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靖王，要搬走了
連續十一日的廝殺，停停歇歇停停歇歇的，兩方戰力懸殊程度不用評估，肉眼便可分辨。
將士眼睜睜看著又一個認識的人在眼前倒下，然後被踩死，說不定那就是過會兒自己的下場，可明知是死，卻只能咆哮一聲繼續廝殺。
天啟的軍隊明顯不敵，整個戰場一面倒，雙方就像是獵殺者與被獵殺者。一方張狂肆虐，一方絕望求生。
小兵們眼睜睜看著周邊與自己穿著同樣衣服的人一個個倒下，他多希望這個時候有神明降臨，能救救他，救救他的朋友，可是……
朋友全死了，他也漸漸精疲力竭，卻不見神明。
西方一抹殘陽即將西沉，他們的生命就如同夕陽的餘暉一樣，正在慢慢消逝。
他們在絕望中戰鬥，又在戰鬥中渴望。
誰都不想死，哪怕是看破生死的人在死亡前都恐懼。
天色越來越暗，這天色像是在給他們預言，告知他們即將墮入黑暗。
「凌王為什麼還沒到！」
將士門這些天能鼓起勇氣和天玄對戰，就是因為大家都知道不日後凌王會帶著援軍趕到。可是，他們無時無刻的期盼，卻始終不見援軍的影子。
戰場上橫屍遍地，一腳下去踩到的全是屍體。許多參加過數次戰役的將士都害怕的哭了，眼淚流淌下來，和著臉上的血一起滴落。
天邊的夕陽即將收斂最後一絲光芒，很快他們就會墮入黑暗，就在這個時候--
「殺！」
自天啟後方營地處，傳來震天的蕭殺吶喊，響徹淮江兩岸！
震耳欲聾的蕭殺吶喊聲，讓戰場上拚死廝殺的人盡數為之一顫！這麼浩大的聲勢，是來了上千萬人嗎？
不需要他們多猜，凌王軍隨著喊聲已經殺入戰場！
凌王軍的軍服與旁人都不一樣，他們的軍服是黑色。大家數不清那是多少人，只覺得眼前黑壓壓一片，讓人感覺非常壓抑！
龍凌煦騎在戰馬上，在那臨時搭建、已經被破壞的看不出原來高度的最後一道防線處，明明身後的景象那麼殘破，可他往哪兒一站，那殘破的營地都仿若神殿一般光輝奪目。
不管是敵軍還是我軍，不經意往那兒看一眼，便彷彿看到了戰神下凡。
龍凌煦居高臨下的俯視戰場，看樣子並沒有加入戰局的打算。
而妘向嗣，就在他對面。
妘向嗣還有二十萬未加入戰場、精力充沛的大軍如松柏般筆直的挺立在他身後。起初楊將軍看到那樣的妘向嗣，便覺得那像是率領了天兵的天神一般神聖。可是，一有龍凌煦來對比一下，妘向嗣瞬間變成了凡人。
「撤退！」妘向嗣眸子眯起，讓人感覺到危險的氣息，只看了戰場一分鐘不到，便毫無預兆的下命令。
旁邊的副將被他這一聲命令給整懵了，「撤退？殿下您說笑吧？凌王軍在勇猛，他們那點人數也不是我們的對手，而且……」
餘下的話被妘向嗣一個冰冷的眼神生生嚇得咽了回去，妘向嗣一點要跟人解釋的意思都沒有，他說撤退，誰有資格反對？
命令迅速傳達下去，天玄軍隊雖然被凌王軍突如其來的擊殺有點慌了手腳，但是撤退的卻十分迅速整齊，片刻間便從戰場上消失。
天玄副將十分懊惱，他覺得晉王殿下這是白白丟了一個生擒凌王的好機會……
「跑的倒是快。」龍凌煦看著妘向嗣急速撤離而去，嘲諷的一聲似笑非笑。繼而眸子掃了眼戰場，眸光準確的落到楊將軍身上。
朝廷軍因為天玄撤軍一片歡呼，楊將軍更是快要喜極而泣。
楊將軍還同將士們一起享受劫後餘生的喜悅，但龍凌煦一看向他，他馬上就注意了到。
不是他神經敏銳能察覺到龍凌煦的目光。主要是龍凌煦的視線帶著威壓，威壓雖不會讓人感到不適，但是卻會讓人不由自主的臣服更無法忽視。
楊將軍急匆匆跑過來，「參見凌王殿下。」
方才凌王帶兵趕到的時候，他的確是打從心裡感激龍凌煦的，但是現在危機一解除，楊將軍不得不牢記自己的立場。
他跟凌王都是軍人，兩方肯定會存在一些競爭。
儘管龍凌煦不會把楊將軍放在眼裡，但是楊將軍也不會甘心承認自己不足以做凌王的對手。
是以，楊將軍態度雖然很恭敬，但心頭存著那麼多不敬的心思，肢體和神態還是出賣了他。
「給你半個時辰整軍。」龍凌煦還不會把楊將軍當會兒事兒，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楊將軍，冷傲的下命令，半個字都不與楊將軍多說，繼而便打馬轉身。
馬蹄踏的很緩慢，「噠噠噠」一聲一聲敲打在楊將軍的心房。
放在還興奮慶祝的將士們，不知何時已經安靜一片，仰望著凌王的身影漸漸淡出視線。
