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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悲慘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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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麽跟你娘親一個樣?總是喜歡搶別人的東西?”


  明黃色的繡鞋狠狠的踩在宋稚細白的手指上,宋嫣碾了碾腳下的那一雙手,露出無比愜意的笑容來。


  宋稚穿著一身單薄的素衣匍匐在青石地磚上,她的一頭烏發散落,如瀑如霧,像是打翻了上好的墨汁。


  她死死的咬住下唇,把痛楚生生的咽下去。


  “果然是賤人生賤種,改不了這種賤行。可你知不知道,這是不好的?”


  宋嫣取來一把剪子,她漫不經心的拿起宋稚的一縷黑發,‘哢嚓’一聲,青絲落地。


  “你不知道,也沒有關係,”宋嫣的唇瓣彎曲出一抹惡毒的笑意,“姐姐可以教你。”


  她又抓起一把黑發,宋稚的頭發又黑又滑,險些要握不住。


  宋嫣捏著頭發大力的一扯,宋稚的臉迫不得已的抬了起來,她有兩道飛揚的濃眉,可眉尾又含蓄的彎了下來,整個人便有一種神采飛揚卻又柔婉的神態。


  她那雙又大又亮的烏瞳,此時正倔強的與宋嫣對視著。


  宋嫣此時看起來不複平日裏那個病美人之態了,一雙細長的眼裏滿載著多年委屈得以抒發的快意。


  看到宋稚的神情和麵容,宋嫣的表情又扭曲了幾分。


  她手裏的剪子緊貼著宋稚的頭發,將那一把頭發齊根剪斷,宋稚一下摔回地上,裸露的頭皮感受到一陣寒意。


  她瘦弱的身子蜷縮成一團,發出幼獸般的嗚咽。


  聽到這種嗚咽聲,宋嫣心情大好,對邊上的明珠道:“牙婆找來了嗎?”


  “已經在西院等著了。”明珠看著地上的宋稚,她雖然對宋嫣忠心不二,但是一想到宋稚會被送到窯子裏,同為女子難免心生憐憫。


  “夫人,那個牙婆慣是做髒活的,我們要不……


  ‘啪!’宋嫣揚手一個巴掌打在了明珠的臉頰上,硬是給她打破了嘴角。


  “把她喊過來。”宋嫣冷冷的,“你若是好心,可以去陪她。”


  明珠捂著紅腫的左臉,再也不敢多言,連忙去叫人。


  “若不是還想賣個好價錢。你以為我還會留著你這張臉?”剪子在宋稚飽滿的臉頰上滑過,滲出幾顆血珠來。


  宋稚剛剛產,身子無比虛弱,腹部疼痛難當,她甚至沒有多餘的力氣咒罵眼前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


  “芮希?”


  宋嫣在聽到宋稚口中反反複複叫著的人名之後,仿佛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嗤笑了一聲,隨後貼近宋稚耳邊,好像是姐妹間要些私房話。


  “你還不知道吧,這碗滑胎藥,就是他吩咐的。”


  她的語氣輕鬆又愉悅,像是宣布一件喜事。


  隨著宋嫣愉快的尾音,如同被風吹息了最後一根蠟燭,宋稚一下子落進一片沉沉黑幕裏。


  意識再度清醒的時候,她聽到有個上了點年紀的女人在不滿的,“喲,怎麽下身還流著血呢!?”


  “模樣好就行,其他地方爛了就爛了,有什麽關係。”宋嫣渾不在意的,隨後語氣忽然間凶狠起來,“怎麽就這麽點銀子?”


  “夫人,您別以為旁人都是傻子,這姑娘真是與人通奸的侍婢?我替您料理了她,也是擔了點風險的!”


  “行了行了,”宋嫣不耐煩起來,“快拉走!”


  聽完這句話,宋稚再度陷入昏迷,再一次醒來時,她迷迷糊糊的感覺到自己置身於一輛正在行駛的馬車中。


  “女人把自己親妹子賣到窯子裏,我這還是頭一回經手。”那個牙婆道。


  “要不怎麽是最毒婦人心呢?”外麵趕車的車夫附和道。“模樣不錯,老婆子,這回能賣個好價錢!”


  “豈止是不錯!?你沒仔細看吧!比她姐姐強了不知道多少倍!”牙婆得意洋洋的。


  車夫‘籲’了一聲,宋稚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等會,我去放泡尿。”


  方才貪杯喝了好幾杯酒水,牙婆倒是也有些尿意。“等等我。”


  她看了看四周的荒野,滿是半人多高的雜草,她這做多了惡事的人,居然也有膽寒的時候。


  宋稚睜開了眼,雖然蓬頭垢麵,但她的眼神裏卻是一派清明。


  她掙紮起身,掀開簾子瞧見草叢的波動漸行漸遠,便從馬車的另一邊偷偷溜走。


  宋稚耗盡了渾身的力氣在奔跑,傷心難過痛苦愁怨,都來不及細想。她隻知道,自己不能落到那種地方去。


  可是她這樣殘破的身子,能跑得了多遠?隻片刻,身後就傳來了牙婆和車夫的叫罵聲。


  夜已漆黑,宋稚根本看不清路,身後那恐怖的人聲越逼越近,宋稚心中絕望。四周的草葉毫不留情的在她柔嫩的肌膚上留下一個個鮮紅的口。


  “賤蹄子!”牙婆的聲音近在耳畔,除了怨毒,還十分的得意,“你覺得你還能跑到哪裏去?”


