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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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不太管事情,”宋稚輕輕的,從懷裏取出一個紙包來。“後宅的大事務都是周姑姑和大姐姐一同打理的。香料,自然也是她們管著的,我若香料不對,豈不是疑她們?我又不懂香,隻能讓祖母找人幫我瞧瞧,這香料到底有無問題?”
宋稚知道,前世林氏得了瘋病,與這香料有些脫不開的關係。羅媽媽連忙接過紙包,出門去找秦媽媽了。
秦媽媽有幾分醫術在身上,除了能調理女子的身體外,對這些內宅的陰私手段也很是了解,這也是為什麽宋稚有意要她來照顧自己的原因。
秦媽媽隨羅媽媽來的時候,神色便有幾分凝重,“姐,你這香,當真是就是你娘親平時所用的香料?”
宋稚篤定的點了點頭,“我怕弄錯,直接讓逐月從香爐裏弄出來,絕對錯不了!”
“可有問題?”隻看秦媽媽的神色,林老夫人便知這包香料定有問題。
“這香,乍聞就是一味普通的熏香。但是其中有幾味香料很是蹊蹺。不像是咱們中原的香料。”
秦媽媽又用手指沾了一點香料,放在鼻端細細嗅聞。
“老夫人知我是西境人,被人西邊一路買賣過來的。這香料中有一味駱駝葉,是我熟知的。這駱駝葉若是少量使用,會有凝神靜氣之效,可是長期使用,卻會令人癡癡傻傻,瘋瘋癲癲。”
聽到此處,林老夫人心中已經是驚愕非常!但卻沒想到,秦媽媽還有下文。
“其中還有一味寒枝,若是一直使用,有避孕之效。”
“荒唐!荒唐!”林老夫人沒想到自己女兒居然真愚蠢到這種地步!
她不與自己來往也就罷了,沒想到做出這樣的蠢事!居然把身家性命交到別人手裏!
宋稚一言不發,隻是紅了眼眶,勝過千言萬語。
老夫人瞧著快心疼壞了,想著自己的心頭肉在別人手底下過活,定是受了不少委屈。
的人,還得幫自己的娘親留意著黑手,合該嚇壞了吧!老夫人忙把宋稚摟在懷裏哄著。
“這事兒,會是誰做的呢?”羅媽媽和秦媽媽對視一眼,問。
“宋嫣。”宋稚悶悶出聲。
“稚兒為何如此肯定?”林老夫人看著孫女,疑道。
秦媽媽也有疑惑,“她一個閨閣兒女,如何能得那遠在西境的罕見香料?”
“她的親大哥,不就在西境嗎?”在場都是聰明人,隻消宋稚稍稍點撥,便豁然開朗,“再了周姑姑為何要這樣做?她沒有理由,鄭氏和娘親於她而言都隻是爹爹的夫人,我和宋嫣都是爹爹的兒女,都是一樣的。”
周姑姑是宋令的義姐,早年間對宋令有救命之恩,所以宋令將她安置在府上,禮遇有加。
有周姑姑把持,在吃喝用度上,宋稚並沒有被苛待,反而樣樣周全。
不過,宋稚並不是因為這樣才認定這事兒不是周姑姑所為,而是在前世,宋嫣曾親口暗示過,是她將林氏弄成了一個瘋子。
……
茶水都上了第二輪,外頭的人才等到林老夫人和宋稚走出來。
“鬼頭,什麽時候溜進去的?”林朗都快把那一碟子金玉糕吃完了。
“大饞貓!怎麽隻留了兩塊!”宋稚看看金玉糕,佯怒道。
“妹妹別生氣,我這還有,來吃吧。”宋嫣朝宋稚招招手,笑起來的模樣既溫柔又大方。
“姐姐自己吃吧,我同哥哥開玩笑的。”宋稚又站在林老夫人跟前,笑眯眯的:“方才祖母給我開了灶了!”
