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分擔他的過錯與罪責
「回來啦?」
薑母聽到門鈴響忙跑去開門,心想著這兩個孩子今天回來的可有些晚,聽林言說最近兩人都很忙。
她打開門,方瑤低著頭失神的站在她面前。
「怎麼不進來?」薑母開了門便轉身要走,回頭看她還站在門口,有些疑惑,多看了她兩眼,才發現有些不對勁。
這孩子頭髮全散開了不說,巴掌大的小臉埋在長發里,低著頭,對她的話完全充耳不聞。
手裡攥著手袋,一步也沒有往玄關處走。
薑母又往她身後看了看,沒有林言的身影,今天是她自己回來的?
不對啊,林言方才來過電話,不是說去接瑤瑤了嗎?現在她一副 失魂落魄的樣子一個人回來,難道是和林言吵架了?
這也不太可能吧,瑤瑤這樣柔和的Xing子還能吵架?再說了,林言哪裡不是寵著她讓著她?
「瑤瑤!」薑母大聲對著方瑤又喚了一聲,猜測是不是工作上的壓力太大了。
方瑤猛的回過神來,抬起頭看向薑母,薑母這才看清她的臉龐,早已是淚痕滿布,一雙杏眼腫的通紅。
薑母當即慌了,走出去將她拉了進來,焦急的問道:「這是怎麼了?是和林言吵架了嗎?是因為他母親不同意你們的事嗎?這是老人家難免的想法,你們可不能因為這個影響了彼此的感情。」
薑母還以為是這個原因,兩個孩子的婚事暫時停滯了,她雖然著急,可是對於林母的想法,作為母親,她也是理解的。林言也並沒有放棄,這讓她覺得很安心。
鐵門在二人身後關上,方瑤突然摟住薑母的脖頸放聲大哭。
「媽……」方瑤抱著薑母哭得愈發厲害,不似一路上的無聲哽咽,她想要大聲的喊出來,心中實在太過酸漲,長久以來的鈍痛,在和他今晚的彼此佔有后變得銳利而張揚,她急需要找到一個出口,宣洩出來,儘管這種酸澀與疼痛無論她如何宣洩,還是會一波一波的漲滿她的身心,源源不斷。
這樣傷心難過的方瑤,像極了當年的箏箏,想要和啟幸在一起,卻又不能。
薑母慈愛的回抱著她,同樣都是這麼執著的傻孩子——她什麼也沒有問,隱約可以感受到方瑤如此傷心的原因。
方瑤抱著她哭了好半天,薑母任由她哭著,也沒有勸阻。
而方瑤哭到最後竟有些體力不支,原本就是有舊疾的,哪裡經得住這樣憂心哭泣?
漸漸的她的身子有往薑母身上墜壓的趨勢,薑母察覺了忙將她扶到了房中。
方瑤呼吸已有些急促,薑母慌忙從抽屜中取出她日常服用的葯,倒了水來送到她手上,讓她吃了葯。
方瑤氣息慢慢平穩,不像方才那般慟哭了,臉上的憂傷神色卻是一分都沒有減。
薑母想這個時候應該可以問一問。
她還沒有張口,方瑤一個翻身,長發從她身上滑落,頸側雪白的肌膚露了出來,那上面點點殷紅,入了薑母的眼,看得她心驚肉跳。
「瑤瑤,這是誰?林言嗎?」
薑母不知道方瑤到現在還和姚尚君還有見面,看到她身上這些歡愛的紅點,她又是這麼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腦子裡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孩子莫不是受了林言的委屈?
林言再好也還是個男人,今天他也沒有同瑤瑤一起回來……越想越覺得可疑,轉到方瑤那一側,扶住她的肩頭,激動的追問道:「告訴媽,是不是林言欺負你了?」
方瑤哭泣著不說話,欺負她的人,從她初經人事開始,除了姚尚君還不做第二人選!
