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4章 酒桌上的文化
林蔭假日酒店貴賓廳里,衡岳市雲軌項目招待宴會在此舉行。
筵開十席,當中一巨桌。餘下九席,沿主桌圍繞。恍如眾星拱月,又如一朵盛開的蓮花。
衡岳市全部常委均入席主桌。許一山被胡進安排在主位上坐下。他依左,李朝亮膀右。
從胡進開始,依次是專職副書記向勇、政法委書記魏力、市委組織部長賀聯方、宣傳部長萬思維。李朝亮往後,是常務副市長曾正、統戰部長何麗榮、紀委書記周正、市委秘書長葉非,以及衡岳縣委書記羅陽華。
衡岳警備區司令侯波最後一個上席。
許一山突然有點如坐針氈的感覺,在座的任何一個人,級別都比他高出不少。倘若他不是借著陸省長和王書記委託的這件外衣,這主桌上哪會有他的一席之地。
好在大家都不陌生。唯有統戰部部長何麗蓉是張生面孔。
原統戰部長何軍因身體健康原因,不得不退出領導崗位。現任部長何麗蓉,原來是市婦聯主席,衡岳市政府副秘書長。
何麗蓉今年已經快五十歲,幹完這屆便可退休了。
其餘九桌,七縣五區主要領導人就佔了三桌。餘下六桌,市屬各局委辦又佔去四桌,最後兩桌,為衡岳市特邀參加剪綵儀式的企業界負責人。
胡進顯然感覺到了許一山的不適,他壓低聲叮囑他道:「老許,你就安安穩穩地坐著。今天你的身份不同,沒人還可以超過你。」
許一山訕訕一笑,只能鎮靜安坐不動。
七縣五區的主要領導人當中,他發現了周琴、彭畢,也看到了長寧縣委書記梁國明。在企業界的那一桌,他驚奇地看見了孫武和杜鵑。
孫武一直在關注著他,當兩人的目光碰到一起的時候,孫武咧開嘴笑,似乎想過來打招呼。但是他剛剛站起來的身子很快又坐了下去。
胡進說得沒錯,整個大廳中,許一山因為身兼書記省長特別代表的雙重身份,無人可及其風頭。
照例是祝酒詞,胡進代表市委市政府對在座的諸位表示感謝。
他舉起酒杯,笑容滿面道:「各位,今天是我們衡岳市雲軌項目開工的日子。雲軌項目的建設,標誌著衡岳市上了一級台階。這是我們衡岳市的驕傲,也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讓我們一起舉杯,為雲軌建設成功,早日通車干一杯。」
開場過了,接下來就是自由活動的時間。
胡進與李朝亮一起敬了許一山一杯,請許一山回去省里后,替衡岳市美言幾句。胡進乾脆了當地笑道:「沒有省里的支持,我們會很難。老許,拜託了。」
就這樣一句話,讓許一山感覺肩上的擔子突然之間重了許多。
放下酒杯,許一山在心裡想,自己要不要主動去給在座的各位領導敬酒,以示誠意。他心裡非常清楚,自己只不過是借了陸省長和王書記的一件外衣才會受到如此的尊重。
失去這件外衣,在這些領導的眼裡,他什麼都不是。
正因為心裡時刻在提醒自己,所以他一直非常內斂,不敢張狂。
突然,向勇端著酒杯起身過來了。
許一山趕緊起身,客氣地與他打著招呼說道:「向書記,您坐,我過去就對了。」
向勇笑了笑道:「今天你是我們衡岳市的貴賓,我豈能怠慢啊。小許,你是我們衡岳市走出去的幹部,我們都希望你展翅高飛,一飛衝天啊。」
許一山苦笑道:「向書記,謝謝您的抬愛。我先干為敬。」
沒等向勇反應過來,他已經將一杯酒喝了下去。
向勇剛回到桌位上,魏力又起身過來。
魏力拍了拍許一山的肩膀,意味深長說道:「小許啊,剛才向書記已經說過了,我與向書記的希望是一致的。過去,大家可能存在一些小小的誤會,希望你能把這些小誤會從心裡消除掉哦。」
「必須的。」許一山嘿嘿笑道:「魏書記,我還是先干為敬。」
