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局外人
早上,許一山去找書記段焱華要求分配工作,得知段書記一早去了縣裏開會。
汛期即將到來,全縣主要工作都擺在防汛上。
書記不在,他的具體工作沒人分配,他就無可事事。
整整一上午,他連辦公室的門都沒出,一直在網上瀏覽各式各樣的新聞。
隔壁婦聯辦公室的門也緊閉著,沒看到白玉來上班。
直到下午,辦公室才送來一份會議通知。
許一山看了通知,會議時間在晚上8點,這讓他有些奇怪。
通常會議都在白天舉行,洪山鎮的會怎麽選在晚上開?
秘書解釋給他聽,會議由段書記主持。而段書記,隻能在晚上才可趕回來。
會議主題是防汛工作安排,沒其他特別說明。
到了晚上,許一山早早等在會議室。
第一次參加鎮會議,他不能遲到,免得給人印象不好。
八點準時,許一山聽到一陣說話聲由遠而近,隨即看到段焱華被一群人簇擁著來到會議室門口。
段焱華首先看到他,驚異地問道:“許鎮長,你早來了?”
許一山笑了笑道:“我也是剛來。”
“進屋開會。”段焱華手一揮道:“今晚的會很重要,沒人缺席吧?”
通知上要求鎮幹部全體參加會議,沒具體出來名字。因此鎮黨委政府所屬各部門的頭頭悉數都到了場。
許一山留意了一下,發現白玉也在。
會議一開始,段焱華作了縣防汛會議的傳達工作,指出縣裏特別重視洪山鎮的防汛。
許一山一直沒說話,一年前,他就得出來一個結論,未來兩到三年,茅山縣將要經曆一場史無前例的降雨。
作為水利專業畢業的許一山,不僅僅對水文了若指掌,他需要掌握天文、氣候、地質結構,以及突發情況時的應對與預警。
七年的野外勘察,讓許一山將全縣的水文資料全部掌握在手裏心裏。他查閱了五十年前的水文曆史,綜合了目前的氣候變化,得出來茅山縣未來會有大降雨的結論。
可惜,水利局領導並不重視他的研究結果。認為這些事不該屬於水利局管,而將許一山的研究心血束之高閣。
洪山鎮是茅山縣的重點區鎮,一個鎮的經濟占有量將近全縣的三分之一。
有人說過,如果洪山鎮的經濟跨了,茅山縣的經濟會跟著跨。
但如果茅山縣的經濟出現問題,隻要洪山鎮沒出問題,茅山縣就不會死。
由此可見,洪山鎮在茅山縣的地位有多重要。
縣裏要求,洪山鎮迅速組成防汛指揮部,確保今年平安度過汛期。
縣裏空前重視這次防汛,源於市裏省裏連續來了幾道急電。
根據氣象部門追蹤,有一團巨大的積雨雲將會在七天之後飄移到茅山縣上空。讓氣象部門擔心的是,這團積雨雲在到達茅山縣域上空後,將不會再移動。
這是很少見的氣象,通常積雨雲會因為風的緣故而飄移不定。
但這團積雨雲,就好像是專為茅山縣而來的。所有的氣象數據表示,這團雲將會給茅山縣帶來巨大的災難。
許一山之前並不知道市裏省裏有急電過來,積雨雲的事他也不知道。但是,他在考察水利設施的時候,在無修山上發現了異樣。
無修山頂有一塊巨大的石頭,約三四個桌麵大。
石頭表麵平整得就像刻意雕琢過一樣,光滑無比。
在石頭的中央,有一個手掌般的窩,無論下多大的雨。凹窩從不積水,即便是拿水倒進去,也像漏鬥一樣,片刻滴水不存。
許一山聽聞有這樣一塊石頭,好奇心驅使他去看了。
在石頭上,他發現凹處居然盈滿了水,晶瑩如露,任風吹日曬,水無異樣。
他將此異像與無修老和尚說了,無修老和尚閉著眼說了一句:“此乃災難征兆。”
當然,無修老和尚的話許一山不會不信,但不會全信。他為此翻閱了茅山縣幾十年的氣象資料,綜合他勘察時的數據,最終得出將有山洪爆發的結論。
段焱華宣布,洪山鎮防汛指揮部由他親自擔任指揮長,鎮長擔任副指揮長。組員由民政、婦聯、鎮武裝部和水管站組成。
許一山聽來聽去,就是沒聽到自己名字,於是試著問段焱華,“段書記,我幹什麽?”
段焱華看了他一眼,麵無表情說道:“你呀,暫時適應一下工作環境吧。這次防汛指揮,你就不要參與了。”
許一山急道:“段書記,我是水利局出來的,對這一塊有一定的認識。而且我也不是什麽嬌貴的人,不需要熟悉工作環境。請段書記給我安排工作吧。”
段焱華似乎沒聽到一樣,他掃視一眼會議室的人,朗聲說道:“請各位回去準備一下,從明天起,大家先放下手上的工作,將全部精力放到防汛這件大事上來。”
會議結束了,大家隨著段焱華,魚貫離開會議室。
許一山愣了半響,心裏想,段書記是什麽意思?當我不存在嗎?
他起身去段焱華辦公室,決心要個結果。就算不讓他進防汛指揮部,也該安排他其他具體工作啊。
沒有具體工作,他就是一個閑人。
段焱華似乎有點不高興,陰沉著臉說道:“許鎮長,你還要我多說幾遍?鎮裏現在不安排你的具體工作,就是希望你多熟悉熟悉。想幹工作是好事,但不能急嘛。”
許一山低聲道:“段書記,我覺得我參加防汛指揮部有百利而無一害。”
“隻是你覺得嘛。”段焱華笑了笑說道:“洪山鎮的防汛工作,每年都是工作中的重中之重。指揮部這些人,都是有經驗的同誌。防汛指揮,絕不可亂。瞎指揮或者亂決定,會給工作帶來嚴重後果。”
許一山堅持說道:“我來洪山鎮之前,就砸水利局工作。我對全縣水利情況非常熟悉,知道危急時刻該采取什麽措施。”
段焱華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他盯著許一山看了幾眼,道:“按許鎮長的意思,我們這些人都是吃幹飯的,不知道要采取什麽措施?”
許一山連忙解釋道:“段書記,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哪個意思?”段焱華不冷不熱地笑道:“許鎮長,服從組織吧。”
話說到這個地步,許一山幾乎絕望。
段焱華搬出“組織”一詞,已經明確將他排除在指揮部之外了。
組織是個很神秘的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卻又有著巨大的能量,能將一個人送上青天,也能將一個踩進地獄深處。
他黯然從段焱華辦公室出來,看到白玉等在門外。
她見他出來了,朝他眨巴著眼睛,似乎在暗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