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嘉義的案子在進入司法程序之後,衡嶽市掀起一場浩大的剪枝去葉的風暴。
隨著市委秘書長主動投案開始,風暴開始席卷衡嶽地區官場。
讓許一山驚掉下巴的第一人,居然是長寧縣的謝飛。
謝飛在富嘉義那天去省裏開會時,還特意跑去富嘉義辦公室,送了他一萬塊錢。
辦案同誌當場從富嘉義身上搜出這一萬塊錢,從而很快將謝飛卷了進去。
在這場風暴中,黃山是最不擔心的一個。整個衡嶽官場的人都知道,黃山與富嘉義不對付。
但是,彭畢開始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彭畢是富嘉義親自培養的年輕梯隊幹部,他在很多場合風頭要蓋過段焱華。有人說,段焱華沒有像彭畢那樣得寵,在於黃山與富嘉義的關係很微妙。
陳勇親自打電話給女婿許一山,讓他們夫妻晚上回家一趟。
許一山帶著老婆陳曉琪去他家的時候,看到陳勇心事重重,愁眉不展,不覺心裏一跳。
陳勇給許一山立下一個規矩,從現在開始,不許隨便在外吃飯,更不許參加任何宴請。他看著許一山,欲言又止了好一會,才猶豫著說道:“特別是不能收任何東西。”
許一山明白這個“東西”裏麵所包含的內容。當即認真道:“爸,你放心,這一點我把握得住。”
陳勇歎口氣道:“這次的動作看來有點猛。已經不僅僅是衡嶽市委的事了,省裏已經幹涉了。”
許一山好奇地問:“怎麽幹涉?富嘉義不是已經移送了嗎?”
“對啊,就是因為移送,才會出更多的事。嘉義書記在衡嶽市十幾年,根紮得太深了。”陳勇苦笑道:“原來以為像他這種樹大根深的人無人動得了,誰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啊。他這次倒下,可是沒任何征兆的,太突然。”
許一山對衡嶽官場的事並不了解。他進入仕途兩年時間還不到。市委主要領導都還認不全,別說攀關係,他連門都找不到。
好在他背後站著陳勇和曾臻,在別人看來,他本身就是別人要攀的關係。
許一山道:“爸,我聽說,黃書記與富嘉義書記關係一直不好。他可能是這次風暴中唯一能獨善其身的人。”
陳勇搖搖頭道:“這就是我今天叫你們回來的原因。”
陳勇解釋說,官場並非有著明確的什麽幫派與山頭。這是一個非常微妙的生態圈子,關係錯綜複雜,往往是你總有我,我中有你。不存在嚴格的誰是誰的人,都是一個目標,誰對自己的利益最大,腳步就跟著誰走。
一旦利益喪失,馬上會轉變風向。
因此,外麵盛傳的黃山與富嘉義關係不好,並不是真相。
陳勇說了一句經典的話,“若是關係真的水深火熱,嘉義書記能容得下老黃?”
許一山試探著問:“這麽說,黃書記也會牽涉進去?”
陳勇小聲道:“現在還不能下這個結論。但是我看,情況不太樂觀。”
許一山哦了一聲,不覺心情有些沉重。
如果所有人都將心思花在投機鑽營上了,誰還有時間和精力去為老百姓辦事?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陳勇叮囑他道:“一山啊,你現在的情況很不好說。不過你記住一句話,無論出什麽事,你都保持一顆初心。我估計,這段時間來找你的人不會少。”
許一山驚疑道:“誰找我?”
陳勇歎口氣,“當然不是找你麻煩,而是找你說情的人,會很多。”
許一山嘿地笑了起來,道:“他們腦殼沒暈吧?找我有什麽用?我又不是大領導。”
“可你同學是大領導。”
“我們隻是同學關係。”許一山強調道:“胡進這人很有個性,他會聽我話嗎?做夢都不要去想。”
“他可能不會按你說的去做,但不會不考慮你的態度。”陳勇輕聲道:“可以這麽說吧,你在他麵前的一句話,現在足以影響一個人的未來前途。”
“是嗎?”許一山驚訝不已道:“爸,我覺得不會。”
“怎麽能不會?”陳勇分析道:“胡書記是空降下來的領導,在衡嶽地區是沒有基礎的。這對一個領導來說,是很不利的。因此,他需要身邊有一批人。”
“這批人必須是衡嶽本地人,年輕,有朝氣。熟知衡嶽政治生態,辦事果敢利索。”
許一山釋懷道:“我不符合他的要求。”
陳勇盯著他道:“不,你恰恰是最適合的一個。”
許一山狐疑地看著陳勇,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你是他在衡嶽地區唯一的熟人,又是同學,據說,你們在大學期間關係就特別好。他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絕對會相信你。而且,他想在衡嶽有一番作為,身邊勢必得擁有你這樣的得力幹將。”
許一山沉默不語。心裏想起在廖老的葬禮結束後,胡進給自己說過的一番話。
胡進說,接下來就是一場硬仗,他想要將富嘉義的根連根拔起,必定會付出一定的代價。
那時候許一山心裏就明白,胡進是在試探他的意思。
許一山故意裝糊塗,不接胡進的話,看似躲過了胡進的試探。其實在那時候起,他心裏就明白,胡進不會讓他輕鬆自在。
因為胡進最後說了一句話,“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你我雖然沒有血緣上的關係,但老許啊,從認識你的第一天你,我就視你為異姓親兄弟了。”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披掛上陣,但不可有勇無謀。衡嶽的官場,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這裏麵水深得很。雖說嘉義書記已經身陷囹圄了,但他的影響力並未消失。”
許一山迷惑了,陳勇話裏究竟包含著什麽意思?
看許一山愣怔的樣子,陳勇繼續點撥他道:“胡進他是空降來的,早晚還得離開衡嶽,他不可能一輩子守在這裏。他走了,衡嶽又是誰的天下?組織力量再大,也不可能將全市的幹部全部換一個遍啊。”
許一山若有所思道:“爸,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我是真的不想介入進去。”
“有些事,不是你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的。”陳勇道:“很多事,都是被逼著去做的。記得當年東西德合並的時候,法院在審理一名士兵時說過,槍口抬高一寸,是良知。”
許一山嘿嘿笑道:“意思就是不一棍子打死。但是,爸,如果不把人一棍子打死,他活過來後,報複的手段和力度可能會更大。”
“這就需要智慧了。要做到讓人怕,又要讓人忌憚,還得要讓人尊敬。好了,今天就聊到這裏,你自己回去好好消化吸收。總之一句話,你和曉琪都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