魏力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他的手,眼睛如利劍一樣盯著他看,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易琢磨的笑容,「小許,別急嘛。喝快酒容易醉。」
向、魏主動過來敬酒,明顯表現為示好。許一山心裡無比清楚,只好虛與委蛇。
有了他們兩個帶頭,其他常委都不甘落後。人人都起身過來給許一山敬酒。這一輪下來,許一山肚子里至少裝進去了半斤之多。
若是換了別人,此刻怕是早就癱軟到了桌子底下。許一山就是許一山,他身體特殊的技能此刻再次發揮了超人的魔力。強烈的酒精刺激非但沒讓他精神恍惚,反而就像是在一盞油燈里添了一勺油,星星之火愈發明亮了。
主桌這邊方罷,鄰桌便有人過來湊熱鬧了。
當然,他們首要的目標還不是許一山,而是胡進與李朝亮。
胡進年輕,身體尚能扛。朝亮市長就不行了,他本來身體虛弱,加上平常又滴酒不沾,突然被人勸酒,人便有些支持不住。
可是在酒桌上的文化,上去了就下不來,除非不端杯。
朝亮市長與許一山喝過,也與常委們共同舉過杯。張三敬了他的酒喝了,李四來敬,他不能不喝。再來一個王麻子敬他,他更不能推辭。
於是,幾杯下去之後,他似乎有些站不穩。
許一山悄悄提醒他道:「李市長,您少喝一點。我看你有醉意了。」
李朝亮虛弱地笑,道:「沒事。今天高興,衡岳市大喜事,多喝幾杯還可以。」
一邊的胡進笑道:「就是啊,老許,你是杞人憂天啊。幾杯酒能把老李怎麼樣?你可能不知道,李市長當年可是聞名遐邇的中部省酒場三君子之一。」
恰好梁國明過來了,他將許一山從頭到腳看了好幾遍,嘖嘖贊道:「小許,牛了啊。你能代表兩大老闆出來剪綵,你是中部第一人了啊。」
許一山客氣說道:「梁書記,首長們都忙,我代替過來打打醬油。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首長對衡岳市的祝福是認真的。」
「當然當然。」梁國明笑嘻嘻道:「大紅人,我們要不要喝一杯?」
許一山推辭道:「自家人,機會有的是,就不要湊這個熱鬧了吧?」
許一山把梁國明稱為「自家人」,不是沒有道理的。梁國明過去是陸省長的秘書,他現在又是陸省長眼裡最信任的人。嚴格來說,他們兩個現在都算是出身在陸省長門下。因此,稱為一家人道理上說得過去。
梁國明卻搖搖頭道:「小許,你可不能兩種眼光看人。別人敬你,你二話不說喝了。輪到我了,你就找些沒邊兒的理由,不好吧?」
很顯然,梁國明似乎不願承認他與許一山是「自家人」。
在梁國明看來,許一山現在靠著陸省長這棵大樹,得了勢。但不等於許一山能夠取代他在陸省長心裡的位子。
畢竟,他跟隨陸省長那麼多年,早就成了陸省長的心腹。而他許一山只是一個半路上殺出來的程咬金,無論在社會地位,人脈資源還是政治條件上,都與他不是一個檔次。
許一山是不是得到了陸省長的重視,他還不敢肯定。但看到許一山這次風光無比的來衡岳市剪綵,他的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
陸省長放他下來當縣委書記,明顯是在歷練他。以他跟隨陸省長那麼多年的經驗,他能判斷出來陸省長的真正用意。他、胡進和許一山,都將是陸省長重點培養的對象。
但是,三個人不可能並駕齊驅,總有高低先後,誰能勝出,就是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