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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九章 畫

  “嗒嗒嗒……”


  雨水砸在屋脊上,發出密集的響聲。


  穀雨時節,盡管是北涼這樣的地界,雨水總是要比以往多了一些。


  戴道晉放下手中的筆,靜靜的聽了一會雨聲,站起身來,走到閣樓的外廊上,俯瞰而去。


  聽潮閣建在清涼山上,本身的高度再加上山勢,站在最高層處,往下看去,視線極好。


  天地間的雨幕,如卷珠簾,迷迷蒙蒙的倒是符合春雨的模樣,密密匝匝,下的不緊不慢。


  雨珠落在聽潮閣前的湖中,砸出一朵朵水花。


  細密的雨水,離得遠了仿佛變成了霧,將整個大湖和遠處的清涼山籠罩其中,仿佛蒙上一層輕紗,朦朦朧朧,隱隱約約。


  “江山如畫啊……”身後傳來聲音。


  戴道晉駐足不動,麵色平靜。


  李義山走上前,望著眼前的美景,麵上比之以往多了一絲神采。


  他此時的臉龐雖然仍有些消瘦,卻再無病態,透著紅潤之色,這十天,戴道晉算是將其油盡燈枯的體魄,一點點的重塑了。


  生命無礙,再看景色自然不同。


  盡管他對生死有足夠的準備,但到底沒有看淡生死的地步,以往看這春雨,總覺幽怨纏綿,淒淒婉婉的感覺更多。


  哪有今日這般,看哪裏都透著生機勃勃。


  李義山看著天地朦朧的雨景,悠悠道:“滉漾平湖影碧空,千重樹色盡朦朧。春光何處尤堪賞,多是梨花暮雨中。”


  戴道晉側目看了他一眼,淡笑道:“李軍師倒是好興致。”


  李義山笑著搖了搖頭,“在先生這等學究天人的智者麵前,在下倒是班門弄斧了。”


  他說話的語氣中,頗有一些以晚輩自居的態度。


  他這個態度,原因諸多,第一是對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第二是這些日子,和對方交談,對方胸中所藏,實乃是平生僅見,有時交談時他隱隱有些接不上話,對比自己有本事的人,態度總是要低一些。


  第三則是對方的年齡,他之前隱晦的問了一句,對方隨意的回了一句記不清了。結合對方的武道通神的修為,由不得北涼方麵猜測對方恐怕是駐顏有術的老修士。


  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


  這些日子,徐驍除了讓陳芝豹在外準備昆侖山的開工事宜,還有就是未算勝先慮敗,思索若是十年之期到了,任務沒完成,該如何自救。


  不自覺的開始將這黑袍人當成假想敵。


  後來他們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等人陷入了一個誤區,北涼與皇帝之間,和與這黑袍人之間的相處形式是不同的。


  和皇帝的隱隱對立,乃是因徐驍勢力已成,一旦落敗,就是身死族滅,手下的北涼跟隨者等諸多利益共同體也是下場淒慘,由不得他放鬆,說白了,皇帝是不允許有對軍隊如此影響力的人活著的,徐驍必死無疑。


  但和這黑袍人不同,這人似是無心權勢,而且重點是這位主兒似乎能挾製當今陛下。


  隻要和這位成了自己人,兩個問題都能解決,也不用擔心,十年之後,皇帝手中的刀再對準北涼。


  想通這些後,徐驍和李義山兩人這些日子,明裏暗裏對這黑袍人表示有依附之意,但無奈對方似是故意裝聾作啞,並無回應。


  對於李義山等人的想法,戴道晉自是看的清楚。


  不過他卻不想給對方什麽承諾,一則是給徐驍等人壓力,讓其認真完成昆侖山工事,而是後麵的事情可能會產生不可預知的變化,他也不一定有時間照顧這些人。


  戴道晉不在意李義山的態度,看著閣樓外的蒙蒙雨幕,淡淡道:“今日份的圖,畫完了嗎?”


  李義山苦笑一聲,道:“還沒有……”


  戴道晉看了他一眼,轉身走進樓內,坐了下來,提筆揮動起來,隻見熟宣之上,一個頗為現代化的,有點像齒輪似的事物,轉件成型。


  李義山見此,也走到另一個桌前,開始畫了起來,他的筆下,卻是個祭壇似的東西。


  兩人的桌案上,都有厚厚的一遝紙張,看上麵的印記,是已經畫好的。


  這幾日,他們都是這樣度過的。


  道是李義山一介謀士為何會畫這些東西,說道這個,李義山都有些悚然,對方不知用了何種神通,隻是對視一眼,精神一晃,腦海裏便多了一些東西。


  他忍著驚駭的同時,忍不住想,這人若是想害人,真是蹤跡難尋,但隨後又暗自苦笑,這等人物手段詭譎,豈是自己能揣測的。


  “噔噔噔……”


  樓梯口處,一抹青色出現,來人端著茶具,輕盈走來。


  徐渭熊好似不喜歡女兒家都愛的粉紅豔麗之色,今日著了一身簡單的青色羅裙,發黑如墨,長身玉立,俏麗的小臉微帶笑意,溫和清亮的眸子透著一絲智慧,配合著身上的書卷氣,說不出的清絕脫俗。


  她走了進來,也不說話,徑自找了個地方坐下,輕手輕腳的開始泡起茶來。


  沒過多久,一絲淡淡的茶香,充斥著聽潮閣第九層。


  徐渭熊端起兩杯茶,將其送到了兩人麵前。


  隨後,她也回到自己的桌前,開始畫起來。


  這兩人,是戴道晉抓的兩個勞力。


  李義山原本嗜酒,但被戴道晉告誡不得飲酒後,開始喜歡起了飲茶。其實嚴格說起來,他很久之前就喜歡喝茶,還是自己身體壞了之後,才開始無節製的酗酒。


  “唔……”李義山細細的品著茶水,有些陶醉。


  自從他身體不行,又無節製酗酒後,久經酒精刺激的味覺,早已品嚐不出茶水的滋味了,這也是他開始喝酒後,就不再飲茶的原因。


  今日從新找回當初的感覺,無疑有種新生的感覺,讓人迷戀。


  另一邊,戴道晉隨口喝完那杯茶,他這個人對茶酒之類的飲品,向來沒有什麽太過執著之處。


  過了一個多時辰,已近酉時,三人停下筆來。


  徐渭熊手拿著一張紙,走到戴道晉麵前,將紙放到桌上,之上密密麻麻的,她指著其中一處,道:“先生,這裏何解?“


  戴道晉順著指的看過去,是一道涉及四元高次方程的數算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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