斧。


  那話說得還真沒錯,一斧子就劈開了樹皮。


  這景象對言無純來說是道強心劑,他一下就來了精神。


  “你隨意砍,覺著如何能把它砍斷就如何砍。”男子抱著手站在一邊。


  此樹也就一手臂粗,言無純胡亂砍了一陣,倒是終究把它給弄斷了,隻不過自己卻使了不少力氣。


  就算把它劈成木柴,也不過才幾根罷了。


  “如何?”


  “好累,感覺這麽下去砍斷第二棵我就得歇著了。”言無純看著地上倒下的樹,心中是既高興又鬱悶。


  男子也笑笑,接著用手在旁側一棵比手臂大幾圈的樹幹下方劃了一條線。


  “來,每一斧都要砍在這裏,一斧斜鋒向下,一斧斜鋒向上.……”


  言無純照著指示,每一斧都盡量砍在了那個點附近,不多會兒,便出現了個不怎麽整齊的缺口。


  “停下,然後換到背後去。”


  第二棵樹倒後,言無純明顯覺著要比第一棵輕鬆許多,且這棵樹要比之前那根更粗壯。


  “再找下一棵。”
……

  就這樣言無純每日都裹著棉被上山,然後滿身是汗地回破廟,吃了晚飯倒頭便睡。


  他砍的木頭越來越多,一次能背動的木柴也越來越多,且切口也越來越整齊。


  “無純,你倒真是有當樵夫的能耐,”爺爺看著堆積如山的木頭便對他說道,“不過不用再去砍了,這些木頭不僅夠咱們燒整個冬天,還有餘去補四麵的破洞。”


  “好。”言無純張嘴就應道。


  不過翌日他便又是抓著斧頭上了山。


  “我今天能砍更粗壯的了嗎?”言無純現在已經能很輕易就砍斷直徑一尺左右普通的樹。


  “不砍樹了,”男子搖搖頭,“你木柴已經夠燒,甚至連我的都夠了。”


  “但我要鍛煉啊!”


  “當然,動靜結合嘛,以前我師父就這麽教的。”


  男子笑著從懷裏掏出一個方方正正的木塊兒,然後用食指在上麵比劃了一陣,捧在手中一吹,木屑飛散,嗆得言無純連連幹咳。


  “這怎麽弄的!”言無純眯著眼,從縫隙中看到木塊兒已成了一個小鳥模樣的木雕。


  男子把木雕扔過來,又拿了一堆同樣的方木頭扔到了他腳邊:“你悟性不錯,所以照著削應該是能削出來的”。


  “照著削?我手指不可能像你那樣.……”


  “用斧子削,它能讓你控製你的力道和精度,”男子指了指身後,“你想要砍斷山林深處的那種樹,這一步就必不可少。”


  “好吧,”言無純盤腿坐下,將棉被罩在頭上,“老規矩,作為交換,今天你想聽哪個大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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