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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5章 夜上無修山

  夜晚的無修水庫,早就沒有了微風吹拂,碧波蕩漾的景緻了。


  水庫已無庫存水。庫底的泥巴曬得裂開了一道道寬縫。最寬處,能將一隻腳踩進去。


  這座曾經潰堤一瀉千里的水庫,在袁珊瑚任上再次煥發出來了生機。新修的大壩比過去寬了許多,並且鋪上了柏油路面。


  茅山縣旅遊局規劃的一山一水一條河的旅遊路線,將無修水庫完美地規劃到了雲霧山景區里。一條連接雲霧山與無修水庫的柏油馬路,將這一山一水緊密聯繫在了一起。


  如今,來茅山旅遊的人們,雲霧山與無修水庫是必到的旅遊打卡景點。兩地開通了旅遊班車,形成了夜宿雲霧山,晨游無修湖的旅遊規劃。


  無修山上,早就架起了晨鐘暮鼓。遺憾的是,無修廟因為沒有歷史根據,一直未能得到重建的批複。


  茅山縣在無修水庫修建了一座設施齊全的水上樂園。水上樂園吸引了無數慕名而來的遊客,帶動了無修水庫周邊的農家樂項目。


  但是,這一場大旱,讓無修水庫再次回到了潰堤時的慘淡。


  站在無修水庫大壩上,迎面吹來的風,就像火一樣撩過身體。


  劉思誠、袁珊瑚和秦光分站在許一山身後,陪著他默默地看著夜色中的無修水庫。


  今晚有月,月光如水。


  劉思誠第一個開口說話,「許書記,這夜晚不方便,要不,等天明了我們再來?」


  秦光附和著劉思誠的意見,小聲勸許一山道:「許書記,您要的設備我們都準備好了。你跑了一天,也該休息一下了。」


  他們從孔野哪裡得知,許一山從陳州市過來后,一刻都沒停歇直奔無修水庫來了。也就是說,他們連晚飯都沒顧得上吃。


  聽到劉思誠和秦光的話,許一山爽快道:「好啊,休息。」


  許一山沒打算回茅山縣城去,無修水庫管理處設有招待所。這是他過去考察全縣水利時就知道的事。雖說水庫管理處一度因為水庫潰堤而解散了。但在水庫重建后,原來的管理處又設立了起來。


  招待所場地有限,一下容納不了那麼多人。


  於是,在許一山的堅持下,秦光陪劉思誠他們先回縣城休息。本來,他要求袁珊瑚一道回縣城的,但袁珊瑚堅決不同意,他只好讓她留了下來。


  簡單吃了一點東西后,許一山突發奇想要上無修山。


  鄧斌和孔野都爭著要陪他去,但被袁珊瑚攔住了。


  袁珊瑚道:「你們兩位這一路也辛苦了,早點休息吧。我陪許書記上山就行了。放心吧,我會把許書記完璧歸趙給你們的。」


  袁珊瑚借了兩支強光手電筒,兩個人沒帶任何一個人,悄悄去了水庫中央的無修山。


  庫底早就乾結板塊了,腳踩在上面,鋒利的泥巴咯得腳底板痛。


  許一山在前,袁珊瑚緊隨其後,沒一會便到了無修山腳下。


  有人修了一條上山小路,方便敲鐘擊鼓的人上下。


  無修山再次響起的晨鐘暮鼓,成了茅山旅遊最負盛名的景點。


  據說,一個人不管心情有多煩悶,只要聽到無修山的晨鐘暮鼓,心裡的陰影便能一驅而盡。因此,在無修水庫有一道著名的景觀。每到晨鐘暮鼓要敲響的時候,無修水庫的大壩上便會聚集無數的人。


  他們在鐘聲中合掌禱告,在暮鼓裡祈求安寧。


  袁珊瑚打破沉默道:「許書記,你知道無修山晨鐘暮鼓的傳說嗎?」


  許一山轉過頭看她一眼道:「我第一次來無修水庫勘察的時候,聽到鼓聲,就像敲在心坎上一樣,總想哭。」


  袁珊瑚抿嘴笑了,打趣道:「原來許書記也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啊!」


  許一山搖搖頭道:「不是我多愁善感,而是那鼓聲就像有魔力一樣,一聽之後,一直縈繞在耳邊,根本沒法驅散。」


  袁珊瑚輕輕嘆口氣道:「我原來也不信的。後來親自來過幾次聽了晨鐘暮鼓,才知道傳言不虛呢。現在啊,只要我心情不好,或者我思念某一個人,我就會一個人悄悄過來聽。」


  許一山笑道:「你這才是多愁善感。」


  袁珊瑚倒不否認,她輕輕說道:「你是不知道思念一個人的時候,心裡有多苦。」


  許一山聽出來她話里的意思了,但他裝作什麼也不明白一樣,逗著她說道:「小袁啊,有個事我確實需要提醒你一下了。你不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應該要考慮個人的終身大事了。」


  袁珊瑚苦笑著道:「我哪還有什麼終身大事?許書記難道不知道我是個不婚主義者嗎?」


  「你這個想法不對啊。」許一山嚴肅說道:「什麼不婚主義啊,那就是一個借口,也是一個不負責任的思想。如果人人都這樣想,人類怎麼繁衍下去?」


  袁珊瑚沉默不語。過一會,她抬起頭來,月光下,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臉上閃爍著晶瑩的淚珠。


  「我愛的人,不可能屬於我。」她輕輕嘆息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去。」


  許一山掩飾著內心的慌亂笑道:「哎呀,小袁還會吟詩作對啊。我想,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選擇。一個人最要學會的就是適應環境。如果將一生都吊在一棵歪脖子樹上,這是非常不理智的行為。你沒讀過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嗎?」


  「那是他的村,不是我的村。我的村裡,已經不可能再接納一位新遊客了。」


  夜風吹來,拂面一陣涼意。


  月光下的無修山,就像一尊蹲伏的巨獸,冷冷打量著這個充滿煙火氣的人世間。


  許一山沉默片刻道:「上山吧!」


  對於許一山來說,無修山他太了解了。從第一次見到無修老和尚,到他爹許赤腳決意出家,他來過無修山的次數,已經屈指難數了。


  無修山就是一個傳奇,這裡有太多的故事。


  過去上山,必靠小舟。而且從山腳到山頂,根本無路可走。無修老和尚在時,人們每天只要聽到晨鐘暮鼓,就知道老和尚安好。


  老和尚圓寂之後,山上的鐘鼓聲再沒響過。


  有晨鐘暮鼓聲時,人們尊重老和尚,知道他不喜歡接觸世間凡人。人們絕足不前。老和尚走後,關於無修山的各種鬼怪故事滿天飛,人們因為敬畏,也很少有人上山。


  無修山就這樣孤獨地挺立在天地間,看世間繁華,度春夏秋冬。


  再後來,無修山鐘鼓失竊。幾代人靈魂深處的鐘鼓聲再不可聞。


  直到黃山被查,黃大嶺回國自首。鐘鼓才重見天日。沉積了五年之久的鐘鼓聲再次響起來的時候,所有人莫不熱淚盈眶。


  沒有了無修老和尚,無修山就像沒有了骨架。沒有無修山的鐘鼓聲,無修山便沒了靈魂。


  如今,鐘鼓聲再響,而老和尚卻再也不見了。


  許一山心裡突然湧上來一絲悲涼。他想起口袋裡爹許赤腳留下的那副粗陋的圖畫,畫上不正是無修廟后的那塊巨石嗎?

  老和尚圓寂時的坐缸,就藏在巨石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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