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1章 風險與機遇
許一山一眼就看出來了胡進的心思。
在體制內歷練了幾年,他怎麼能不知道權力鬥爭的殘酷性。當權力橫行的時候,什麼道德、法律、倫理、人性,都不過是被利用的武器。
胡進從空降衡岳開始,他的人生大幕就徐徐拉開了。
這幾年,他不斷製造影響,製造熱點話題,目的其實很簡單,他需要一個舞台,將自己推向觀眾。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胡進是一個身懷天下的人。
其實,在燕京城裡,像胡進這樣的家庭背景的人不在少數。但是,大多數與他有著同樣家庭背景的人,都選擇了棄政從商。他們利用背景的影響力,在商場上賺得盆滿缽滿,很少有人像胡進一樣,視金錢為糞土,一心一意走從政之路。
事實上,胡進在這金錢這方面確實有過人之處。他從來沒將金錢看得有多麼重要,他非常痛恨貪腐之人。這也是在衡岳市曝出魏力貪腐之案后,他痛下殺手的原因。
在胡進看來,眼裡心裡裝滿金錢和女人的人,都是不值得信任的人。這些人就該掃進歷史的垃圾堆,再踏上一隻腳,令其永世不得翻身。
許一山被他看重,也是因為許一山在這方面與他有著同樣的善惡標準。
看人看秉性。四年大學生涯,他與許一山幾乎形影不離。在與許一山接觸的日夜裡,他發現許一山也是個將金錢視為糞土的人。
而且,許一山身上有一股令他都望塵莫及的胸懷。
當年,他帶許一山進京回家。他以為許一山會驚嘆他的家世,讚揚他的內斂。誰料許一山在他面前表現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樣,他甚至都沒流露出一絲羨慕與驚嘆的神情。
事後,許一山也沒改變他對自己的態度,他一如往昔與他交往,既沒因為自卑而疏遠他,也沒表現出恭維和尊敬他的舉動。
特別是在畢業之際,當無數人圍在梁國明身邊,希望藉助梁國明的關係謀求一份滿意的工作時,許一山從來就沒在梁國明跟前流露出一絲求助的意思。
他以為許一山會找機會來求助自己。畢竟,許一山已經知道,以他胡進的關係,給他許一山找一份滿意的工作,太簡單不過了。
然而,直到畢業離校,許一山都沒在他面前流露出一絲求助的意思。
那時候胡進就知道,許一山這種人要麼不起飛,一飛必定衝天。
七年後的重逢,許一山再次走進他胡進的視野時,他已經從一個農家子弟,成為了最基層的一個鄉鎮小鎮長。
從那時候開始,胡進就在心裡暗下決心,一定要將許一山收歸己用。
寒意漸濃,高樓上的燈光也在次第熄滅。桔城已經慢慢進入了深度睡眠。
「回吧!」許一山提議道:「老胡,外面風寒。而且桔城不比燕京,外面這裡可是濕寒,人在外呆久了,寒毒容易侵體入骨。」
「好啊。」胡進爽快答道:「老許,你還是不想給我一個說法。」
許一山笑了笑道:「老胡,我真沒有說法的。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在我心裡有一桿稱,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說實話,我支持你,也希望你能達成所願。但是,我更希望你穩一些啊。」
胡進苦笑著道:「好了,什麼話都不要說了。老許,我理解你,也不強逼你了。不過,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我已經上了戰車,而且戰車已經開動了。我要剎車,就將車毀人亡。」
許一山長嘆一聲,再沒說話。
他們各自上了自己的車,分道揚鑣而去。
坐在車裡,許一山一言不發。與胡進的談話,讓他不得不審視未來的路要怎麼走了。
胡梁之爭,早就在內部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這個漩渦將所有人都將卷進去,他許一山也不可例外。
儘管他一直想置身事外,但是隨著事態的發展,他越來越發現自己非但不可能置身事外,而且還將捲入到漩渦中心去。
胡進能在他面前袒露心跡,的確讓他心生感動。
只有將自己視為最信任的人,才會在他面前說出心裡最隱秘的話。
秘書回過頭來,小聲問道:「領導,我們現在去哪?」
「回管委會吧。」許一山點點頭道:「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去了吧?」
秘書笑道:「確實沒去了。不過,管委會的各項工作都搞得不錯。現在啊,幾位副主任都在按照您的指示在辦事。融城工作目前已經取得了幾個方面的成功。」
許一山來了興緻,問道:「你說說看。」
秘書彙報道:「目前,三市電話區號統一了,聯城公交系統運行無阻,目前,正在整合三市的公共設施利用與配置。預計半年之後,桔城、逸陽和香河三市,都將形成完全統一步伐的計劃。」
許一山頷首道:「嗯,融城計劃的主要目的,不是打造一個新世界,而是整合成為一個新世界。接下來,管委會要將原來的資產全部賣出去。」
「賣出去?」秘書不解地問道:「如果都賣了,管委會不就成了一個空殼了?」
許一山微笑道:「融城管委會本來就是一個臨時機構。它完成了自己的歷史使命之後,就該退出歷史舞台了。」
「對了,我剛才與胡省長的秘書聊了一會。」秘書小聲說道:「領導,這位胡省長,來頭可不少啊。聽說,他是未來的.……」
「胡說什麼?」許一山嚴厲打斷秘書的話,「你聽著,空穴來風的東西,不要信,更不要傳。如果我知道你在這方面沒守住自己的嘴,你就離開我吧。」
秘書嚇了一跳,趕緊道歉道:「領導,我也是聽他秘書說的。說胡省長.……」
「你是沒把我的話當話嗎?」許一山面帶寒霜地呵斥了他一句。
秘書便不敢再吱聲,將身體轉回去坐正。
許一山在管委會辦公室有卧室,洗漱後上床,時間已經到了凌晨一點多了。
夜深人靜,許一山卻怎麼也睡不著。
他心裡一直在思考著胡進在香江河邊的話,自己究竟該站在哪一方?
這是一個無比艱難的選擇,選擇任何一方,都將有預料不到的風險和機遇。
這是一個風險與機遇並存的時刻,考驗許一山政治智慧的時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