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煜牌解語花:第一章
一切都已經,太累了。
「又是一年百花宴,明年這裡的一切,都該物是人非了吧。」說話人的語氣,不喜不怒,不哀不傷,平淡如水。
永和宮的桂花樹下,身著素雅禮服的皇后,伸手接住了飄落的朵朵小花,放至鼻前嗅了嗅。
「母后……」洛煜上前扶住了皇后的手,笑容一如秋日的初陽,乾淨爽朗,「兒臣……扶您回去再換身衣服吧。」
堂堂一國之母,在這樣一個爭妍鬥豔的日子裡穿得這般素雅,似是有些不合時宜。
「無礙。」皇后擺了擺手,反正焦點,從來不是她。不惹人眼球,反而可以躲清閑,早點回來嗑瓜子。
「那兒臣送您去百花地吧,百花宴快開始了。皇叔也已經在外面等兒臣了。」
將皇後送去百花地后,洛煜找到了洛炎弋。
「皇叔?」一眼,洛煜就能看出洛炎弋已好大半了。
而洛炎弋也知道他想問什麼,「嗯。是……天天。」
「那個鳳神醫的女兒?父皇指婚給你的那個??已經解全了?」不是不會醫術嗎?
「差不多。一會兒讓她也給你們看看。」
「好。」得到肯定回答和提議的洛煜不再追問,他從來不質疑他這個皇叔的眼力。
又聊了一會兒政事,時間很快就到了下午。就算是他們,也移步去了百花地。
往年,洛炎弋是絕對不會踏入百花地半步的,一群鶯鶯燕燕,聒噪得很。今年,有一個想看的人。對於洛煜,一切只不過是例行罷了。
本以為又會是如往年一樣,沒什麼特別的,結果剛一到,屁股還沒坐下,皇太奶奶就說自己收了一個義孫女,而且還直接給封了號。
他一眼望去,醒目的毒瘤,一眼就撞進了他的眼裡,他側目問道:「又是鳳彌天?」
洛炎弋竟不露痕迹地一笑,輕聲道:「嗯。」
一場百花仙子的比拼下來,那原本其貌不揚的鳳彌天,竟把所有人秀了一臉。
她頭戴花環、手攜絲帶、一身潔白裝扮,午後金燦燦的陽光,灑在置身一片花海的鳳彌天身上,仿若她自身散發著金光!哪裡還像一個落魄孤女?分明就是一個活脫脫的百花仙子!
這個瘦小羸弱,卻傲氣凌人的小丫頭,竟帶給人驚喜不斷。尤其晚間,又秀了一套獨特的追蹤箭法;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自己主動提出解除和皇叔的婚約;最後一套給自己洗刷清白的手法,直叫人拍手稱快。
他看得出來,不僅皇太奶奶,就連他的母后,這下子也十分中意這個驚喜不斷的小丫頭了。見皇后離場,他立刻跟上,鳳彌天也跟了過去。
皇后同她一通肺腑之言之後,對於鳳彌天,他也算有了淺層次的接觸。她活潑的鬼馬性格,竟勾起了他和他母后對生的渴望。
皇后的亂點鴛鴦譜,竟讓他的耳根有些燙了起來。
她已經和皇叔解除婚約了,或許真的可以……
一句「我送你回去」,還沒來得及開口,皇叔竟然過來把人接走了。心中有那麼一陣失落。
反抗嗎?
現在好像,真的可以了。
鳳彌天走後,皇后因為要去找太皇太后嗑瓜子,開始趕洛煜走了。
臨走前,洛煜略帶深意地說道:「母后,雲香館今年的頭魁,正好是兒臣手下的人,最近被二哥買入府里了。」
皇后立刻表情一收,有些似笑非笑地說道:「那個香兒是嗎?她在洛璟面前表現的機會來了。就像天天說的一樣,母后親手做的這些個香包,怎麼能浪費了?」
「是。」洛煜一點頭,把自己的隨從喚了進來,將散落在地上的香包一一拾了起來,才回了他的東宮。
回宮后,首要任務就是把他寢殿里的那顆依蘭香給翹了,然後趁夜命人送去了洛璟藏香兒的小金屋。
剛到手的新鮮感,一定會夜夜去的吧。
做完這一切,洛煜的心裡有著前所未有的暢快!活著真有意思,他要活下去!
