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夢魘，糾纏
悲痛的聲音，混合著刻骨的愛戀和悔意，深深的在房間里響起。
陷入混亂之中的凝纓，像是被這個聲音給驚擾到，如同夢中那個低沉沙啞的聲音，不斷地在她的耳邊回蕩著。
她的內心恐懼不已，甚至不願意張開眼睛去看眼前的一切，害怕看到那讓不斷飄蕩在自己身邊的鬼魂。
有母親……有若蕪……有風祭蓮……還有……一個剛剛成型的嬰兒……
閉眸的黑暗中，那一閃而過的嬰兒讓她猛地睜開了眼睛，一把抓住緊抱著自己的人，也不顧他是誰，乾涸的唇瓣努力的蠕動著，吃力的開口求饒道，「我要這個孩子……我要這個孩子……」
緋墨爵渾身一震，沉痛的眼眸看著她充滿了血絲的雙眸，還有她所說的話……讓他的心頭就像是壓下了千斤重的大石頭，瞬間喘不過氣來。
「孩子……我要留下這個孩子……我要保護他……zero……zero……你在哪？我要保護他，我要保護他……」凝纓不斷地開口呢喃著，眸底一片空茫混亂，或許就連她自己都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誰，不斷地搖著對方的手臂求饒。
緋墨爵眼中漾著一片劇烈的痛，喉嚨哽咽，連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孩子已經沒了，這一句真相的話，如同魚刺在梗，叫他說不出來。
心底的傷，狠狠地撕開，鮮血淋漓。
「我要保護這個孩子……我要保護這個孩子……」凝纓仍舊是重複著同一句話，眼淚如同雨珠一般流淌而下。
緋墨爵看著她痴痴的模樣，背脊僵硬，渾身痛的微顫。
眼眶突然一陣泛酸，那一分在心中不停翻滾的悔意，如同潮水一樣幾乎要將他給淹沒，他咽了咽喉嚨里的酸澀，張開雙手將凝纓緊緊地抱進了懷裡。
她溫柔的發香，透過空氣襲入他的鼻尖，他忍住那股苦澀的味道，感覺她的淚水溫熱，濕了他脖頸處露出來的肌膚。
淡淡的體溫，他就像是能感受到她對孩子的執著，正如他對她的執著那樣，若是被摧毀了，便會癲狂。
但是此刻，他不能再說什麼，什麼都不可以說，孩子是因為他的殘忍而失去了的！他沒有資格再說什麼！
他只能將她抱的緊緊的，用僅剩的溫暖將她牢牢的包圍住，傳遞給她，他是那麼的愛她，那麼的需要她。
「你感受到了嗎？」懷裡的女人突然掙脫開他的懷抱，那張蒼白的臉頰，映的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分外的朦朧，拉起緋墨爵的一隻手擱在了她的小腹上。
「你感受到了嗎？孩子……孩子在這裡成長著……他不會拋下我的是不是？我只有他一個親人了，他不會拋下我的吧？」
凝纓好奇又天真的問著，一雙淚花花的眼睛直直的看著緋墨爵，但是卻無法清晰的將他的容顏映入眸底。
就像是，隔了一層紗那般，透過他，看著另外一個人。
緋墨爵眸底的痛楚更甚，沉默的抿著唇，看著她一言不發。
「我只有這個孩子了……我只有這個孩子了……」凝纓的眼裡毫無焦距，空洞一片，彷彿潑墨一片，濃郁的化不開來。
「……」
「我要這個孩子，我要這個孩子……」凝纓從頭到尾都像是一個人自言自語，又是哭又是笑，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樣子到底是有多麼的狼狽。
「凝纓……」緋墨爵哽在喉嚨里的那片苦澀，讓他幾乎要瘋掉，那雙幽藍微紅的眼眸，一下子就染上了痛苦的濕意，再次將她擁入了懷裡，卻是無比的輕，就怕弄疼了她，觸及了她的傷口。
「你還有我……」他痛苦的閉眸，掩去那一片流光的濕意，嗓音暗啞。
你還有我，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受一點的苦痛，我會傾盡我的一切，去愛你。
「我們會有很多的孩子，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保護你和孩子……」
他的唇瓣輕貼著她雪白的耳垂，低啞的許下沉重的諾言，宛如鐫刻這一幕，深入心底。
大床上，男人緊緊的抱著纖細的女人，就像是抱住了生命里的永遠，任憑時光蹉跎，都不會分開那般。
陽光漸漸的偏離了軌道，斑駁光影，璀璨迷離，將充滿女Xing化的淡紫色房間，照耀的溫暖如Chun，恍如天堂。
後來，凝纓在緋墨爵的懷裡，沉沉的睡了過去。
緋墨爵將她放回床上，小心翼翼的幫她割傷的手臂傷口消毒包紮，亞希和緋嫻看到這樣，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凝纓這一睡，直到夕陽西下，夜幕降臨，都沒有再醒來。