“祖母偏心。”林朗和宋翎異口同聲道。
“你們這倆子,也聽這丫頭騙?不過是喝了我壺裏頭的一點殘茶,這丫頭就出來顯擺?”林老夫人深褐色的絲綢衣料摸起來冰冰涼涼的,宋稚用手指描摹著上頭的富貴花開圖案,一派真童稚的模樣。
林朗完自己在學堂學了些什麽,宋翎便自己在武場交了幾個好友,宋稚又自己院裏的杜若新開了花。
“妹妹倒是有雅趣兒,杜若花色白,一般人是不喜歡的。”宋嫣等了許久,終於等到可以接上話的地方了。
她一開口,屋裏霎時靜了一靜,氣氛一時間頗為尷尬。
“杜若之花清冷,花杆挺直,踽踽獨立。但它的果子又如深藍玉珠一般,典雅大方。花也美,果也美,稚兒很喜歡。”宋稚的回答倒叫羅媽媽一愣,她平日裏不曾多留意過這位姐,沒成想年紀,心思倒是很穩,剛才知道了自己的姐姐做了這樣的惡事,居然也如此的淡定。
“妹妹懂的倒多。”宋嫣。
“稚兒年紀,不過閑來無事,侍弄侍弄花草罷了。”林老夫人看向宋嫣,目光很有幾分銳利,“反倒是你,過了今年就十四了吧?該準備準備嫁人了。”
宋嫣張口欲些什麽,卻被林老夫人打斷了,“我那女兒,不甚細心,我也沒聽她是否有為你尋人家。不過你放心,我會提點提點她的。
“外祖母如此關懷,嫣兒真是感動萬分,不過嫣兒還想在爹娘身旁多伺候兩年。”宋嫣忙道。
“你們家五個孩子,嫁出去三個又會娶回來兩個,何愁沒人孝敬你爹娘呢?”林老夫人才不吃這一套。
“聽你在府裏頭早早的就開始學著管事了,想來也是存了些心思。”這話很重,宋嫣一下就漲紅了臉。
尋常人家的姐雖會看看賬本,打理打理自己院裏的事務,但是像宋嫣這樣還沒有定親而且嫡母又健在,一個未出閣的姐管府裏的事情的確少見。
要不是宋令常年不在京中,林氏又不善於交際,這事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話。
“這樣也好,起碼嫁人之後更得心應手些。”林老夫人又補了一句。
最後,宋嫣到底還是年輕,居然是紅著眼眶出林府的,大家都瞧見了,可是誰也沒有問一句。
經此一事,將軍府在林老夫人眼裏堪比龍潭虎穴,當日就讓秦媽媽同宋稚一起回了將軍府。
秦媽媽到將軍府第一件事,便是去見了林氏,要林氏明日立刻回林府一趟。
……
林氏第二日上午就出門去了林府,直到黃昏時分才歸家。
“姐不去看看夫人嗎?聽夫人是紅著眼回來的。”逐月站在宋稚身後,看她寫了密密的一篇蠅頭楷。
“你這話都是聽誰的?怎麽夫人跟前的事兒,都傳的這麽快?”
“夫人身邊的碧心,一向是個長舌。”逐月就是從與碧心交好的翠玉嘴裏聽的。
宋稚點了點頭,也沒什麽,片刻之後才道:“娘親會很忙,暫時沒有空見我。”
宋稚擱下筆,“秦媽媽初來乍到,昨日睡得可好?”
“好,秦媽媽一切都好,她還備了一鍋荷葉蓮子羹,我讓流星去取了。不過秦媽媽她好像去又去夫人那裏了。”
逐月也識得幾個字,她雖不會品鑒,但是還是能看出來宋稚這幾日的字進步神速,一個個字兒,又雅致又精細。
(宋稚心想,當然進步神速了,前幾還是裝著寫的難看,裝的手疼。)
“嗯,秦媽媽還會在正院忙幾。”宋稚好像一點兒也不驚訝,“吩咐下去,上上下下對秦媽媽都要敬重。”
“已經吩咐了。”逐月道。
“不若去瞧瞧周姑姑吧。”宋稚拿了一塊濕帕子擦了擦手,又用手指從一個玉製的盒子裏刮了一點乳白色的玉女膏出來,抹在虎口處,可防止長繭。
“好。”逐月雖不明白宋稚為何忽然有了這興致,但是主子既然開口了,她便沒有掃興的道理。
周姑姑喜好清靜,就住在離如意閣不遠的東南閣。周姑姑一向都是不愛熱鬧的,話也很直楞,故而宋稚前世不愛搭理她,與她沒有多少交集。
可最後府中上下也隻有一個她,站出來大罵宋刃宋嫣兩兄妹,雖是為了宋令的緣故,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不是嗎?
“喲,稚姑娘怎麽來了?”周姑姑似是叫慣了,管府裏頭的姐都叫做姑娘。
“想去花園逛逛來著,想著離得姑姑這兒也近。我左右無事,便過來瞧瞧。”
周姑姑是個不善於交際的人,也不好周全話,隻給宋稚倒水、遞糕點。
兩世為人,宋稚現下倒是更喜歡周姑姑這種性子的人。
“姑姑猜猜,這是什麽?”宋稚朝逐月揮揮手,逐月便拿出一個紙包來,交與宋稚。
“何物?”
宋稚狡黠一笑,她的臉型還是孩童的模樣,但是眼睛卻已經長開。這樣一笑,倒是出來了幾分女子的韻味。
周姑姑心想,這三姑娘在容貌上著實勝過大姑娘和二姑娘許多。
宋稚展開了手裏的紙包,獻寶似的遞給周姑姑。
“這不是蜀葵的種子嗎?”周姑姑瞧著紙包裏頭的種子,歡喜的。
“聽聞姑姑家在蜀中,離京甚遠。稚兒偶然間得到這包種子,但是稚兒沒有種過,想來交給姑姑,定能叫這蜀葵開的更好,也能略解姑姑思鄉之苦。”
“姑娘真是貼心,還記掛著我的事兒。”周姑姑撫著那些種子,喜悅之情無需言表,“現下已經過了播種的時候,待明年花開時,邀姑娘一同開賞花。”
“那姑姑可要分我一朵做簪花。”
“那是自然。”
一包種子便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宋稚話又是這樣的親熱,周姑姑也不由自主的隨意了些。
逐月看著宋稚這般行事,一時間有些感慨,‘姐真真是長大了。’
“怎麽不話,可是想不明白我為何要這麽做?”回如意閣的路上,逐月一言不發。
“不,我明白。”逐月淺淺一笑,“姐想做什麽,逐月都會幫著姐,隻要是對姐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