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嫂嫂生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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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中的男子多,起話來葷素不忌,隻有那年逾五十的燒火大娘才能在他們完那些露骨的下流話之後不會臊得滿臉通紅,而是用雞毛撣子將他們從帳篷口趕走。
今日軍營的夥食是雜糧饅頭,麥香味道飄出去老遠,勾的人肚子裏的饞蟲都要爬出來了。
“餓死鬼投胎啊!沒到飯點少在這礙手礙腳的!心讓領頭的瞧見,罰你們軍棍!”大娘撣了撣自己滿是麵粉的雙手,一掀簾子又回去了。
沒想到她在氣頭上的隨口一的話,竟叫一語成讖。
上頭的人下了重手處罰軍規軍紀,不少平日裏作風不正的兵或是頭頭都受了罰,軍營駐紮所在附近的荒地都被下令開墾出來作為農田,這樣既可消磨平日操練之外的時間,又可減輕糧草的壓力,可謂是一石二鳥的計謀。
沈白焰一邊將這新令當做飯後閑聊講給宋稚聽,一邊給她剝了一個黃皮橘子。
“那士兵豈不抱怨?”宋稚見沈白焰細致的剝去橘肉上的白絡,隻微微張開的口,要沈白焰喂自己。
“田就那麽多,又不是什麽難墾種的沙土地。士兵都是年輕體壯的,好幾日才輪到一班,種田又可改善夥食,縱使有抱怨,也是暫時的。”
沈白焰將這橘子喂給宋稚,又開始剝一顆紫皮葡萄現如今這隆冬時節,也隻有權貴之家才能將這新鮮果蔬當做尋常可得之物了。
“這倒是好法子,也不怕士兵閑時愛生事了。”宋稚張口吃了葡萄,抿出兩顆籽來吐在沈白焰的掌心。
“宋刃昨個潛入軍營之內,想要除掉那個兵。”沈白焰這雙拉弓揮劍的手,此時做起這些瑣碎事來也是得心應手。
“噢?那他可真是膽大,為了妹子什麽都肯做,可叫你們抓住了?”宋稚沒管過宋嫣借種懷孕一事,這事兒走漏風聲可與宋稚半點關係也沒有。
“沒有。那兵起夜碰上巡邏的士兵所以僥幸逃過一劫,若不是事後問起他還不知道這人是專門來殺自己的,隻以為是刺探軍情之人。”
宋刃身旁那些狐朋狗友都散了個幹淨,宋翎的眼睛盯著他,隻待他露出一點馬腳就將他收拾幹淨。其實見他這樣鬱鬱不得誌的樣子倒也痛快,所以才一直沒有處置他。
前些幾日宋翎忙著偏京的事情,近來又守著即將臨盆的曾蘊意,所以也沒怎麽理會宋刃,他刺殺不成功便消失在京城,南下去了。
“南下?可是投靠十二皇子去了?”宋稚雖是閨閣女子,倒也不是隻知琴棋書畫,這朝野政事她亦有所了解。
“十之八九,我懶得遣人去尋他。反正他已經傷了一隻手,武功大不如前。”沈白焰似乎並不將宋刃這個人放在心上,他似乎還比不上沈白焰手裏的那顆葡萄重要。
“那宋嫣真可是孤立無援了。”宋稚此話並無半分幸災樂禍的成分在,她現在身懷有孕,又與沈白焰琴瑟和鳴,隻冷眼瞧宋嫣自作孽就好,不需要髒了自己的手。
“理她作甚?”沈白焰顯然也是如此想,他一抬眸瞧見宋稚垂著眼皮,長長的睫毛遮去了近一半的瞳仁,昨夜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現在便犯困了。
沈白焰起身將宋稚抱起,宋稚困惑的‘嗯?’了一聲,便埋在沈白焰的肩頭由著他抱自己進內室去了。
沈白焰坐在床邊端詳著宋稚的睡顏,見她睡得還算安穩,便起身出去,輕手輕腳的關上房門,對立在門外的菱角道:“心看顧夫人,我出去一下。”
菱角略一點頭,待沈白焰走出幾步之後,忽道:“王爺,冉韻在查我替夫人辦的事。”
沈白焰什麽話都沒有,隻朝門外走去。
菱角咬了咬唇,仿佛下定決心一般,將替冉韻求情的話吞了下去,她茫然的低著頭盯著自己袖口的一圈絨毛發呆,四周沒有風,可絨毛毛尖仍細微的搖擺著,似乎是自己呼吸所帶來的微弱氣息就輕易的撥動了它。
冉韻的身份與菱角不同,她的父母原是沈長興的暗衛,她與沈白焰一般大,年幼的時候也是在一塊玩耍過的。
不過年幼之事始終隻是年幼之事,漸大之後兩人之間隻有主仆關係了。
冉韻對於沈白焰而言跟菱角無甚分別,隻是冉韻自己多了幾分癡心妄想罷了。
菱角忽感到一陣莫名的悲哀,世上成雙成對的男女那麽對,可是有幾對是如王爺王妃一般的兩情相悅?又有幾對是勉強湊合?又有幾對是仇人怨侶?