雖然緋墨爵不想吵著她休息，可是看到時間越來越晚了，他很怕她又像之前那樣陷入了昏迷之中，便輕輕地叫她，想要叫她起來吃點進補的食物再睡。
但，他叫了她好幾次，凝纓竟然都沒有一點的反應。
那一刻，緋墨爵再次慌了，立即叫緋嫻和亞希上來，亞希替凝纓檢查了一番，卻發現不了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或許凝纓小姐身體太虛了，所以才會又昏睡過去了，大少你不要緊張，我會加強她的藥劑用量的。」亞希心裡也十分的忐忑，從醫三十多年以來，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奇怪的病情，莫非真的是被刺激的太過了，才會這樣？
緋墨爵有些懊惱的看了一眼凝纓那恬靜的睡容，濃郁的眉尖似是擰著一個結，眸底翻滾著焦慮和心痛，深邃一片。
如果她醒過來了，再一次像今天那樣發狂的話，那他又該怎麼辦？
凝纓啊凝纓，你說，我到底該怎麼辦？
*
凝纓這一次昏睡，又深深的昏睡了兩天。
兩天後的凌晨，城堡外的夜空一片漆黑，一陣風呼嘯而過，通向露台的玻璃門突然被打開，緊接著，一群黑色的蝙蝠宛如夜梟一般，張開翅膀，爭先恐後的從外面飛了進來。
那漆黑的眼睛，在月光下泛著一絲森然的冷光，如同鬼魅一般緊緊地盯著大床上昏睡的女人，女人似是感應到這驚恐的注視，猛地張開眼睛，眸底一片猩紅的瞪著倒掛在天花板上的蝙蝠。
蝙蝠張開嘴巴發出了一陣悚然的叫聲，像是她身邊所熟悉的那些人的叫聲。
「纓兒乖，媽媽要去找爸爸，找到了爸爸， 媽媽再回來看你，我們一家團聚好嗎？」
「不許哭！做我凝露的女兒，永遠都不許哭！」
「阿纓……阿纓……你搶了我的心愛的人，我恨你，我恨你！」
「凝纓，你的爸爸被緋墨爵困在了義大利啊，是緋墨爵讓他沒辦法回去跟你母親團聚，跟你相認，其實他一直都知道有你這個女兒的，只是因為緋墨爵在，不敢認你而已……」
……
「不……不是……」躺在床上的凝纓發出了虛弱的抗議聲，瞪著天花板上幻化成了無數張熟悉的人的臉面的蝙蝠，整個人劇烈的顫抖著。
突然，那張開了白色的尖銳牙齒的蝙蝠，猛地離開了天花板，直直的朝著她墜落下來！
她的呼吸瞬間扼住，喉嚨里，血氣凝聚，猛地衝破喉嚨——
「啊——！」
驚駭的尖叫聲，瞬間話怕寂寥的黑夜，響徹整棟城堡。
不到幾分鐘，七樓的電梯被人打開，一串凌亂的腳步聲從電梯里踏出，朝大床的方向走去。
然而，他們還沒靠近，映入眼帘里的那一幕，便讓他們都瞪大了眼睛。
本該昏睡在床上的女人，此刻竟然握著一把剪刀，光著腳丫子對著周圍的空氣一片胡亂的揮動著，嘴裡不斷的念叨著，「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亞希和緋嫻驚愕的對視一眼，眼色聚沉，大事不妙！
凝纓又要發瘋了！
「凝纓！你把剪刀放下！」緋嫻事先開口，在哥哥還沒有上來之前，她必須要將凝纓的剪刀給拿開，不然她傷了的話，那就完了！
「不要過來！」凝纓雙眼通紅，惡狠狠的瞪著他們和周圍的「不明生物」，雙手握著剪刀，不斷地叫囂著，「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凝纓……你冷靜點！」緋嫻和亞希顯然不敢貿然的靠近，就怕她會一不小心傷到了她自己，只能試圖站在另一邊安撫她，「你把你手裡的剪刀放下，這樣很危險的知不知道？」
「我們不會傷害你的，你放心……」
「不！不許過來！」凝纓竭斯底里的嘶喊著，「好多蝙蝠，好多鬼魂……啊啊啊——」
她整個人都陷入精神錯亂的狀態中，幾近崩潰，那不斷揮動的剪刀，就像是隨時都會刺進她的身體里一樣，有些難以控制。
「沒有蝙蝠，也沒有鬼魂，凝纓，你相信我們，我們都是來幫助你的！」緋嫻耐著Xing子，盡量放低了聲音，可是凝纓卻是聽不進她的聲音，根本就無動於衷。
這時，電梯門再次被打開，一股幽沉的氣息從不遠處席捲而來，緋嫻和亞希都微微滴了滴冷汗，回頭看向來人。
緋墨爵這一晚守著凝纓守到兩點多才下去六樓的房間沐浴，可是沐浴還不到五分鐘，便聽說凝纓尖叫著醒來了，他趕緊洗去了身上泡沫，連衣服都還不及穿，便披著浴袍急忙趕到了七樓。
他以為她這一次情況會好一點的了，沒想到，此刻所看到的，卻更讓他頭皮發麻，心如刀割。
「凝纓！」緋墨爵腳步沉穩的朝她走去，炙熱的視線中，只有她一個。
凝纓一聽到這個聲音，那還如染了鮮血一般的眼眸微微動了一下，眼神如同聚焦的燈光一般，瞬間盯住了朝自己走來的灰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