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自己的路,隻能自己走
這一行人走後,琴師再也把持不住,直接癱坐在地上,臉色灰暗。好似剛才的較量中輸的人並非那領頭人,而是琴師一樣。
小二早在聽到琴師叫那領頭人師兄的時候就識趣地退下了,而掌櫃又在周圍設下了屏障,因此剛剛發生了什麽,食客也是完全不知道的。
因此知道現在的琴師為何這麽頹廢的其實也就掌櫃和小賬房先生而已。
本來狄敗亞以為應該是掌櫃有問題,可沒想到掌櫃依舊老神在在躺在搖椅上,沒有任何要說話的意思。
掌櫃都沒開口,狄敗亞自然更不好開口,他回過神來,繼續埋頭算著桌子上的賬本。一上午也隻是完成了三天的量而已,相比掌櫃留下來的量還有很多呢。
琴師也沒有消沉太長時間,這個人本就不是什麽積極反省自己的人,從低迷的情緒裏走出來還是蠻簡單的。
站起身,琴師苦笑看向掌櫃:“掌櫃,你沒有什麽要問的嗎?”
掌櫃依舊舒服地在搖椅上晃著,輕鬆道:“你沒有想告訴我的,我當然也不會特意去問,畢竟你知道我的規矩。”
“不問過往,不尋前塵。”琴師將掌櫃的規矩念了出來,又坐了回去:“其實,我也可以告訴你。”
掌櫃聽了連連罷手:“不用勞煩,我不想聽。”
“我給您講個故事吧,過去,有一個孤兒,無依無靠,流離失所……”
“你是不是忘了我剛才說了什麽?”
“後來有一個靈修,看這個孤兒有些天賦,便收這孤兒做了自己的弟子。”沒有理會掌櫃的話,琴師依舊自然地將這個故事繼續講了下去。
掌櫃翻了個白眼,晃晃扇子,不再打斷琴師。
“可是沒想到,這個孤兒並非有些天賦,居然是天賦異稟,尋常弟子一個月才能完成的修習,這個孤兒居然隻用三天時間就完成了。”
“當然,孤兒畢竟也隻是孤兒,在宗門內,除了自己的師父無依無靠,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多的人發現了這個孤兒不僅英俊瀟灑、氣度不凡就連在修煉上都有不俗的造詣,難免會有人過來欺負他。”
說完這句,狄敗亞忍不住又抬起了頭。
狄敗亞卻是不諳世事,不過他根據自己的判斷來看,琴師應該是在講自己的故事。
可是之前的那個“天賦異稟”也就算了,“英俊瀟灑”和“氣度不凡”跟這個瘦如竹竿的人八竿子打不到一撇,他到底是怎麽貼到自己身上的?
再一看掌櫃,果不其然,掌櫃神色扭曲,麵容猙獰,就差把惡心這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琴師就像絲毫沒有察覺到二人的異常,繼續說道:“這位師父很護短,每次看出來孤兒被欺負都會上門臭罵對方師父一頓,不過每次也都會教訓這個孤兒,說‘人的尊嚴是自己掙的,想讓別人看得起你你得自己努力’,這句話孤兒一直銘記在心,努力修行,十年如一日,一刻都不曾怠慢。”
說道這裏,掌櫃終於也忍不住了:“嗯,彈琴的,你說的我都聽懂了,那麽,你要說的事和你剛才說的這位孤兒朋友有什麽關係呢?”
琴師微微一歎:“掌櫃,我都說的這麽清楚了,你還聽不懂嗎,這個孤兒就是我啊。”
琴師就當沒看見掌櫃做的幾個幹嘔動作,繼續說了下去:“終於,這個孤兒的努力被宗門內的大部分人承認了,他們認同了這個無憑借的人的努力,承認了這個孤兒的身份。”
“努力換來了別人的認可,而且還回報了自己師父的期待,這大概是孤兒最快樂的時候了。”
“可惜,故事還是迎來了轉折。”
“有一天,宗門向域外戰場上派遣弟子的日子到了,許多弟子都很興奮,他們還想著上戰場殺敵,建功立業,可是他們跟本就不知道域外戰場,不知道邪修的可怕。”
“孤兒卻知道,他正因邪修而流離失所,他知道邪修的手段,因此和別人不同,他希望這一簽不要抽到自己。”
“可惜,事與願違,這一簽最後還是落到了他的頭上。”
“也許因為害怕死亡,也許因為害怕失去自己的歸屬,總之還是害怕居多吧,孤兒逃走了”
“他以為自己可以躲得掉,確實,他也躲掉了。”
“可他沒想到自己居然被師父找到了,其實他也該想得到的,因為他躲的地方就是他和師父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師父問他是怎麽想的,然後讓他自己決定,結果,最後的最後,孤兒還是選擇了逃避。”
“他萬萬沒想到,他逃掉之後,居然是師父代替他去了域外戰場,本來,這個簽是絕對輪不到師父的。”
“他後來才知道,師父最後的話是:‘弟子有責任,弟子逃了,自然是師父來背’。”
“孤兒不知道會這樣,要是知道,他無論如何都會自己去,可惜,沒有這個要是。”
說到這裏,琴師身上徹底沒有了之前活脫的情緒,而是整個人沉浸在了這個回憶的傷感氣氛裏。
琴師抬起頭,悠悠道:“然後就是今天,今天這個孤兒才知道,師父已經死了。”
狄敗亞無言,從中途開始他就一直傾聽著,雖然他有些討厭琴師,但他依然不願意打斷琴師的自白。
因為他知道,身邊的人死去時是什麽心情,他也願意在這種時候,體諒這個人的心情。
可是掌櫃卻沒有這麽多顧慮,隻是歎了口氣:“琴師,過去你不曾說過,現在卻告訴我這些,不是想讓我同情你吧。”
“不會,我自己的錯,沒什麽好同情的。”琴師搖搖頭道。
掌櫃道:“那你說這麽多幹嘛?”
琴師仰頭:“我很迷茫,想讓掌櫃你幫我拿拿主意。”
“有什麽可拿的主意?你當初逃過責任,自然有自己的顧慮,現在連師父都不在了,難道責任感還能大過你的顧慮不成?”掌櫃語氣平緩,卻異常堅定,狄敗亞感覺得到,那種大儒的氣息又重歸於掌櫃身上:“我不會給你主意,你自己的路,隻能自己走,我隻是一個見證者,絕不會參與到你的決策裏。”
“是啊。”琴師低下頭:“抱歉,是我失言了。”
掌櫃站起身,正視琴師,緩緩說道:“琴師,我給你放個假,你回去吧,就用今天做決定,然後,給我一個答複。”
拍了拍琴師的肩膀,掌櫃道:“放心,我帶你回來,就絕對會尊重你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