可她卻是願意的,正是因為是願意的,而他如今已是棄之如敝履,她才會痛心成這樣。
「好啊,這個林言倒是沒看出來,還沒結婚呢,這種事情總得是你情我願才行,他這麼明白的孩子還對你用強嗎?」薑母情緒愈發激動,站起身往外走,在方瑤床前來來回回走動。
不知道這個林言是怎麼想的,難道是因為母親反對想要生米煮成熟飯?就算是再心急也不能委屈了瑤瑤啊!
「不行,我倒是要問問他,太混蛋了!」薑母朝著門邊走去,準備去給林言打電話問個清楚,不能任由著瑤瑤這麼繼續哭下去。
「媽……」方瑤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伸手拉住薑母,含淚朝著她搖搖頭。
「不是強迫……不是林言……」
薑母方一聽不是強迫,便覺得疑惑,既然不是強迫,兩個人的感情也發展的很穩固,為什麼哭成這樣?而那后一句卻讓她心往下一沉——不是林言?
不是強迫,不是林言,那麼是誰?
薑母腦子裡能想到的人除了K市那個鼎鼎大名的男人,沒有第二個。
瑤瑤是怎麼又和那人見面的?
他們不是已經分手了嗎?從住進這裡開始,瑤瑤隻字未提過他,而後又和林言在一起了,她還以為從此之後就是一番新的生活了。
怎麼那個男人還沒有放過瑤瑤嗎?
「怎麼回事?瑤瑤你說清楚啊,怎麼會這樣?他還纏著你嗎?」薑母還是不能明白,這些年輕人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這樣錯綜複雜,要到什麼時候才算是終了。
方瑤拚命搖著頭,心口又隱隱作痛起來。
「不是的,媽,怎麼辦,是我自己要離開他的,箏箏沒了,我氣他護著那個兇手,我還沒有恨過誰,可是,箏箏就和我的親妹妹一樣,我真的很恨……
我恨他害死我丈夫,害死還沒出生的孩子……
這些人,都是我最愛的人,媽,我應該恨他對不對?
……可是,我恨不起來。
我只能恨我自己,所以,我對他說我要走,他也放我走了……
現在,他真的不要我了,可是……媽……
啊……我受不了,好難受!」
方瑤的話夾雜著哭聲,還有勉力忍著痛楚的壓抑感,瀰漫著沉痛的悲傷。
薑母被她的話所感染,不由落下了淚。
這個孩子,心從未放下過姚尚君!
也是啊,畢竟有過兩個孩子,和他的關係是這一輩子都斷不了的,不是簡單決絕的說一句分手再也不見就能割捨的。
「我該怎麼辦?我可以原諒他嗎?
忘記他做的那些事,告訴他,我後悔了,我想要和他在一起,就算是以後都承受著內心懺悔的煎熬,就算因此要承受上天的譴責,因此而遭受到報應,我也想要和他在一起……
我這麼不堅定……
連我都恨我自己,討厭自己。
忘不了箏箏,忘不了卓越,忘不了孩子在我肚子里化成一灘血水……以為自己有多重情重義……其實,我滿腦子都是他,想要他!」
方瑤靠在薑母懷裡,這些憋在心裡的話,已經吐出,堵在胸口的那股子悶漲感頓時好了許多。
她想要試著和林言在一起的,可林言除了能讓她感動之外,她卻一點男女之情都不能對他產生。
薑母嘆息著,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就是這麼勉強自己,逼著自己的嗎?多辛苦啊,這麼辛苦也從來不告訴任何人。
「瑤瑤,你知道箏箏最後為什麼會和杜朗去接你嗎?」
薑母是喜歡林言,如果他能成為瑤瑤的丈夫,她當然是滿意的,可要和瑤瑤過一生的,不是自己,而是她的丈夫,每個母親都是首先為了孩子考慮的。她想要勸醒瑤瑤,如此為了死去的人折磨彼此相愛的人不值當。
方瑤頓住了哭泣,答道:「不是不放心我嗎?我那時候病的那麼重,又發生了那麼危險的事。」
薑母搖搖頭繼續說道:「你說的對,可又不完全對。箏箏是想讓你和姚尚君在一起的,她怕杜朗說服不了你,畢竟杜朗是姚尚君的好朋友。」
方瑤疑惑的抬起頭看向薑母,是嗎?箏箏那天是抱著這樣的心態去接她的嗎?到死都想著讓她幸福的箏箏!她的好妹妹。
「媽……」
薑母認真的點點頭,這的確是箏箏真實的想法。
「你的丈夫卓越為什麼執意不去醫院,卻一定要守在姚府門口要見姚尚君?」
剩下的話,她已無需多說。
她不了解瑤瑤和那個姚尚君之間複雜的糾葛,可這些陪在她身邊的人都執意要將她交到他手上,至少說明這個人是值得託付的。
瑤瑤這麼一副痛苦的樣子,她看了不忍,若是當真無法忘記,那麼就在一起吧!
