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生殺予奪
金錢抱怨了一下這鬼天氣,怎麼雨下起來還沒個完了。
其實他心裡真正抱怨的是身邊這位主,可是他哪裡敢直接抱怨他呢?人雖然年輕卻是他的頭,總得找個宣洩的方式不是?
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哪裡不痛快,東帝汶這個鬼地方是哪裡吸引他了,一而再的來到這裡?
他來就來吧,還硬是要把正在澳門賭場上的他也一併拉來。
「金爺,您就別抱怨了,我可是剛從女人的床上下來,你看我們兩個誰比較慘?」
說話的人臉上蓋著一頂牛仔帽,雙臂交纏著抱在一起,語氣是懶懶的卻同樣透著不滿。
「噓,安靜點吧!」啟幸回過頭來壓低聲音朝著二人輕喝道。
一旁的副駕駛上,姚尚君閉眼靠著,頭上戴著絨線帽子,兩鬢的地方還能看見尚未拆除的紗布繃帶。
聽到身後二人的戲謔言語,暗含著不滿,他勾起了唇角,薄唇抿了抿,淡淡說道:「不想來的話,現在就可以下去,我也不是很強求兩位的,啟幸!」
金錢忙換上了諂媚的樣子趴在座椅上說道:「沒有,屬下哪裡有不願意,只是好奇,這是來做什麼?也沒聽說最近有誰在這一帶作亂啊?」
坐在他一旁的那位嗤笑了一聲,拿下臉上的帽子,露出他那張俊美的西方面孔笑道:「您老還真是,看來是得下去了,連太太出了事都不知道?您還是在東方混的嗎?不然頭,您看不介意的話,我可以一併連同東方也接下來。」
金錢狠狠的瞪向Willes,這小子在這種時候不幫著自己也就算了,還火上澆油。
不過他心裡總算是舒坦了些,Willes說是太太出了事?太太的話,不就是方瑤?
又出事了?這位太太總是這麼讓人Cao心啊?幾次三番讓頭大動干戈。
他還想再問什麼,姚尚君卻已經沉默了不再說話。他只好縮到Willes一旁,小聲問道:「太太怎麼了?」
Willes聳聳肩,表示具體的他也不是很清楚,總之就是不見了,大概是打聽到在這一帶吧。
姚尚君不悅的皺了皺眉,啟幸看到了,又轉過了身子看向後面的兩人,兩人會意的閉上了嘴不再議論。
金錢的確是有夠失職,他自己不在,他的手下卻已經接到通知在尋找方瑤,並且已經有了她的蹤跡,在他們到達之前就已經先趕到了。已守在秦邦和桑門人的外圍有幾日了,直到等到他們出現才敢有所動作。
方才那一陣槍響,就是他們發出的。
金錢先下了車去給姚尚君開門。寬大的雨衣在他面前打開,金錢的手扶著姚尚君走下車子,替他船上雨衣。
Willes看得直嘆佩服,一個可以做頭父親的人,這樣卑躬屈膝——這功夫,他還有待學習。
他有心逗他,走過去拎起雨衣的另一隻袖子說道:「頭,在這裡Willes給您穿。」
姚尚君也不理會他,就著他的手穿上了雨衣。金錢替他扣著扣子,啟幸在一旁遞給他墨鏡,他接過戴上了。
「頭,這大晚上的戴什麼墨鏡?」Willes脫口問道,他們都還不知道姚尚君手術的事,也不知道現在的姚尚君還是看不見的。
「話說回來,您的帽子很有型,不然跟我換換?」
「嘁,Willes你省省,這裡不是您的西方,再說你的帽子明顯是女款的,是哪個女人帶過的嗎?我們熾君現在也是有太太的了!」金錢最得意的事,就是方瑤可算是他給頭物色的,當然他並不知道方瑤和姚尚君在販賣市場之間在K市已有了交集。
「留著你的帽子!」姚尚君耳邊實在是被這兩人聒噪得不行。
只聽姚尚君咬牙說道:「再吵下去,明天就讓你去伊拉克。那裡的妞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Willes看他發怒了,吐了吐舌頭,金爺心裡暗爽,這西方人和東方人就是有文化差異啊!他的目的想是為了讓頭放鬆,可頭哪裡會吃這一套?