  ‘不!不!’宋稚在心中大喊,‘我死也不要去那種地方!’


  她忽然腳下一空,墮入夜風溫柔的懷抱中,原來不知不覺間,宋稚失足落入懸崖。


  可她沒有一點驚慌,反而露出了輕鬆的笑意。


  隻是在身軀墜地之前,腦海裏忽然交錯浮現出兩個畫麵,一個是宋刃將隨意包裹在獸皮裏的宋翎殘肢丟給她。另一個芮希挑起喜帕時,臉上那種冷淡又強忍厭惡的神情。


  宋稚的心髒忽然劇烈的疼痛起來,像是被人緊緊攥住,永遠沒有鬆開的時候。


  ‘若是能重來,該有多好。’


  ‘啪!’重物墜地的聲音讓被罰跑圈的兵好奇的走了過來。


  今晚濃雲藏月,他看不清那是什麽,便返身取了操練場燈柱上的一盞油燈。


  “做什麽!”冷冽的聲音響起,兵猛地一顫。


  沈白焰今晚不知怎麽的,總有些心緒不寧,便出來隨意走走。


  “將,將軍。”燈油的光是暖調的,可是照到沈白焰那張極為俊秀的麵孔上,似乎都要被凍成泛白的鬼火了。


  “我,我聽到那邊好像有東西掉下來,想去瞧瞧。”


  沈白焰一揚下巴,示意他帶自己前去。


  油燈一點點的照亮宋稚的屍身,黑夜裏看不清她殘缺的頭發和破碎的後腦,以及身下滲出的血液。


  她一身的雪白素衣,臉上有許多的血痕,看起來好似紅梅落在雪地上。


  “姑娘?”也許是宋稚的麵容太過平和,讓兵恍惚間以為她隻是昏迷,忘記了從這樣高的地方墮下,是絕不可能生還的。


  沈白焰看著宋稚,有了片刻的怔忪,他周遭的空氣仿佛忽然間消失了,胸腔窒息的難受。


  許久之後,他才輕咳一聲,聲音中有難以覺察的輕顫,“去把素水找來。”


  “是,是。”油燈被他放在了宋稚的身旁。


  沈白焰半蹲下來,細細的打量著宋稚身上的每一道傷口,他用手輕輕的觸了觸宋稚的臉頰,柔軟又冰冷。


  上一次見她,她還隻是一個女童,被宋翎寵的無法無,居然敢伸手捏他的臉,還自顧自的:“這位哥哥你為何老是板著一張臉?”


  他忽然生出一些不可名狀的錯覺,覺得自己不該在此刻與她相見,應該是在更美好,更圓滿的時刻。


  此時的芮府。


  “宋稚呢?”一桌的美味佳肴,芮希隻掃了一眼,卻並不動筷。他剛剛換去了朝服,神色疲倦。


  “夫君你有所不知,”宋嫣眉頭輕蹙,一副既擔憂又焦急的表情,“妹妹今日午後忽發瘋病,什麽要回家去,又要找宋翎。下人一時沒有看住她,她就不知道跑哪裏去了。不過夫君別擔心,我已經派人去找了,想來她也跑不了多遠。”


  許久未聽見宋翎的名字了,乍然間被提及,芮希心裏生出一股厭煩來,也許還有一星半點的愧疚。


  “什麽瘋病?”芮希拿起筷子,夾了木須炒肉送入口中。


  宋嫣見他吃飯了,連忙起身殷勤的為他盛湯,“這,怎麽呢?她的生母,不也是這樣嗎?畢竟是血脈至親,總是有些影響的。”


  芮希抬眼看了宋嫣一眼,覺得她與從前有些不同了。


  從前她從未化過如此精致的妝容,可惜她姿色隻不過勉強稱得上清秀罷了,再畫上這些濃妝,隻是更添了些俗氣。


  不過芮希待人向來溫和,也沒有對妻子的打扮多言,隻是道:“再多派些人出去找找,免得在外頭惹出什麽禍事來。”


  人人皆道新科狀元郎除了相貌溫潤如玉以外,為人處世更是謙謙君子的楷模。


  他所有的壞,隻有宋稚一人見過罷了。


  不過,現在,這個人,也不在了。


  宋稚所能感受到的一切好像隻剩下了‘痛’,這種痛楚難以言表,仿佛是抽筋拔骨,重塑血肉之痛。


  可她似乎又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連輕皺一下眉頭都做不到。


  渾身上下又似被巨輪碾過,所有血肉化作血泥,所有骨骼皆成齏粉。


  人生。


  起初的十餘年懵懵懂懂,像一個肥皂泡一樣,風一吹就飛上了。等你注意到的時候,卻‘啪’一聲破碎掉了。


  可你偏偏就在這即將破裂的瞬間,還想要自己飛得更高更好,但是,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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