她希望她找個像林言那樣愛自己的人,幸福安穩的過一生,可卻不是要看她如此掙扎著,明明忘不了還要硬撐著。
「瑤瑤,還需要媽說的更明白點嗎?如果真的這麼愛,就接受他,包括他所犯下的錯。
兩個人要走一輩子……以後,你要承受的可能遠不止於此,不要輕言放棄,這也是一種背叛,是對感情的不忠啊!」
方瑤眼中的淚還未滑下,就那麼含在眼眶中,這樣的話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對她說。
她怎麼從來就沒有這麼想過,關於他的錯,愛著他的她,應該要包容,甚至是和他一起背負?!
她只是陷在自己的痛苦、失望和仇恨里,排斥他,抗拒他,從來沒想過,作為他的愛人去分擔他的罪責。
就算一開始錯的是他,可是背叛的卻是她?
——她把事情搞砸了!
她哭著喊著要分手的時候,他是怎麼想的?這麼不忠的女人,他留著有什麼用?
她分明答應過他,永遠待在他抬起頭就能看見的地方,待在他給她畫的小圈圈裡,不踏出一步……
她食言了,違背了誓言,毀了……他們的愛。
她這麼狠心的拋棄他的女子——所以,他才會這麼回報她!
他是怎麼放棄蘇碧成的,今天就要怎麼放棄她!
姚夫人曾告訴過她,他是從來不吃回頭草的。是的,他就是這樣的人,蘇碧成走了之後,無論後來花了多長的時間,都沒能喚回他!他就是這麼一個可以將感情整理的乾乾淨淨不留一絲挂念的人。
那她要怎麼辦?
「媽,怎麼辦?他好像討厭我了。」方瑤心裡已經被薑母說動了,其實她早就已經在動搖,聽了薑母的話,只不過是更加堅定了。
林言又怎麼會知道,他和方瑤是薑母促成的,方瑤下定決定回到姚尚君身邊也是因為薑母?
薑母後來告訴過方瑤,在姚尚君和林言之間,她並沒有什麼立場和偏向,她所偏向的從來都只有方瑤這個小女兒而已。
——薑母笑了,這是什麼話?
有分手的勇氣,有在這裡大哭的力氣,就是沒有能耐回頭去追?
