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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8章 一把手

  這是一座典型的中式別墅,回廊環繞,中規中矩。


  進門一座屏風,隔斷直視屋裏。轉過屏風,觸眼便是一套大氣尊貴的紅木家具。


  正中沙發上,端坐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他頭發已經花白,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手裏拿著一張報紙,正聚精會神地看,全然沒有發現許一山和杜婉秋進來。


  杜婉秋低聲喊了一聲“爸”,老人才抬起頭。


  他一抬頭,許一山便嚇了一跳。


  這張麵孔他不謂不熟。作為一名幹部,他對領導幹部的印象都像刻在心裏一樣。


  沒錯,他是中部省一把手,王明成書記。


  王書記在電視上經常露麵,許一山雖然從沒親眼見到,但王書記的形象已經深入他心。


  “您是王書記?”許一山一激動,幾乎結巴。他有點不相信,杜婉秋會是王書記的女兒。她姓杜啊。而且,他從沒聽說王書記還有個做副市長的女兒。


  王書記微微一笑,對許一山的疑惑沒有解釋。


  “坐吧。”他輕聲招呼,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隱隱而來。


  杜婉秋過去挨著她父親坐下,撒嬌道:“爸,他叫許一山。就是他給我追回來了一萬塊錢。”


  “是嗎?”王書記哈哈大笑起來,打量了許一山一眼道:“看不出你身上還有見義勇為的氣概啊。小許同誌,謝謝你啊。”


  許一山尷尬不已。敲詐的事就發生在他腳下,如果他坦然接受王書記的感謝,豈不是認為王書記治理有問題?省城發生敲詐案,而且被敲詐的對象還是一把手的女兒,這事要傳出去,誰都沒麵子啊。


  “看來,社會治安的問題越來越重要了。”王書記沉吟道:“有必要開展一場聲勢浩大的嚴打運動了。”


  許一山連忙說道:“首長,這些事一點不奇怪。社會百態,什麽樣的人都有。依我看,哪些人無非就是好逸惡勞,讓他們吃點苦頭就可以了。”


  王書記似乎來了興趣,笑眯眯問:“你說說,這苦頭該怎麽給他們吃?”


  許一山想了想說道:“目前,我們的法製還算健全。作奸犯科者,按律嚴辦。杜絕以罰代法。我認為,任何膽敢以身試法的人,特別涉及經濟犯罪的,背後基本都有一把保護傘。如果打掉保護傘,就會失去滋生違法犯罪的土壤。違法犯罪自然而然就會消除。”


  王書記頷首道:“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我們要樂觀地看待問題,不是每一名幹部都願意成為保護傘的。也不是所有的違法犯罪都因為有保護傘而肆無忌憚。我們幹部的覺悟還是很高的,隻有極少的一部分人,需要從幹部隊伍中清除出去。”


  王書記的話看起來是在讚賞許一山,其實隻要細加體會,便會感覺出來,他對許一山的言論並不完全持讚同態度。甚至,他在暗責許一山以點概麵的武斷。


  “聽說,你是衡嶽市來的同誌?”王書記和藹地問。


  許一山趕緊回答道:“是,報告首長。我叫許一山,現任衡嶽市茅山縣掛職副書記。”


  “不錯嘛。”王書記看了他一眼,“年輕人,朝氣蓬勃,有想法,有幹勁,也有闖勁。未來的社會,需要你們啊。”


  許一山謙虛道:“首長,我還要努力學習。特別是向你們老一輩領導幹部學習。”


  王書記笑道:“我們都老了。也沒什麽東西讓你們學。小許啊,你有這個態度很好。年輕人是要多學習。現在社會發展很快,新東西層出不窮。我老頭子都感覺一天不學習,就趕不上社會發展啊。”


  正聊著,保姆過來請他們入席吃飯。


  許一山沒敢去,第一次見到一把手,他內心的激動之情還沒完全平複下來。王明成同誌是中部省老領導,他聲望很高,水平也很高。中部省這些年發展迅速,與他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杜婉秋見他不動,遲疑了一下,伸手去挽了許一山的手臂,低聲說道:“你敢讓我爸等你呀?快走。”


  王書記的晚餐很普通,桌子上的菜,大多是家常菜,並沒山珍海味。


  稀奇的是桌上還有一碟饅頭,這對習慣吃米飯的許一山來說,多少感覺有些詫異。


  中部省古來被稱為“魚米之鄉”,人們的主食都是米飯。麵食在中部省隻能算作副食,甚至是零食。


  杜婉秋似乎猜出來許一山的疑惑,笑著解釋道:“我們家是北方人。我爸從小吃麵食長大的。他對米飯不感興趣。”


  許一山嘿嘿地笑,道:“首長原來是北方人啊。”


  王書記笑了笑道:“我記得剛來你們中部省時,同事都叫我北方佬。那時候我想吃一頓麵食,還要想辦法到處找人啊。小許,不瞞你說,我來中部省快三十年了,還真沒吃到一頓老家的味道。現在啊,不管大酒樓小飯店,做出來的麵食都改良過了。”


  他指著碟子裏的饅頭笑道:“你嚐一個試試。這是我老家的味道。”


  王書記的保姆來自他老家,是省委費了不少心思請來的。


  保姆來時三十歲不到,已經在王書記家做了二十多年。


  許一山果真伸手去拿了一個饅頭,剛要吃,被王書記攔下。他給許一山示範了一個正確的姿勢。一手拿饅頭,一手拿著一根大蒜,將大蒜在一碟醬裏攪了一下。他咬一口饅頭,咬一口蒜。


  許一山如法炮製,可是當大蒜的辛辣味在口腔裏蔓延開去的時候,他不由自主地皺了一下眉頭。


  “衡嶽市不錯嘛。”王書記突然讚揚起來,“你們新來的書記胡進同誌怎麽樣啊?”


  許一山聞言,不敢貿然回答。


  首長這是在打聽?還是在試探?

  “你們衡嶽市新上了一個雲軌項目,進展得怎麽樣了?”


  許一山小聲道:“目前進入了拆遷程序。”


  王書記嗯了一聲,興致盎然地看著他說道:“聽說,這個項目還是你去爭取來的。老陸對你的印象不錯嘛,在我麵前提了你幾次了。”


  許一山連忙說道:“感謝陸副省長抬愛。”


  “老陸這個人,可是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的人。”王書記微笑道:“他那個火爆脾氣啊,還真沒幾個人能在他麵前得到一個好字。”


  “你這次來省委黨校脫產學習,可是老陸點名戴帽下去的。”


  許一山一愣,內心便激動起來。


  這次省委黨校的脫產學習,背景是什麽,相信體製內的人都清楚。衡嶽市的幹部,多少人想得到這個學習的名額啊。


  如果不是王書記說破,許一山還一直以為這是胡進安排的。


  他怎麽也不會想到,原來自己來學習,居然是陸副省長點名的結果。


  這就不難解釋為什麽陸副省長親臨學習班的時候,特意點名他許一山發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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