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鎮山之寶
第二天一早,父子倆便趕去了無修水庫。
遠遠看去,潰壩的無修水庫,就像被人撕裂了的一件舊衣裳一樣,破敗、蒼涼。水庫深處,尚有一窪積水,恍如一塊碧玉,鑲嵌在群山之間。
庫底淤泥已經龜裂,最寬處,幾乎能容得下一隻腳掌。
水庫工作人員認識許一山,看到他來了,搖搖頭歎息道:“小許,心痛吧?”
許一山當然心痛。
自小,許一山就常來水庫這邊玩耍。他喜歡晴天下的無修水庫溫潤如玉,更喜歡雨天水庫滿眼的水氣氤氳。
這座耗費幾十萬人花了七年的時間建起來的水庫,算得上是人類工程上的奇跡。畢竟,那時候完全沒有任何機械工具,所有的工程全靠一雙雙手,一副副肩膀挑成。
在茅山縣的水利工程上,無修水庫具有無法替代的作用。
水庫修建起來後,承擔了全縣將近一半以上的灌溉任務。結束了茅山縣遇旱無收的局麵。
它不但承載著滿足人們豐收的任務,更是一個藏在深山裏的秀美明珠。
遺憾的是,一場大雨,一個細小的地殼運動,就將這座誰都認為固若金湯的水庫摧毀了。眼前蕩然無存的水,以及裸露在太陽底下幹涸的黑泥,就像一張皸裂的老人臉,在訴說他遭遇到的傷心。
許一山問:“你們現在有什麽打算?”
管理員苦笑道:“能有什麽打算?我們給縣裏打了幾個報告了,要求修複大壩。可是縣裏沒有動靜,一點動靜都沒有。”
水庫管理人員與許一山過去都是一個係統的人,他們大多數是本地人,一輩子幾乎都守在水庫大壩上。
許一山來過無修水庫無數次,每次來,他都會在這裏逗留一兩天。哪怕什麽都不做,隻坐在水庫大壩的水泥墩子上,遙望著水庫深處的巍巍群山,他的心裏都會被一種恬靜填滿。
“聽說,縣裏準備放棄水庫了。”管理員傷感地笑了笑道:“不要多久,我們都該撤離了。”
許一山吃了一驚,問道:“你聽誰說的?縣裏應該不會放棄修複吧?”
無修水庫放棄不要,直接帶來的後果很明顯。它是洪河的發源地,無修山上的清泉,以及千峰百穀裏流出來的山泉水,匯聚到水庫後,才會形成一條永不幹涸的河流。
水庫無壩,餘水難留。從此以後,洪河就將斷流。
其二,缺少無修水庫的庫容管理,天澇時,山洪將肆虐無阻。天旱時,必定出現赤野千裏的慘景。
“縣裏沒錢啊。”管理員雙手一攤,苦笑道:“現在又不比過去,動員群眾義務來修水庫的日子,永遠不可能實現了。”
“沒錢也要想辦法修啊。”許一山皺著眉說道:“困難都是暫時的,頂過去就過去了。不頂,後患無窮。”
管理員開玩笑道:“小許,你現在是幹部,是領導了。你出麵說話嘛。你說的話,比我們這些小嘍囉有用得多。說實話吧,我第一次聽到說要放棄無修水庫,不瞞你說,我哭了一夜。”
與管理員聊了一會,越聊,許一山的心情越沉重。
他是第一次聽到縣裏要放棄修複無修水庫的說法,不過,自從水庫潰壩之後,他確實再沒聽人提起過無修水庫的任何事。
管理員說他已經是幹部,是領導,並不是在譏笑他。
可是隻有他自己明白,他一個小小的洪山鎮副鎮長,在茅山縣根本就沒說話的資格,更遑論修複水庫這麽重大的事項了。
一座虹橋,已經將他弄得焦頭爛額。他開始感覺到,做一件實事有多麽的難了。
“聽說,山上的鍾鼓都被人弄走了?”許一山指著無修山問管理員。
管理員慌亂地看了他一眼,沒做聲。
許一山一看他的眼神,心裏便有了底,至少,他知道鍾鼓的去處。
“是誰把鍾鼓弄走了?”許一山低沉著聲音問,“這鍾鼓在無修山上可有幾百年的曆史了,是文物了。誰那麽大膽,敢將這些文物偷走的?你們難道不知道嗎?”
管理員愈發慌亂,躲閃著許一山淩厲的目光,低聲道:“我不知道啊,你別問我。”
許一山微笑道:“你是管理員,這裏一切都歸你管。我不問你,問誰?”
管理員赤紅了臉,聲音高了許多道:“你是領導不錯,可你管不著我。你問我,我就一句話,不知道。”
許赤腳看著兒子與管理員爭了起來,趕緊將兒子拖到一邊說道:“你沒見著他不敢說嗎?”
問不出是誰拿走了鍾鼓,許一山心裏很鬱悶。
他告訴管理員,自己要去無修山上看看。
管理員攔住他道:“小許,你最好別去。反正這裏什麽都沒有了。我跟你說,自從鍾鼓不響之後,水庫周邊的農戶家裏養的雞鴨,一隻隻都死絕了。就連豬,現在也養不活了。真出了鬼了。”
許一山苦笑道:“你們把鎮山之寶都丟了,能不出異像嗎?”
管理員嘿嘿地笑,“小許,你是幹部,你也信這些?”
一句話堵得許一山不知要怎麽說。
想起傳說,結合管理員說的事實,許一山不得不相信,無修山上的鍾鼓,還真有那麽一點玄妙。
在他的堅持下,管理員沒再阻攔他與爹許赤腳上無修山。
嚴格來說,無修山並不是一座山。而是連綿不絕的一條山脈。
如果俯瞰,會發現無修山脈就像一條匍匐在地的一條巨龍。整條龍仿佛盤踞著,恰好將無修水庫圍在中間。
據傳,當年修建無修水庫時,需要切斷一個恍如龍爪的山包。人們在挖山包的時候,發現地裏流出來一股鮮紅的血水,據說是挖斷了一根龍爪。
無修山是整條山脈當中最高的一座峰,也是茅山境內最高的一座山。
山下被削成一個橢圓體的山體,將無修峰孤立了出來。水庫注滿水後,無修山便成了獨立於水中的孤島一樣,閑人想上山,已經不再方便了。
許一山在前,許赤腳緊隨其後。父子倆下了庫底,望著無修山進發。
走了一會,許赤腳喊住兒子道:“一山,我覺得有些不對勁。你說,這些鍾鼓是不是被這些人偷賣了?”
許一山搖搖頭道:“他們沒那麽的膽子。”
許赤腳瞪了兒子一眼,“你不知道人在錢財麵前,膽子比天還大啊。”
許赤腳來過無修山,他在看到無修廟裏什麽都沒有了的時候,心頭就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這事你也少管。”許赤腳叮囑兒子道:“別惹禍上身。”
許一山沒出聲,他要親眼見證無修廟的一切後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