朝廷軍，哪怕是低沉的小兵也知道，他們和凌王軍的立場是對立的。平時他們沒怎麼把凌王和凌王軍放在心上，但是，此刻卻不由自主的仰望凌王。
他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
該感激凌王帶兵相救之恩？
可這本來就是凌王應該做的。
那把這當成應該的，不去在意凌王的恩情？
沒錯，哪兒有什麼恩情，那本就是凌王應該做的。
打定主意要這麼認為，可是，望著凌王的背影，內心深處卻響起一句感嘆：「果然是凡人無法匹及的神。」
「主帥，凌王來了，那以後您和他，誰是主帥？」楊將軍的副將等凌王走後立即跑到楊將軍耳邊小聲問道。
楊將軍出征的時候有皇上聖旨任命為主帥，但是，龍凌煦卻沒有這樣的任命。
軍中，主帥就是最高決策者，哪怕太子親臨也得聽主帥的。
「看看在說。」楊將軍有收到凌王出征的消息，但是卻不知道皇上有沒有任命凌王為主帥。
若是沒有，他絕對不會聽凌王的。
若是有，他當然也不會聽。表面服從背地使壞的事情，誰也沒少做。
龍凌煦的副將看見楊將軍在那兒跟人竊竊私語便不屑的冷笑了一聲。他覺得，做軍人，就是要保家衛國。
鐵血男兒才叫軍人。
心頭整天裝著這樣那樣的小心思，這叫軍人嗎？這就是娘們兒！
朝廷的軍隊站的東倒西歪，看起來頹廢的很。可是凌王軍一個個卻在敵軍撤退之後，無需命令也迅速站好隊形，標準的軍姿別提多帥了！
即使現在沒有了那震天的瀟洒吶喊聲，可黑壓壓一片依舊給人一種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兩方呈現出來的狀態形成鮮明的對比。
龍凌煦的副將叫趙巍，哪怕龍凌煦一個命令也沒下，他也知道迅速整軍歸營。
楊將軍見凌王軍動了，他才想起來整軍一事。
龍凌煦在主帥營帳等著楊將軍。
這主帥營帳嘛，本來是楊將軍的，裡頭擺滿了楊將軍用過的各種各樣的東西，可兩個時辰后楊將軍回來卻愣愣的不知該如何反應。
是的，龍凌煦命令楊將軍半個時辰把事情都做好，可是他硬生生拖到了兩個時辰。
他這樣的速度，就不能怪龍凌煦把他的東西全給扔了出去，還把原來的營帳給拆了，換了新的！
戰場上最忌諱拖沓猶豫，雖然天玄撤軍了，但若是他們扭頭又攻回來呢？
楊將軍耽誤了這麼多時間，龍凌煦只是拆他的營帳已經很仁慈了。
楊將軍率領一幹部將進到龍凌煦帳篷，行禮之後便一言不發。
龍凌煦手上拿著一本摺子在看，也不知是故意想給楊將軍下馬威還是真的忙的沒時間理他。
不過，楊將軍覺得凌王肯定是故意給他下馬威，指不定凌王心裡比誰都著急讓他快點彙報情況呢。
所以，楊將軍就是不說，他急死凌王！
一干人等經歷了一場大戰，其實每個人都疲憊不堪，但是他們的主子是楊將軍，楊將軍說什麼他們自然要照著做。他們才是最希望楊將軍開口的人，快點把事情說完，他們好快點回去休息呀！
可偏偏兩人都耐得住性子，誰都不肯先開口，可苦了他們了。
過了小半個時辰，龍凌煦終於看完案上最後一本摺子之後，啟唇：「把楊將軍拖出去重打六十軍棍。」
這話說的波瀾不驚，閑適優雅。好似在說「本王渴了，上茶」一般隨意。
一干人等聽到這個卻一個個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龍凌煦。
他們沒聽錯吧？凌王一來就打人，他不怕得罪人嗎？
朝廷軍隊就算死傷嚴重，可人數依舊是凌王軍的幾倍。凌王又沒有絕對的力量來鎮壓楊將軍，他不怕楊將軍造反嗎？
楊將軍也沒想到凌王會一開口就打軍棍，但是正要反駁，話還沒出口就被兩個小兵上前直接動手往外拖！
「放手！凌王，你有什麼權利打我軍棍！」楊將軍當然不會心甘情願的任人往外拖，使勁掙扎卻壓根掙扎不開。
凌王的小兵竟然也有這樣的力氣！
楊將軍心裡又驚又怒，可是龍凌煦卻根本沒再看他。
他的視線，自然是注視那一干楊將軍的副將。
這些將領都是楊將軍的人，見凌王動楊將軍，當然立即就不幹了！可是……
他們正欲跟凌王叫板，一轉頭就迎上凌王似笑非笑的眸子。那眸子淡如水，冷如冰，彷彿藏了一把把鋒利的刀子在裡頭，一和他的目光對上，那刀子就順著視線直直扎進人心頭。
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