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求求你，一定要保住孩子
曾經，兩個人是眾所皆知的金童玉女。如果沒有那場車禍，現在人人讚譽、驚羨的溫少夫人，應該是秦薇。
秦喬默不作聲，她穩住了心神，即使內心中波濤洶湧幾乎將她折磨得快要瘋掉。秦薇滿懷憧憬的話語和溫炎溺愛的肯定，都是她痛苦的源泉。
源源不息，摧毀她脆弱的精神。
秦薇沒有等溫炎繼續說話，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記得那件婚紗我們挑了好久呢！大概一個月吧！可惜最後還是沒有穿上它。」
秦喬低著腦袋，默默地將削好皮的蘋果給切成規規矩矩的塊狀。這些事情她在溫家早已做慣，如今也是得心應手。
秦薇的確沒有穿上它，因為它最終成為了秦喬的嫁衣。
那一年秦薇出了車禍，秦喬只有頂替姐姐。她還記得自己穿上婚紗后匆匆瞟過鏡子的那一眼，精挑細選的純白裙子裙邊蕾絲層層疊疊，星星點點的金銀色碎鑽作為點綴。燦金色的燈光柔和地灑落，如同鍍了一層金子。
是那樣的美艷。
老人家說，女孩子出嫁是她最美的時候，秦喬覺得，的確如此。
那件婚紗她只穿過一次，婚禮之後，被她當做寶貝似的小心翼翼地放了起來。她承認她的確有私心，她也愧疚地認為自己搶了原本屬於姐姐的東西。但是有些東西，當你擁有它的時候，就很難放下了。
「一件婚紗而已。」溫炎的手指嵌入秦薇頂尖細軟的髮絲，動作輕柔，像是對待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總有更好的。」
秦薇吸了吸鼻子，斂去了眼底顯而易見的惋惜：「恩。」
「媽說，等你身體好了，就結婚領證，婚禮的形式還是你最喜歡的。」溫炎低聲細語，這是秦喬從來沒有見過的溫柔。
秦喬的手指顫了顫，最後一塊果肉落在了盤子中。她用抹布擦了擦刀，然後插上牙籤將盤子遞了過去：「姐姐，吃點水果吧。」
秦薇感激地看著秦喬，似乎是才發現自己這個妹妹：「瞧瞧你，來了都不說話，我差點就忘記你在這了。」
她接過盤子，用牙籤將一塊果肉插了起來，送到了溫炎的嘴邊：「幾年過去了，妹妹也長大了，都會做這些事情了。阿炎，你嘗嘗？」
溫炎下意識地想要避開，但是面對秦薇炯炯的一雙眼睛，最終咬住了果肉。
兩個人甜蜜的，根本沒有她插足的餘地。
秦喬攥緊衣角，幾乎要將衣料給硬生生地扯下來。她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也顧不上這所謂的微笑究竟有多麼難看：「姐姐，我就不打擾你和……溫先生了。我朋友還在找我呢，我先走了。」
「這個孩子，真是有了朋友就忘了姐姐。」秦薇故作埋怨，「是不是男朋友啊？」
秦喬有些局促，匆忙地搖了搖頭：「姐姐你胡說什麼啊？怎麼可能。就我這脾氣，誰要我啊。」
「喬喬長得那麼好看，追你的人肯定多了去了。」秦薇本來就生的溫婉，現在笑起來更是溫和如春風，「行了，就不用你陪我了，你去玩吧。」
「姐姐，溫先生，再見。」秦喬再也忍不住了，得到秦薇的許可，她立即跑出了病房。
偌大的醫院充斥著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秦喬的心中有什麼東西梗住了，卻怎麼也咽不下去。她揉了揉發紅的眼睛，腳步虛浮。
走出醫院，迎面而來的是一片清新。
秦喬說是自己朋友找她，其實哪有什麼朋友。幾年過去了，因為溫炎之前的囑咐，她早就斷掉了任何朋友的聯繫。現在唯一稱得上朋友的，也就只有朱朱了。
她毫無目標，只有隨意走走。
她不可能去找朱朱，以朱朱的潑辣性子，就和小辣椒似的，若是知道自己受了委屈，估計第一個就找上醫院討伐了。朱朱護犢子，她不希望自己的好友和自己的姐姐對立起來。
城市也就這麼大，秦喬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多年，也不至於蠢到迷路。她漫不經心地走著，忽然看到了那抹身影。
「秦喬？」身影叫住了她。
秦喬抬起頭，艱難地擠出公式化的笑容。她討厭極了這種感覺，以笑顏示人，即使心中苦澀之極：「美寶。」
宋美寶正提著剛剛買來的補品，現在看到秦喬走在大街上滿身的落魄，自然是樂開了花，想來也是猜到了秦喬受不住前夫和姐姐的恩愛了。她不懷好意地湊上前，明明才十八歲左右的年紀，卻逼出了老世道的味道：「秦喬，你怎麼不在醫院裡？不會是被趕出來了吧？」
