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4章 位卑不敢忘國憂
許一山沒想到想見孔大周會那麼難。
辦案人員以正在偵查為由,拒絕許一山會見孔大周。許一山心有不甘,找到陳州市公安局長的頭上,提出要求會見孔大周。局長顯得很為難,顧左右而言他地告訴他,因為孔大周的案子很複雜,不方便偵查人員以外的任何人接觸。即便律師想提前介入,都被拒絕了。
越是不想讓他見到孔大周,許一山越想見到他。
他隱隱約約感覺到,公安方面拒絕他會見孔大周,絕非是案件偵查的需要,反而讓人有種強烈的對方想掩蓋什麼一樣的異常。
在市委書記耿火根的介入下,許一山終於順利在看守所見到了孔大周。
隔著厚厚有機玻璃,許一山看著孔大周被民警帶進來會見室。孔大周臉上浮著一層不易琢磨的微笑,他手腕上沒帶任何戒具。如果不是在看守所,他的樣子看起來好像在悠閑的度假一樣。
孔大周一眼看見坐在玻璃后的許一山,顯然楞了一下。
他很快恢復了平靜,隔著玻璃在許一山對面坐下,拿起面前的通話器,冷冷地問了一句,「你找我?」
許一山笑了笑道:「孔老闆,還好吧?」
孔大周哼了一聲,「坐牢啊,能好到哪裡去?姓許的,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吧?」
許一山搖搖頭道:「你錯了。你有什麼笑話給別人看呢?孔老闆,你如果有罪,法律會公正處罰你。你如果沒罪,法律不會冤枉你。我來看你,沒別的意思,畢竟我們相識一場,過兩天我們就要離開陳州了。走之前,看看你,道個別啊。」
孔大周冷笑道:「你是黃鼠狼給雞拜年,能安什麼好心啊?我知道,我今天被關在這裡,就是拜你所賜。不過,你可能會失望了,我孔大周行的端坐得正,我不怕別人陷害。」
「誰陷害你了?」許一山笑眯眯道:「孔老闆,你也別想太多。站在私人角度我奉勸你一句,以後,國家保護的動物你最好不要沾邊。你想想啊,飽了口腹之慾,身體卻要承擔法律制裁,多不划算啊。」
許一山說得一本正經,樣子像極了苦口婆心的長輩在勸告晚輩。
「有些東西你不能道聽途說,比如陳州麝,它真能有讓男人起死回生的功效嗎?人嘛,要相信科學。你們不相信科學,殘害的可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孔大周咧開嘴笑了,「你沒親自體驗過,你就沒發言權。姓許的,你今天把我關進來,明天你還得把我請出去。不信,你走著瞧。」
「是嗎?」許一山似笑非笑道:「孔老闆,我要你不要胡思亂想,你還在胡思亂想。我剛才說了,法律不會冤枉一個好人的。還有,你不是我關進來的,我許一山沒這個權力。」
「你知道自己沒這個權力就好。」孔大周毫不掩飾道:「說老實話啊,你的角色太微不足道了。聽說,你現在只不過是一個掛職的縣委副書記。你把手伸得那麼長,究竟想幹什麼呢?」
「我是掛職的副書記沒錯。」許一山微笑著道:「我告訴你,第一,我沒有想幹什麼的念頭。第二,有句古話叫位卑不敢忘國憂。我不過是盡了一個公僕的責任而已。」
孔大周樂了,笑嘻嘻道:「你少在我面前吹了。你們這些當幹部的,心裡想著什麼,老子還不清楚?不是我說你們,你們一個個道貌岸岸然的,表面上個個都是真人君子,骨子裡誰不是個男盜女娼的貨。姓許的,你放心吧,我老孔會沒事的。誰要弄我,我就弄誰。我也送你一句話,要死,蛇與青蛙一起死。」
許一山沒有生氣,孔大周的話里,透露出他有恃無恐的囂張。這麼看來,孔大周對他的了解不少。他不但知道許一山的背景,而且還得意地炫耀出來,他孔大周會有人保他。
孔大周最後的這句話,明顯暗藏著玄機,他要魚死網破。
「你還有事嗎?沒事我就回監捨去了啊。」孔大周調侃著許一山道:「你看看你,沒事跑來看我什麼笑話。誰笑到最後,才是真笑嘛。」
他起身欲走。
會見室里,空氣似乎凝固。
會見前,看守所負責人表示,許一山會見孔大周,沒有明確定義。他是以私名義來見孔大周,還是以公名義來見他,看守所把握不住,而且,上面也沒對這次會見有特別的交代。因此,會見室里,除了許一山一個人之外,再沒人參與會見。
許一山突然喊住孔大周,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看,一字一頓問道:「孔大周,我問你,你認識黃三兒嗎?」
孔大周頓時愣住,他努力保持著鎮靜,但他身體微微的一抖,還是出賣了他。
他再次坐了下來,有些慌亂道:「認識啊,他不是出車禍死了嗎?」
「黃三兒原來是你什麼人?」
「不是我什麼人。」孔大周苦笑著道:「他就一個社會閑散人員,我看他遊手好閒的,所以給了他一口飯吃。平常替我跑腿辦些小事。」
許一山意味深長哦了一聲,緩緩道:「這兩天我接到了一個舉報電話,舉報的人叫唐娥,你認識吧?」
孔大周愈發慌亂了,他沉默了好一會,突然咬牙切齒道:「那個女人,真是貪得無厭。他老公的死,老子給她賠了幾十萬。她還想怎麼樣啊?真是陰魂不散。」
「可能是黃三兒陰魂不散吧?」許一山似笑非笑道:「孔大周,你是個聰明人,有些事不需要我說,我相信你比誰都明白。天底下,沒有可以能掩蓋的罪惡。你明白我這句話的意思嗎?」
孔大周沉默不語,陷入了沉思。
許一山也沒急著催他說話。他知道,孔大周此刻正是思想鬥爭最激烈的時刻。
孔大周一開口,或許就會撕開陳州市黑幕的口子。
會見室里的空氣再度凝固,許一山身後的牆上,掛著一隻很大的鐘。此刻,彷彿能聽見秒針在嚓嚓的走動聲音。
「能給我一支煙嗎?」孔大周突然開口說道。
「我不抽煙。」
「哦。」孔大周失望地嘆口氣。他臉上浮著的一層笑容早就褪去,憔悴感撲面而來。
從見到孔大周開始,許一山就知道他是裝出來的精神。一個人無論他有多大呼風喚雨的本事,只要身陷囹圄,必將迅速凋零。
所謂官法如爐,意思就是一塊再好的鋼鐵,進了熔爐里,最終也會被熔化,化成一道道的水霧,消失於無形。
當然,從孔大周的表面上看,他在看守所里的日子過得還很滋潤。
但是,一個失去自由的人,再好的美味,也提不起食慾。再漂亮的美女嬌娃,也激化不出他的原始衝動。
失去自由的人,就像被剪去雙翅,關在籠中的鳥兒一樣,空望著自由的藍天,發出一聲聲的悲鳴。
「我什麼也不會與你說的。」孔大周突然說道:「我回監舍了。」
他毅然起身,頭也不回走到門邊,跟隨著看守消失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