他一句話說的Willes臉部肌肉抽搐,好吧,他閉嘴比較安全。
兩排人在他們面前開道,手上都舉著軍用探照燈,雨這時也漸漸小了。
啟幸就走在姚尚君身側,在他耳邊低聲問道:「尚哥,啟幸就在您左手邊,前方已經開道,沒有任何阻礙。」
姚尚君幾不可查的點點頭,和啟幸是這樣默契,他身體的問題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方才那一陣槍響讓桑門和秦邦的人都陷入了戒備狀態,方瑤和尚瑾被一群兄弟團團圍住,數十隻Qiang支一齊對著他們。
前方一道巨大的光束射過來,方瑤和尚瑾遙遙望去,熟悉的腳步聲敲在方瑤心上。
——是他!是尚君!他來了?他竟然來了!
她在這束光里眯起了眼,看到他慢慢出現在她的視線里。
「尚瑾,尚君來了。」
「嗯。」尚瑾看見的卻是他一旁的那抹儒雅的身影,啟幸哥也來了。
詩磊順著她的眼神望去,苦澀的笑了,原來,她對自己若即若離的原因就是這個?
姚尚君看不見,卻還是做了個環視的動作,啟幸在他耳邊低語:「小姐在九點鐘的方向。」
他的視線於是就停在了那個方向,他多餘一句廢話也沒有說,朝著她的方向彎起了唇角:「瑤瑤,尚瑾。」
他的腳步毫不遲疑的朝著他們走去,步步靠近,完全沒有看到那些對著他們的Qiang支。
他是看不見,可就算是看見了,他就會害怕嗎?這些威脅,他何曾看在眼裡過?
Willes和金爺這時對視了一眼,開始準備部署,這就是他們的默契,作為熾君在各地的直接領導,絕對擁有這樣的分析力和洞察力,熾君帶他們來不是要他們來拚命的,需要的就是他們的聰明才智,他甚至都不需要吩咐一聲,他們已經開始動作。
「別過來,熾君大人!現在我槍口抵著的可是你的女人和妹妹,你要和我這麼堵嗎?」
秦爺奪過兄弟手中的長槍,直抵方瑤腦門,在看到他出現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今日他已無處可逃,反正他也沒想著要逃,他的目的就是要方瑤死,即使熾君來了,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姚尚君冷冷一笑,側著頭似乎是在思量他的話。
「秦爺這麼做是要替令郎討回些什麼呢?」他蓋在墨鏡下的眼睛一片黑暗,心裡卻是很清晰的。
秦爺想辯解自己想要的什麼都沒有,只是想要為兒子出一口惡氣。
「別說,讓我來猜一猜,其實你是很清楚的,害死你兒子的不是我,也不是姚某的妻子,尊夫人是怎麼死的,令郎就是怎麼死的!」他面對著秦爺,似乎正在灼灼的盯著他看。
秦爺這麼虛偽自私的人,卻有著秦卓越這麼磊落的兒子,這世上的事還真是讓人詫異難懂啊!
他是不會動手的,若是要動手,瑤瑤就不會到現在還是好好的了,取走秦卓越的骨灰盒不就是為了引他來這裡嗎?
那麼他來了,就不需要再這麼拐彎抹角的了吧?有什麼目的就直接說出來就好了,他不想在這裡同他浪費時間,嚇著他的瑤瑤,瑤瑤那麼嬌弱的身子,怎麼好叫她受這種苦?
秦爺一下子被他看穿心思,老臉一下子就紅了。
桑喬在一旁也忍不住冷笑了,這是天底下人都明白的事,這個老匹夫有什麼好掩飾的,他們不是也說好了是為了共分天下才合作的嗎?