「不會的,我們瑤瑤這麼可愛,見過的男人沒有人會忘了你,更加不可能討厭你。」她慈愛的摸著方瑤的長發,看著她怔愣的樣子,捏了捏她的小臉,笑意更甚。
「去洗洗,洗完出來吃飯,不許再哭了!」
方瑤理了理自己散亂的長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還真是哭得很沒有形象。
薑母從衣櫃里拿出她的睡衣遞到她手上,轉身去給她放水。
方瑤接過了拿在手中,從床上起來,低頭抓住衣襟猛的深吸了一口氣,唇角便彎了。
身上濃濃的都是他的味道——真好。
被薑母的話點醒之後,方瑤覺得豁然開朗,心情變得好起來。每日里忙著工作,同事們看她的眼神都透著疑惑。
黎陽早已咋呼開了。
「我說方瑤,最近很滋潤唄,和你的情哥哥過的很好啊,我看你說話像唱歌,走路像跳舞。」
方瑤被她的話逗樂了,她的確是比以前輕鬆了,可也不至於像黎陽說的這麼誇張。
而她也不是一點煩惱全無的。林言還是像往常那樣日日來接自己,也會去她家吃飯,她也不怎麼推辭,和林言分手的話,在她肚子里藏著,她必須要找個好時機說出來。
現在她一門心思都在手頭上的工作上,還有,她在等著去姚氏的機會,想要見見他。
她不敢貿然的直接去找他,現在她已不確定他的想法,也做不到蘇碧成那麼強勢。
此刻她手上整理著嘉賓禮服的縮小樣板,逐一確認,打了勾的都是確認過的。
其中當然也包括林言的。
纖細白皙骨感的手指滑過那個名字時,頓住了。
在樣板的下方,黑體字印著他的名字——姚、尚、君。
她的指尖似乎都被這三個字溫暖了,細細摩挲著不肯離開,貪戀著他的溫暖,是一種習慣。
「黎陽,我要去一趟姚氏,還有東西需要找他們總裁確認一下,如果還不回來,就直接下班了,現在也不早了。」
方瑤邊說邊拿起皮包,掏出車鑰匙,拿起樣本,站起身向黎陽打了個招呼就往門外走。
黎陽長大了嘴,很是詫異。
這丫頭是吃了雄心豹子膽嗎?前一陣子一聽說要見姚氏總裁,就露出一副不如殺了她的表情,現在是怎麼了?這麼歡快?就像是去赴一場約會似的。
「老實說吧,我不會告訴VIVI老師的,是去和你的林言哥約會的吧?去姚氏還有你手上的這個樣本圖都是幌子對吧!安啦,我不會八卦的!」黎陽靠近方瑤貼在她耳邊,朝著她眨眨眼,一副很理解很支持的樣子。
方瑤笑著撥開她的臉,這還不八卦?她分明就是去工作的,也能被她想象成這樣!這樣子和箏箏倒是有些相似。
不過黎陽長得比箏箏秀美些,眼裡也只看得到富家公子,又要挑人品和長相,所以一直還沒找到合適的對象。
「黎陽助理不相信的話,可以打個電話和姚氏總裁辦公室確認一下,我可是有預約好,否則像上次一樣等了一個下午,忒傻了。」方瑤指了指電話,表示悉聽尊便,也不等黎陽真的確認,她已轉身走了。
先去倉庫將他禮服的成衣樣本取了出來,而後轉到停車場,坐上車往姚氏而去。
她有多少天沒有見到他了?
他那天說讓自己什麼都看著辦,現在呢?確認總得他本人吧!他的尺寸還是她在為兩人製作婚紗禮服時量的,看他最近似乎清減了些,不知道會不會大了呢?
到了姚氏,經過前台確認了預約,這一次倒是沒有花去很長時間,只在休息室等了一小會兒,上次那個年輕的男秘書便來讓她進去了。
兩人越看越眼熟,方瑤忍不住先開口問道:「您說我們究竟是在哪裡見過呢?」
男秘書也是毫無頭緒,百思不得其解。
想了想又問道:「或許,您認識姚尚瑾嗎?」
方瑤一愣,尚君的秘書口中怎麼會輕易的吐出尚瑾的的名字,不是應該恭敬的喚她小姐或是總經理之類的嗎?
「您是說這家公司的執行總經理,總裁的妹妹姚尚瑾小姐?」
年輕男人也覺得自己言語欠妥當,臉上泛起了一絲紅暈,輕咳著點點頭。
「是的,小姐的確認識總經理嗎?」
方瑤愣愣的點點頭,怎麼這個男人會有這樣羞澀的表情?他和尚瑾又是什麼關係?這一聲總經理顯然是有意為之,喊得有些生疏。
「我也算是她的朋友,算是很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