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9章 興師問罪
兩位記者在與許一山訪談過後,並沒急著離開。
他們拒絕衡岳市為他們安排任何行程。要求自由行動。
聶波擔心記者遇到意外,準備讓費勁安排幾個人暗中保護他們。但被許一山否定了。
許一山說:「我們安排人,他們不可能不會發現。思想端正的,還會感激我們在保護他。如果遇到心思狹隘的人,還以為我們暗中在監視他們。我們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就讓他們自由活動吧。」
許一山否定派人保護,卻安排了張曼去陪同他們。
或許是記者覺得張曼是同行,又或許因為工作的需要。他們沒有拒絕許一山的這個安排。
於是,在衡岳市的雲軌項目和衡江集團,都看到過記者的身影。甚至茅山的油脂基地和汽車零配件基地,也接待了他們兩位不速之客。
在衡岳呆了足足一個星期後,記者們打道回府回了燕京。
沒人知道記者回去后,帶給衡岳市的是福是禍。特別是聶波和周琴,都在暗中替許一山捏著一把汗。
誰都明白,許一山提出直選縣長,其實就是在挑戰人大代表制度。當然,他沒否認人大代表制度的意思,按他的說法,他只是在補充和完善代表制度內容。
記者走時,沒有就直選這件事有任何態度,甚至都沒給任何建設性的建議。
就在所有人都在焦急等待燕京方面的消息時,一個電話打進了許一山的手機里。
中部省長龔輝同志在電話里大發雷霆,要求許一山立即停止任何形式的直選工作。
當晚,龔省長從燕京直飛了過來。
許一山忐忑不安,龔省長是從燕京飛過來的,說明上面已經對直選這件事有了態度。從龔省長電話的口吻上看,凶多吉少。
他將聶波和周琴請了過來。
一見面,他便直接表示,自己的這個書記位子可能不保了。希望他們在今後的工作中堅持自己的理念,不要隨大流。
他語重心長說道:「兩位,如果我因此而下台了,直選這件事就到此結束。你們誰也不可再挑這個頭。或許,是我錯了,我沒有意識到條件真不成熟這回事。」
周琴低頭不語,聶波卻激動地嚷了起來,「他們憑什麼讓你下台?老大,你下,我們都辭職不幹了。」
許一山臉一沉罵道:「胡說。我不會因為下台而悲觀失意的。雖然我沒改變什麼,但我至少影響了。所以我不後悔啊。再說,你說辭職不幹,難道要陪我殉情嗎?」
他先笑了起來,輕鬆道:「聶波,小周書記,衡岳未來的發展,離不開你們。」
晚上九點,龔省長的飛機落地衡岳機場。
許一山早就等在機場迎接,看見鐵青著臉出來的龔省長,許一山滿臉堆笑,小心翼翼打了一句招呼,「首長辛苦了。」
龔省長哼了一聲,一言不發上了車。
在林蔭假日酒店的豪華間里,龔省長先去洗了一路的風塵,將許一山扔在客廳不聞不問。
一個小時后,龔省長才穿著浴袍姍姍出現。
許一山連忙起身,在龔省長坐下后,他才側了身子坐了半個屁股。
龔省長看了他一眼,狐疑地問:「你怎麼還沒走?」
許一山小聲道:「首長,打擾您休息了。我是想給您彙報一下直選工作情況。」
龔省長擺擺手道:「有什麼好彙報的?不用了,停下來就行。」
許一山訕訕說道:「接到您的指示后,我已經安排布置了下去。」
他沒說是在繼續工作,還是已經停止了直選工作。
龔省長的氣似乎消了一些,他緩緩嘆口氣說道:「一山啊,你這次惹的麻煩可不少啊。有關領導對衡岳地區實行直選這件事很不高興,要求追查。」
許一山苦笑道:「給首長添麻煩了。」
「一山啊,你是不知道,有關領導親自找我談了話,了解直選這件事。」龔省長說道:「可是我對你們直選這件事知之甚少啊。不是說,省委省政府沒有重視直選這件事。我們考慮到你已經成熟了,不會幹出這些荒唐的事出來。看來,我和陸書記在這件事上都有責任。」
「我今天來,就是想了解你的真實想法。」龔省長直言不諱說道:「這件事處理不好,很可能影響你的前途,希望你能重視。」
許一山小聲說道:「前段時間燕京來了兩位記者,他們採訪了我。我把該說的和不該說的,都說給他們聽了。」
龔省長點點頭道:「這個情況我也知道。他們寫了一份內參,引起了上面的特別重視。」
許一山苦笑道:「我請求組織給我處分。在處理直選這件事上,我犯了主觀錯誤。主要表現在操之過急,沒有注意到實際情況,工作上存在好高騖遠的思想。」
「處分你?」龔省長冷笑了起來,「是處分那麼容易的事嗎?一山啊,你這次犯的可是政治錯誤。」
許一山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儘管他早有了思想準備,但話從龔省長嘴裡說出來之後,他便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撲面而來。
龔省長用了「政治錯誤」這個詞,說明問題非常嚴重。
許一山也清楚,但凡與政治掛上鉤的事,很難說得清楚。但有一條無可爭辯,那就是涉案的人,政治前途從此一片灰暗。再無翻身之機。
「你做好思想準備吧!」龔省長揮揮手道:「我要休息了。明天上午十點,我要求列席常委會議。」
省長參加市委常委會議,怎麼是列席呢?應該是主持。
許一山趕緊起身告辭出來。
通知連夜發下去,要求全體常委第二天十點準時出席市委常委會議。
心事重重的許一山一回家便將自己鎖在書房裡。他第一次感受到壓力會那麼巨大。
他不是貪戀書記的位子,也不是想著維護虛偽的面子。他只是為即將成功的直選突然夭折而痛心。衡岳市直選一事只要壓下去,從此以後,此事將不會再萌芽。
他突然有股「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感,壯志未酬的悲哀如烏雲將他重重籠罩。
龔省長在燕京參加會議,他丟下會議趕來衡岳市了解情況,足以證明中部省委省政府已經無法將這件事圓過去了。
門外,響起敲門聲。
陳曉琪貼著門縫喊道:「老公,你開門吧。」
許一山道:「我想靜靜。」
門外傳來陳曉琪撲哧一笑,「靜靜是誰呀?你想她。許一山,你趕緊打開門,給我交代清楚,靜靜到底是誰。」
許一山明白陳曉琪是在故意無理取鬧,目的是想開導他。
他只好將們打開。
門口,陳曉琪笑吟吟地看著他,輕聲道:「是不是你要被撤職了?就算是,天塌下來了嗎?不當這個書記,我反而更高興。」
許一山無奈道:「我拿什麼去養你和孩子?」
「我養你啊。」陳曉琪咯咯笑了起來,「如果你真下來了,你就當個好好的家庭婦男吧。老公,這世界沒你想象的那麼不堪,也沒你想象的那麼美好。人的一生啊,總會遇到坎坷。」
許一山小聲說道:「可能這次不是坎坷,而是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