「桑門門主也在?姚某真是震驚?桑門滿門護下的你,就是要讓你如此不知珍惜,三番五次和我作對,是想讓我再送你一程好去和他們相聚嗎?」姚尚君聽到桑喬的笑聲,轉過頭來對著他說道。
桑喬倒是不像秦爺那般驚慌失措,既然做了就該料到會有這一刻,更何況,在看到方瑤出現在這裡的時候,他基本已經料到這一次他又輸了。
他要怎麼棄這個女人的安危於不顧,為了自己的私仇竟又將她給卷進來?
姚尚君說完這些話,朝著方瑤張開了雙臂,薄唇彎起,低聲說道:「瑤瑤過來!」
方瑤掙了掙身上的繩索,秦爺的槍還抵在她的太陽Xue上,她也不害怕了。
秦爺被他們旁若無人的舉動惹惱了,他們當他的話是在開玩笑的嗎?
他扯開繩索,將方瑤困在自己身前,槍口仍抵在她腦門上。
「秦爺,您想好了嗎?要用你滿門的Xing命跟我賭嗎?」
秦爺仰天笑了,笑聲凄厲:「今日我就是死了,秦邦還有卓陽,倒是要看看熾君是否能毫無根據的滅我滿門?」
「嘖嘖嘖……好可惜啊!」姚尚君很是惋惜的輕嘆著,這個人也算是老江湖了,卻還是如此不明就裡?他都不好好想想,姚家祖祖輩輩坐在熾君這個位置上,為的是什麼嗎?
他長臂一伸,準確的指向桑喬恨道:「你以為這個小子憑著什麼可以重振桑門,若不是我點頭,你當真以為是他多有能耐嗎?」
他的話音一落,四周響起了各種聲音,有不平的,有疑惑的,還有著各種瞭然。
「熾君讓你生,你便生,若要你死,當即你也只能選擇死去!」他這句話帶著修羅辦生殺予奪的氣勢,讓周圍的人聲瞬間消失了,安靜下來,只有雨滴落在樹葉上的沙沙聲。
光束里照射這雨滴飄灑的影子,印著個人臉上複雜的神色。
「嘁!」在一陣沉默之後,他笑了。這樣無聊的對峙是要到什麼時候才停止?
「知道你們苦苦追尋的那把鑰匙代表著什麼嗎?Willes!」他抬起右手朝向身後,Willes聞言立即來到他身邊。
「是,頭。」
Willes接下來說的話,讓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了。
——原來這就是姚家穩坐熾君之位的原因,雖然人們一度有過猜測,可是從來都沒有人敢確定這一點,眾人仰仗其鼻息世世代代,倒是今日才從這一帶熾君口中證實了這一點。
熾君在各地都擁有龐大的信息網路,對於各道上的罪惡信息掌握比當局掌握的還要全面,而這些人從來只聽命一人,就是熾君。
原來熾君在設置這一網路時只是為了獲取更多資源和信息,但祖祖輩輩延傳之後,已形成一張巨大的網,讓所有人都懼怕的網,因為這張網隨時都可能將他們供了出去,所有的努力和爭奪都有可能在一夕之間灰飛煙滅!
姚尚君伸手探向雨衣的衣領,解開領口的扣子,鬆開裡面的領帶,又細細的解開襯衣扣子,露出頸項上小麥色的肌膚。
方瑤痴痴的看著他,此刻的他,在她眼前猶如神祗般擁有著平定天下的王者氣勢。
他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對著她魅惑的一笑,方瑤突然低下了頭去,心口急速跳動起來——這個時候,她還能對著他犯花痴,真是不知死活了。
他的手指撫上脖頸處的項鏈,這條項鏈已經修好了,本來想著等到結婚的時候再替她戴上的,她在輕生的時候還握著的項鏈,他是如此愛她,她也是如此愛著他——那時候,她不知道,醉人的快樂浸透了他的心,他高興的壓抑不住心跳!心裡噴射出燦爛而快樂的火花!
鉑金項鏈躺在他手上,他伸出另一隻手,將項鏈幾番輾轉,在眾人驚奇的目光中,原本細軟的金屬竟然成了一把鑰匙!
不過一指節長,放在他手上是那麼不起眼!