而那些形單影隻的人,有幾位是求而不得?又有幾位是心如止水?
菱角見流星匆匆忙忙的從院外跑了過來,一時不察,被門檻絆了一下,重重的摔在地上。
“流星?”菱角連忙跑去扶她,“你是怎麽回事?在這院子裏待著,哪怕是閉著眼睛,也不該摔倒呀?”
流星這下是摔的狠了,一時間癱坐在地上都起不來,她氣喘籲籲的:“夫人的嫂嫂發作了,現在怕是已經要生了!我瞧那架勢,怕是凶險!”
曾蘊意的胎一向都不太安生,這大家都知道,可心裏總還抱著一絲僥幸。
“怎會?不是還要幾日嗎?!你現在可是要去告訴夫人?可夫人月份也大了,現下又睡著,這宋夫人生產之事哪怕是告訴夫人了,她也幫不上忙呀。”菱角將流星攙扶起來。
流星一聽,也猶豫了,隻道:“那可如何是好?”
菱角將流星扶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道:“夫人近來淺眠,我去瞧瞧她。”
菱角的果然不錯,哪怕是她使出了輕功,踮著腳尖輕輕的掀開簾子睇了一眼,宋稚的眼珠微動,睜開了眼眸。
因為淺淺的睡了一覺,宋稚的臉頰被熱氣烘的粉嫩嫩的,一點也瞧不出是快要當娘親的人了。
“夫人醒了?”菱角有些懊惱的。
“我隻睡了半柱香的時間,早就醒了。”宋稚見菱角臉上神色不對,問:“怎麽了?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菱角猶猶豫豫的把曾蘊意的事情了,隻見宋稚下意識支起身子,想要起身,可片刻之後又躺回床上了。
“我去了也幫不上什麽忙,你幫留意著那邊的消息就是。”宋稚露出些許擔憂的神色來,她的身子笨重了許多,還是先看顧自己要緊,到時候出了什麽事情就更不妙了。
菱角輕舒一口氣,見宋稚朝自己伸出了手,便取了一旁的披風搭在手上,一邊去扶宋稚起床。
“夫人不多躺一會兒嗎?”菱角問。
宋稚搖了搖頭,隻覺得胳膊有些發冷,道:“不了,咱們出去散散步。王爺呢?出去了?”
菱角將披風披在宋稚肩上,半跪著替她係了一個鬆鬆的結,回答道:“王爺出去辦事了。”
宋稚一抬眉,以示自己知道了,喃喃自語道:“也不知嫂嫂那邊怎麽樣了。”
曾蘊意的院子裏此時正是一派緊張的氣氛,丫鬟們一盆盆清澈的熱水端進去,一盆盆血水端出來,宋翎見了那般多的屍山血海,可仍舊被這幾盆血水嚇的直冒冷汗。
他揪住一個端水出來的婢子,道:“夫人怎麽樣?!”
他的神色十分駭人,滿目血絲,婢女連連搖頭,匆匆從他手底下逃走,道:“奴婢不知。”
宋翎隻覺得自己手心發麻,連呼吸都忘記了。
起初還能聽見曾蘊意的叫聲,可這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宋翎掌心發麻,連呼吸都忘記了。
“快讓開!快讓開!血參湯好了!”一位媽媽捧著一碗參湯,一路跑著過來了。
宋翎再也忍不住了,跟在那位媽媽身後就衝了進去,守門的婢女拽不住他。
“若暉!你怎麽進來了!快出去!”唯有林氏敢在此刻攔在宋翎跟前,“產房汙穢!”
“有何汙穢!”宋翎扶著林氏的肩頭將她推開,大步上前,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一股暖烘烘的血腥氣直撲麵門,像是有人在宋翎跟前煮開了一鍋血水。
謝氏正緊緊捏著曾蘊意的手,不住的喚她的名字,婢女正在給曾蘊意喂參湯,可怎麽也喂不進去,順著她緊閉的唇角往外流。
“蘊意!”宋翎急的大喊了一聲,他這一聲呼喊聽起來充滿了失去的恐懼和最深切的悲痛。
“喂進去了!喂進去了!”婢女忽驚喜的大喊,曾蘊意像是被宋翎那一聲給奪回了魂,竟開始吞咽起參湯來。
參湯很快喂完了,曾蘊意朦朦朧朧的望了宋翎一眼,又聽見了他驚惶的呼喊。
曾蘊意漸漸又攢足了氣,恢複了意識。
“姑娘,我的好姑娘,咱們這回可要一鼓作氣!”謝氏心如刀絞,淚如雨下。
林氏忙把宋翎拽了出去,宋翎渾渾噩噩的被關在門外,看著門上雕倒立蝙蝠,隻覺得腦子裏一片空白,直到那一聲不算太響亮卻無比美妙的嬰兒啼哭聲響起,整個人才重新活了過來。
謝氏抱著外孫有些愕然的看著宋翎從自己身邊跑過,直奔曾蘊意去了,回過神來隻覺得自己這個女婿挑的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