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癡狂許赤腳
許赤腳麵容枯槁,仰著臉看樓板。
藥房裏淩亂不堪,地上堆滿了各種草藥。屋裏飄蕩著一股濃濃的草藥味。
許一山喊了一聲“爹”,許赤腳才緩緩轉過頭來。他目光散亂,心神不安的樣子,見到兒子後,眼睛裏陡地射出一線精光來。
“來來來。”他連忙坐起身子,朝著兒子招手道:“你過來。”
許一山一腳邁進屋裏,不由聳了幾下鼻子。
從小他就聞慣了草藥味,他發現草藥的香是一種奇香,不但經久不衰,而且連綿不絕。
在他的記憶裏,爹許赤腳是個非常愛幹淨的人。甚至有一定的潔癖。
他拒絕西醫打針,就是一個很奇怪的理由。他不願去摸人屁股,特別是女人的屁股。
許赤腳興奮異常地對兒子說道:“一山啊,你爹要發財了。”
許一山嘿地笑起來,打趣著爹道:“爹,你做了一個什麽好夢?”
許赤腳一下變了臉,黑著臉道:“你看不起爹啊?爹就發不了財啊?”
他小心翼翼摸出幾顆黑不溜秋的藥丸,輕輕放在許一山的掌心中,鄭重其事地說道:“這幾顆藥,每一顆都價值連城。”
許一山看了看手心的藥丸,發現與之前爹給他的護身藥丸並無兩樣。便微笑道:“爹,這東西值那麽多錢?有什麽獨到之處嗎?”
“當然。”許赤腳得意地說道:“我試過了,這幾顆藥能長生不老。”
許一山沒忍住,笑了起來,端詳著手裏的藥丸道:“仙丹啊?爹,真是仙丹,確實價值連城。”
許赤腳撇了一下嘴角輕蔑說道:“你爹想弄個東西出來,不是沒可能的。當然,還得感謝老和尚,他的書裏隱藏了很多奧妙。爹也許隻參透了十分之一。若是全參透了,爹也會像老和尚一樣羽化登仙。”
許一山不知道爹究竟在說些什麽,他對醫藥這一塊本身就沒太多興趣。
老和尚羽化之前,將這本書傳給他,似乎並沒暗示他書裏藏有什麽秘密。
他在拿到書後,也沒打開看過。
許赤腳將藥又小心翼翼收起來,低聲說道:“一山啊,我想把無修廟修起來,爹以後就住廟裏去。”
許一山吃了一驚,“爹,你想當和尚?”
許赤腳笑了笑道:“我想通了,以後我住廟裏去,家裏的事,你多操心一些。你娘老了,妹妹弟弟都還小。你是家裏長子,該承擔起長子的責任。”
許赤腳說得很隨意,仿佛是在交代後事一樣。
許一山斷然回絕道:“爹,這不行。你就在家好好過日子,去什麽無修廟啊?你去當和尚了,別人怎麽看我?我們一家以後還有什麽麵子麵對別人啊?”
許赤腳意味深長看兒子一眼道:“你是讀書人,要懂得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爹去當和尚又怎麽啦?當和尚很丟醜嗎?”
許一山苦笑道:“過去當和尚的人,都是無家無子之人。爹,你有家,有妻兒子女,你塵緣未盡,能當得了和尚嗎?”
許赤腳擺擺手道:“你不用多說了,我意已決。你回來得最好,爹已經把話給你說透了,今後餘生,我就在無修廟裏過了。”
許一山嚇他道:“無修廟都不在了,被人拆了,你去住哪?”
許赤腳一愣,歎口氣道:“你不用管我。”
父子兩的對話很快結束。
以後,許一山不管說什麽,許赤腳都微閉著眼,不再回他的話。
出了門來,他將爹要去無修廟當和尚的事說過娘聽了。娘的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埋怨道:“這死老頭子,丟了魂了啊,還想去做和尚?做夢去吧。”
娘的埋怨不無道理,在許一山的印象中,爹似乎一刻也離不開娘。
按娘的話說,爹許赤腳完全沒有生活自理能力。他不會做飯,不會洗衣服,除了一天到晚伺弄他的草藥,爹基本屬於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人。
有人說,許赤腳是個“藥癡”,這不是譏諷他,而是讚美他。
任何一個植物,在許赤腳的世界裏都是一味好藥。許赤腳說,百草都是藥,這句話一點毛病都沒有。
許一山出生後,娘帶著他回娘家坐月子,留下許赤腳一個人在家。
等娘回來時,爹許赤腳已經變得像個野人一樣。
他不會做飯,就隻好生啃紅薯。不會洗衣服,就將兩套一副輪換著穿。
從此以後,娘再沒離開過爹許赤腳半步。
許赤腳不論走多遠,當晚也必定回到妻子身邊來。
現在,爹許赤腳突然要去做和尚,這讓許一山哭笑不得,茫然無措起來。
許一山懂爹的脾氣,一旦做了決定,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許一山憂心忡忡,娘卻雲淡風輕。
上段時間他被紀委二次約談時,他估計自己一下出不來了。於是將自己的行李全部收拾打包,把鑰匙交給宛秋,請她在爹許赤腳去洪山鎮時,將他的東西帶回家來。
然而直到許一山有驚無險從裏麵出來,爹許赤腳也沒露一次麵。
那時候,許一山心裏還在想,爹也許是覺得麵子上太難看,沒去洪山鎮拿他的東西。
卻沒想到,爹許赤腳根本就不知道他被約談的事。他全部的心思都在研製長生不老藥上去了。
母子倆聊了一會,許一山的態度是,無論出什麽事,爹許赤腳都不能去無修山的無修廟裏做和尚。
娘安慰他道:“你安心在外麵工作就是,家裏的事,你不要操心。你爹還沒長翅膀,等他長翅膀了再說。”
辭別娘,許一山去與爹許赤腳告別。
雖說他在本縣工作,卻很難抽空回來。
爹許赤腳曾經說過,不要有事沒事往家裏跑。家裏真有事,會通知他回來。
許赤腳聽說兒子要去燕京,想了想摸出一顆藥丸遞給他,“你帶著這顆藥,會有用處的。”
許一山本來不想帶,聽柳油條說,他吃這藥,差點把條命都吃沒了,他就算拿著這藥丸,未必敢派上用場。
“秀的事,你做大哥的,一定要多操心。”許赤腳叮囑兒子道:“秀是個很單純的姑娘,別讓她吃虧。”
許一山不敢告訴爹,許秀已經去了燕京,與陳曉琪在一起。
爹許赤腳對陳曉琪的印象一直不太好,他一直堅定地認為,這樁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就是一個讓兒子跳的陷阱。
從跨出家門那一刻起,許一山便覺得一顆心在亂跳,他預感會有大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