「我朋友找我。」秦喬皺了皺眉頭，「還有事嗎？而且我幹什麼去，貌似也不關你的事情吧？」
「呵，你也就只有在我面前犟脾氣而已，在溫哥哥那邊，還不就懦弱了？」宋美寶冷哼一聲，表達自己的不屑，「我看你是對溫哥哥還有留念，所以才走的吧？」
「宋美寶，你不要太欺人太甚。」秦喬的眼底里迸射出一種犀利，「別以為誰都是傻子，你一直叫溫炎溫哥哥，難道不是對他有什麼想法？」
按理來說，宋美寶該叫溫炎叔叔才對。
大概是被戳中了心事，宋美寶頓時惱羞成怒，一副猙獰的樣子恨不得將秦喬給碎屍萬段：「秦喬，我叫他哥哥只是因為我們關係好，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圖謀不軌心思齷齪？連自己姐姐的男人也敢搶！你之前做的事情，別人可知道一清二楚。」
「宋美寶，你就是個瘋子。」秦喬已經喪失了和宋美寶爭鬥的意識，對於她而言，這個孩子還太過稚嫩。就像之前在本家，她不恨宋美寶，若是沒有她，或許自己也不會那麼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真正的地位。
然而秦喬的淡漠在宋美寶的眼裡卻成了蔑視，她是個高傲的人，從小就嬌生慣養長大，就像只開屏的花孔雀，怎麼能忍受得了這赤裸裸的恥辱。她一揮手，將手中的補品砸上了秦喬的小腹。
秦喬還來不及反應，就感受到腹部猛然一痛。宋美寶依舊不肯罷休，再次推了秦喬一把，將秦喬推倒在地。
秦喬的身體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掀起的塵土鑽入她的鼻腔，迎面而來的是刺痛神經的痛楚。
宋美寶得意洋洋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女人，如此的狼狽不堪，髮絲繚亂，遮掩住了半張因為痛苦而蒼白的精緻小臉。
「這就是和我作對的下場。」她走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身下的女人。
秦喬的小腹一緊，下身漸漸濕潤。宋美寶這才注意到秦喬身體的異常，裙擺綻放了多多鮮紅的血花，奪目而又驚心，牽引人的靈魂。
「怎麼回事？」宋美寶不可思議，原本只是想教訓一下秦喬，可是看這個樣子，怎麼是出人命的節奏？
秦喬的身體逐漸麻木，此時已經是動彈不得了。她感受到有種無形的東西在自己的體內緩緩流失，硬生生地從軀體中抽離出來，這種消失的酸澀賽過幾乎要讓人崩潰的痛苦。
「宋美寶，求求你救救我。」秦喬面色憔悴，就連眉眼也失去了色彩。她要孩子，她不能失去孩子！
「你，你有了溫哥哥的孩子？」宋美寶的大腦險些當機，她踉蹌著退後了幾步。她逐漸清醒理智了過來，看向秦喬的目光也變得狠厲。
這種女人，有什麼資格擁有溫哥哥的孩子？
「你去死吧！」宋美寶念叨著，即使恐懼霸佔了她的心間，但是自私的花朵在她的心裡綻放。
「不，求求你救救我。」秦喬覺得自己連求救的力氣都要沒有了。她聽到鞋底踩地漸漸離去的聲音，如同魔音一般繚繞在她的耳畔。
不！她不能失去這個孩子，就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然而她又是那麼的無助，沒有人肯救她。她只能如同螻蟻一般蜷縮在地上，絕望地等待著死神的降臨。
老天，求求你，來救救我。
這一次，秦喬真的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宋美寶跑出了幾步，她的腳步在聽到身後痛苦的呻吟聲后終於停了下來。終歸是稚嫩的少女，她忽然意識到，就算自己再怎麼討厭這個女人，她也無法徹底得狠下心腸見死不救。
當看到秦喬身下的鮮血越來越鮮紅，她的心臟抽搐。
反正孩子也沒了，救她也不是問題吧？
她顫抖著手，撥打了急救電話。
……
秦喬總算有了一點的意識，她恍惚睜開眼睛，明晃晃的白日燈幾乎要晃了她的眼。
她的嘴唇乾澀，一條條紋路布上了飽滿的唇瓣。
「醫生……」她的聲音虛弱而又無力，「求求你……一定要保住孩子。」
這是她和溫炎的孩子，是她和他之間唯一的留念。她又怎麼捨得這個唯一，一消而散化為煙塵？
「求求你，一定要保住孩子。」
她艱難地叫嚷著，即使這個所謂的叫嚷渺小了，就和蚊蟲振動翅膀一樣，幾乎讓人聽不見。
溫炎，溫炎………你在哪裡？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