——這個就是掌握天下罪惡的鑰匙?!秦爺眼珠子看得都要掉下來了。
「你們以為得到這個東西就可以號令所有人?」姚尚君的語氣比這場雨更讓人覺得寒意陣陣。
他緋紅色薄唇透著鄙視,語氣也變得不耐煩,搞什麼他要在這裡痛他們解釋這些?這些東西也值得他如此浪費時間?
Willes好奇的看著他手裡的東西,詫異的說道:「這個是什麼?」
姚尚君轉過臉對著他說道:「據說是擁有了就可以號令你們的東西。」
主僕二人隨即朗聲笑了。
「別說笑了,不是早就廢除了嗎?信物這麼不可靠的東西,都什麼年代了,我們Willes家族只認熾君本人,哪裡會認這東西!」
「眾人注意,瞄準了,隨時準備!不得傷了太太和小姐。」
金爺這時也已做好部署趕了過來,他和Willes一樣震驚,鬧了半天,道上的**就是因為這麼一個死物引起的?
秦爺和桑喬這時都亂了,原來會是這樣!
姚尚君比起他的父親更甚,他已不需要靠著任何東西的威脅,已經讓人對其如此臣服!那麼他們所做的這一切是有多麼可笑?
「別鬧了!收手吧!」
金爺無奈的看了看秦爺和桑喬,大有訓斥孩子的口吻,Willes在一旁恨不能笑了,看著姚尚君冰山似的臉,又忍住了,太太還在秦爺手上,他怎麼又忘了?
秦爺已然失了心,情況已經變成了這樣?那麼他不但要一無所獲,甚至還要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女人被救走嗎?
就算是到最後他什麼也爭取不到,也不能放過這個女人!他手上一收緊,將方瑤攔在自己身前。
姚尚君聽到**相搏的聲音,很急切又向其靠近了幾步。
「今日我認栽了,也知道自己絕對逃不過去,不過,恐怕熾君也不能事事如願!」他拉著方瑤一路後退,方瑤腳下一滑,差點跌倒。
她身後竟是毫無依靠,她向後看去,後面是空蕩蕩的一片,下方是空洞黑暗。
——方才她怎麼沒有發現,這裡竟然還是一處高地?
「秦爺,你想怎麼樣?」姚尚君臉上終於露出了恐慌的神色,他一直努力剋制著不想讓對方找到弱點,可面對秦爺的步步緊逼還是露出了馬腳。
秦爺大笑著,因為笑的太厲害都有些喘了。
「咳咳咳……我還以為熾君當真什麼都不怕呢?好說,我什麼也不想要,只想為兒子討回公道!」
姚尚君點著頭應道:「只要你放了瑤瑤,想要什麼都可以,我在這裡發誓,即使你百年之後,還是會維護你秦邦的利益。」
秦爺搖著頭,根本不相信他的話,背水一戰,還是不能撼動此人一分!又豈會相信這冷血熾君的隻言片語!
「別動她,否則後果是你不能承受的!」姚尚君步步緊逼,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瑤瑤在自己面前出事!
「嘁,熾君的話完全影響不到我了!」姚尚君撕開雨衣,那一排扣子順著他的動作顆顆滾落而下,雨衣敞開,露出裡面的西服,西服扣子一樣也是鬆開的,他伸手摸到自己的槍,拔了出來。
秦爺看他的舉動,拉著方瑤又往後又往後退了一步。
「看來,熾君並不在乎這女人的命啊,如此這般咄咄逼人是想讓她早點上路嗎?」
二人腳下沙土滑動的聲音傳入姚尚君耳中,接著便是方瑤尖叫著的聲音——這秦爺竟是抱著方瑤一同墜向了後方!
「不要!」姚尚君大聲叫著沖向方瑤,身後眾人忙趕上來阻攔,卻還是遲了一步。
他已一腳凌空垮了出去,高大身影隨著方才下墜的兩人一起落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尚哥……」
「哥……」
「頭……」
眾人一陣驚呼,還是沒能改變這已既成的事實,秦爺、方瑤、熾君同時墜下了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