只是對於香兒,他的心裡終有內疚。
他喚出了他宮裡鮮有的一個婢女,「濟世堂的地契,幫本宮找出來。」
「是。請問太子殿下什麼時候要?一時半會兒可能……」
「現在。」洛煜少有的出言打斷別人的話。
「是。」洛煜嚴肅的樣子,嚇得那婢女頭也不敢抬,立刻退下,叫上了府里其他與之交好的人,幫忙一起去庫房找。
一刻鐘后,那小婢女才腿肚子發著抖地跑了過來,將濟世堂的地契交了洛煜手上。
洛煜並沒有責怪她的超時,讓她退下了。
將地契收在身上,他才安心地睡下了。
第二天,等了大半天,也不見天天過來取,反正他閑著也是閑著,不如送過去好了。
路上看到一個甚是可愛的小丫頭,圓圓的包子臉,他是有印象的,是天天的堂妹妹。昨日她的目光,一直關切著天天,他今天也了解到她與天天交好。
可是這小丫頭卻一直緊低著頭,是想假裝沒看到嗎?
他的招牌笑容一揚,「這不是天芸姑娘嗎?這是出府閑逛?」
親近她親近的人,准沒錯!
可是鳳天芸卻一直躲躲閃閃的,甚至還不小心掉下了穿過城內的護城河。這一響動立刻引來了眾人,他無奈一笑,身份要暴露了,本來想偷偷去找天天的就好。
不過,到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他脫下外套,縱身一躍,跟著跳了進去。但是鳳天芸反應激烈,他只好把她打暈了,才救上了岸。
上岸后,他自己也沒想到,竟然因此就得到了民眾的好評如潮,民心收復了一大半。
本來就是打算是濟世堂的,現在倒是有了一個不令人起疑的好由頭——送鳳天芸。
果不其然的,連天天也相信了,過來送濟世堂的地契,倒成了順便。
鳳天芸從與他獨處時的不知所措,到天天到來后的從容不迫,再到最後她故意給他和天天創造獨處的機會的抱著九淵的離場,他其實已經很清楚鳳天芸的心思了。畢竟這樣的女子,他已經遇到了不只鳳天芸一個。
可是他卻默許了,因為他也想要有和天天獨處的機會……
他把這次專門來送地契的給說成了:「其實我此次出宮,也沒什麼大事。一來是想考察民情,以向父皇反應,好推出之於百姓更好的政策;二來順便把昨晚答應你的濟世堂地契送來,也為了親自跟你道聲謝,在你的奇葯之下,我休息了一個晚上,就明顯地感覺到了體內持續了多年的壓迫感就消失了,體力內力都恢復了不少。」
也沒有說是為了送鳳天芸過來,這兩件事都成了他正經工作之餘的順便,因為他不想給天天任何心理壓力。
然而有些無心之舉,還是給天天帶來麻煩了,比如說此刻將濟世堂圍得水泄不通的百姓們。
沒想到天天竟也考慮到了這一點,她道:「天天真的特別感謝你的好意,不過還請你等會兒多在城裡轉悠兩圈,和你的粉……你的追隨者們多些互動,然後再回宮。」
如此遠見……他微微一笑,「好。」原本,他就是這麼打算的。
剛剛群眾在濟世堂外議論鳳彌天的聲音,他也是聽見了的,他也不想自己再給她帶來任何負面影響,不能讓大眾輿論更針對她。
天天既已提到了離開的事情,濟世堂的地契他也已經送到,於是也不做久留,準備起身離開。
但是天天送別的話語,卻分外地生分。
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然後依然溫柔地笑道:「無礙,本就是順道罷了。現在……我們也算是朋友吧?有需要我幫忙的話,隨時可以來……差人來找我。」
他知道她是不會去找他的,所以臨時改了話。他的語氣,有些小心翼翼。
天天的回答令他很高興,「當然是朋友啦!會的會的,畢竟救了你一命,還欠著我人情呢!哈哈!」
是啊,天天救了他和母后兩命呢,這是斬不斷的聯繫。
這樣一個坦率的女子,相處起來很是放鬆,不由自主地就會跟她一起笑起來,他如春風般笑著,「好的,那我便走了。」
離開濟世堂后,他如言在都城內轉了一圈后,才回了他的東宮。
香兒已經送來了消息,她將他的隨從送過去的香包都給拆了,然後重新親手縫製了,洛璟戴在身上很開心。那顆依蘭香她命人種在了房間窗口,正是花開時節,秋風時不時地送進來一股馨香,沁人心脾。
看到香兒「親手縫製」的,洛煜的心裡竟有點不舒服,手上的力道也重了,紙條被揉皺了都沒發覺。
隨著他和皇後身體的恢復,皇宮裡的事宜又忙了起來,每天都有大臣去他的宮裡喝茶,表示願意拜倒在他的麾下。
現在局勢緊張,還不是時候。香兒,且再忍忍,待他崛起之後,定會許她自由。
再次見到鳳彌天是兩天後了,南界旱災,都城湧來了一大波災民。
這是一個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