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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癩蛤蟆與天鵝

  十萬人疏散轉移,不是說句話那麽輕鬆。


  從段焱華發布疏散令開始,一整天過去了,還有將近一半的群眾沒有轉移出去。


  許一山心急如焚,幾次打電話問劉文鎮長,能不能在天黑之前將群眾全部轉移出去?


  他有個強烈的預感,最大的災難將在夜黑風高的晚上來臨。


  劉文對許一山的電話顯然有怨氣,抱怨道:“許鎮長,十萬人啊,你以為是一把沙子,抓起來扔出去就行了?這十萬人,有多少老弱病殘,又有多少打死也不願走的人啊。”


  許一山狐疑問:“段書記不是說了嗎?抗拒轉移的,一律追究刑事責任。”


  劉文苦笑道:“說誰都會說,有本事自己上來做啊。許鎮長,你說句實在話吧,這次洪水真有那麽可怕嗎?”


  許一山不好表態了,他當然希望不會出現災難性的結果。可現實情況是,萬一呢?

  “若是沒出現你說的那麽嚴重的後果,許鎮長啊,你可害苦了我們。”


  掛了電話,許一山半天沒出聲。


  劉文鎮長的擔憂不無道理,倘若洪山鎮這次沒遭受到損失,許一山堅持要做的疏散轉移要求,將成為他未來仕途最致命的缺點。


  從小的方麵來說,他接受政紀處分絕不可少。若是有人不想放過他,追究他的刑事責任也說得過去。


  因為,他讓一座鎮的人全部走空。


  洪山鎮的動靜太大了,縣裏電話追了過來。


  段焱華將電話全部轉到許一山的手機上來,反複強調說,現在洪山鎮的抗洪總指揮是許一山同誌。


  縣委辦主任陳勇的電話讓許一山有些坐立不安了。


  陳勇埋怨道:“一山,這個總指揮是怎麽落到你頭上的?”


  許一山小心說道:“爸,不是我要求的,是鎮裏安排的。”


  “老段親自安排的?”


  “是。”


  “這個老段,不是挖坑讓你跳嗎?一山啊,你有點頭腦好不好?這個總指揮該你來做嗎?”陳勇嚴肅說道:“去,給段書記說清楚,你太年輕,怎麽能擔此重任?”


  許一山嘿嘿笑道:“我現在去說,他會拿掉我這個總指揮嗎?”


  “我會給他打電話的。老段這人也真是,怎麽能讓你來擔任這個總指揮啊。亂彈琴。”陳勇叮囑道:“你剛去,什麽都不熟,你就說,怕誤了大事。”


  許一山心裏明白,此時去找段焱華要求辭去這個總指揮,絕對行不通。不說他說不出口,就算他說出來,段焱華能同意?


  他倒不擔心未來會出現什麽結局,隻要洪山鎮群眾安全無事,他不當這個副鎮長也無所謂。


  他現在最擔憂的是轉移了的群眾生活怎麽安排。雖然有不少人投奔親朋戚友去了,但還是有相當一部人群眾無處可去。


  他知道憑著自己的能力,根本沒法解決這個難題。


  於是,他試探地問:“爸,你有不有辦法解決群眾的吃飯問題?”


  陳勇一愣,問道:“什麽吃飯問題?”


  許一山便一五一十地將全鎮群眾轉移,沒有辦法解決吃飯問題的事說了一遍。末了解釋道:“這就好比戰爭,戰爭發生時,打仗要打,飯還得吃。”


  陳勇歎道:“一山,你給我出了一個難題。”


  洪山鎮出現異常天氣狀況,上到省裏,下到鎮裏,都知道洪山鎮在未來的幾天裏會有一場超曆史的洪水到來。


  但這場洪水到底會有多大,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沒幾個人真正清楚。


  許一山是僅有的幾個心裏清楚的人,因為七年的水利勘察讓他深知,洪山鎮即將到來的洪水,可能會改寫這座鎮的未來。


  “我盡量給你想辦法。”陳勇沉吟一會說道:“但你不要抱太多希望。”


  掛了電話,許一山幹脆將電話直接打到陳曉琪的手機上。


  “老婆,救我。”他一開口,就讓陳曉琪在那邊笑了起來。


  “許一山,你肉麻不?”


  “不肉麻。你本來就是我許一山的老婆,我又沒亂叫。”


  “說吧,什麽屁事?”


  “幫我想辦法解決十萬人吃飯的問題。”許一山開門見山說道:“我洪山鎮群眾現在饑寒交迫當中,你不能見死不救。”


  “滾吧你。”陳曉琪聽明白之後,罵道:“許一山,你以為我是誰啊?我要能有這樣的本事,我就該當縣委書記了。”


  許一山為難道:“老婆,你不幫我,我就死定了。我鎮上的群眾吃不到飯,會把我生吞活剝,到時你就真成了寡婦。”


  “你混蛋。”陳曉琪怒道:“許一山,你以為自己是救世主啊。我聽說,你現在是洪山鎮的抗洪總指揮,當領導的滋味很享受吧?我告訴你,我寧願當寡婦,也幫不上你。”


  許一山哼了一聲道:“不幫就不幫,別把話說得那麽難聽。你以為我想當這個總指揮啊,我不是沒辦法,被趕鴨子上架嗎?再說,我可不願看到老百姓流離失所。”


  “掛了。”陳曉琪冷笑道:“你好自為之吧。”


  在陳曉琪這裏碰了壁,許一山倒沒失望。


  他其實比誰都明白,自己求助陳曉琪,無非就是討個口舌便宜。陳曉琪隻是婦聯的一個副主任,看起來不錯,其實手裏無權無錢,什麽也做不了。


  婦聯本來就是個花瓶機構,是被排擠在權力圈子之外的一個單位。


  他與陳曉琪不明不白拿了證,到現在還是有名無實。


  許一山一直不願想的一個問題就是,陳曉琪為何突然找上門來要與他結婚?


  最美縣花名不虛傳,全縣女人當中,陳曉琪的美是公認的。要不,最美縣花的桂冠也不會落到她頭上。


  在許一山的印象裏,陳曉琪美得幾乎不近人情。


  而且她性格孤傲,根本不將人放在眼裏。如果不是那次搞環保宣傳活動接觸過一次,許一山從來就沒敢想象自己會與陳曉琪扯在一起。


  雖然說,陳曉琪是天鵝,他許一山卻不是癩蛤蟆。


  想吃天鵝的不隻是癩蛤蟆,所有有欲望的動物,誰都想吃天鵝。


  盡管他不知道陳曉琪這塊美味餡餅為什麽會突然掉到他嘴裏,但他卻從不願意去想。


  因為,他一想,便會覺得很虛幻。似乎是在做一場美妙的夢一樣,擔心夢醒來後,什麽都沒有。


  雨還在下,風一直沒停。


  但雷聲小了,逐漸隱匿不聞。


  河水還在緩慢上漲,每漲一寸,許一山的心便往嗓子眼近一步。


  看著天色逐漸暗下來,他再也坐不住,拿著手電筒上了大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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