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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4章 平衡與制約

  從祝老一下車便提出泛舟東湖,已經讓許一山感覺到了異常。


  祝老退下來之後,雖然把大部分時間寄情在山水之間。但以祝老的修養和修為,他不至於會在此時提出泛舟東湖的要求。


  畢竟,山水欣賞才有韻味。如將山水當成觀摩之物,則會失去山水靈秀之意,轉而寡淡無趣。


  停泊在湖中心的畫舫,在東湖浩渺的水面上顯得是那樣的孤單和弱小。它彷彿是誰家孩子隨意扔下的一片孤葉,隨著微微蕩漾的水面,隨波逐流。


  祝老面容嚴肅,一頭白髮令人肅然起敬。他深邃的眼光靜靜地看著許一山,緩緩說道:「一山同志,根據需要,燕京擬調整你的工作。」


  許一山一愣,經作區正處在建設的關鍵時期,此時他離開經作區,不說是重大損失,也將對經作區的建設帶來嚴重影響。


  「首長,我是不是工作沒做好?」許一山試探地問道:「經作區的工作,確實還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與經作區無關。」祝老淡淡一笑道:「經作區的工作,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一句話評價吧,有成績。」


  聽祝老對經作區的評價后,許一山的心放了下來。


  經作區在確定試點之前,已經有了明確的定義,是試驗區。這裡面包含著幾個方面的意思。首先,既然定位為試驗區,就表示無可借鑒。一切都需要從零開始,探索新路。


  其次,經作區區別於過去的深海市。深海市的出現,藉助的是沿海優勢。與處於內陸地區的經作區不可同日而語。而且當初建設深海市的時候,是舉全國之力。而經作區,僅僅只有燕京的扶持。


  其三,既然是以「試驗」作為基礎的,那麼就允許出錯。因此,即便經作區存在嚴重錯誤,也屬於預設的情況之內。


  祝老開門見山便提出要調整許一山的工作,這是很不尋常的事。


  這位以退休之後不問政事而聞名的前首長,怎麼會突然在這時候找上門來,提出要調整他的工作呢?


  許一山內心被震撼到了。他知道,如果不是特別情況,祝老不至於千里迢迢跑來經作區,而且還要泛舟東湖來談這件事。


  泛舟東湖的含義到此似乎已經露出了廬山真面目,那就是保密的需要。


  顯然,祝老不希望他與許一山的談話被人知道內容。為了達到保密的目的,他除了攜帶孫女祝韻,居然連自己的秘書和保衛人員都不帶在身邊。


  接下來,祝老的話讓許一山陷入了深深的糾結之中。


  正如傳言說的那樣,梁胡二人確實早在十年前就已經被定為未來接班人。當時出於穩當的考慮,杜絕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的危險,燕京同時挑選了兩個人。


  這兩個人,一個是胡進,另一個就是梁國明。


  梁胡二人出身背景相同。父輩都是對華夏有著巨大貢獻和深遠影響的人物。梁胡二人所走的路也基本相同。他們從一開始就表現出來對政治的濃厚興趣。在絕大多數的大院子弟都將目標放在賺錢發財這條路上時,梁胡二人都沒有被金錢和利益誘惑。


  胡進起點相對高一些,這主要是因為他第一份工作就是燕京的大部委工作。


  梁國明起點相對就要低不少。他的第一份工作只是地方領導的秘書。


  但不可否認,梁胡二人背後,都有一支巨大的力量在支持著他們。


  祝老沒有隱瞞他對二人的看法。在祝老的認識里,胡進思想開放,才思敏捷,作風潑辣,喜歡出風頭,敢於打破陳規陋習。但胡進有一個非常致命的毛病,他以自我為中心的思想過於嚴重。


  這種思想是很危險可怕的,最終將導致個人的專橫。


  反觀梁國明,他看起來就比胡進要穩重許多。梁國明一直以憨厚老實著稱。特別是他在尊敬老領導的事上,與胡進有著非常分明的區別。


  胡進似乎從來沒將老領導放在眼裡,他在老領導面前所表現出來的驕橫,埋下了他逐漸被拋棄的隱患。


  祝老是一位有著非常豐富政治理念的人。他在將梁胡二人比較之後,得出一個結論,無論是梁,還是胡,其實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那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一件事,就能看出來兩個人走的路不同,但目標卻都是驚人的一致。這件事就是紅色概念的事件。梁國明在山城首創紅色基地,胡進緊跟著就弄出來一個紅色樣板戲。


  在胡進風起雲湧大造聲勢的時候,梁國明卻選擇悄悄退出來。紅色概念事件是胡進所遭遇到的第一件對他政治生命造成深遠影響的事件。他的紅色概念並沒有得到現任的燕京領導以及已經退下來的祝老這幫老首長的認同。


  這裡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那就是祝老那一代的領導,與現任的燕京領導,他們都不像梁胡二人一樣,有著別人難以企望的家庭背景。


  嚴格來說,祝老就是典型的草根出身。


  但是祝老他們算得上是技術官僚一類的人。他們有著深厚的文化知識和紮實的專業水平。理工科出身的背景,讓他們那一代人能更容易接受先進的社會文明。


  即便是現任的燕京領導,無不具有超人的智慧。


  當然,梁胡二人並非是不學無術之輩。但比起許一山來,他們的專業背景似乎可以忽略不計。畢竟,他們從離開學校之後,再沒有人接觸到所學專業。


  反倒是許一山,在最基層的地方,整整花了九年的時間與專業打交道。


  梁胡二人的勝出,似乎是歷史的必然結果。


  祝老嘆道:「制度是制約歷史發展的障礙。一個好的制度,能促進社會積極發展。相反,一個壞的制度,只會給社會和人類帶來災難。」


  許一山一直在認真地傾聽祝老的話,他幾乎沒有插一句話。


  祝老也沒隱瞞,梁胡二人的未來,儘管存在巨大的分歧與爭議,但誰都不可以推翻或者否定最後的結局。祝老擔憂的是,無論是梁勝出,還是胡勝出,未必都是最好的結果。他坦言,無論誰勝出,都將隱藏著一個巨大的憂慮。這樣,就只能安排另一支力量,去制約和平衡未來可能出現的專制。


  他們選擇的對象,就是許一山。


  到此,許一山開始有些不淡定了。他激動起來,慌亂表示道:「首長,這個人應該不是我。」


  祝老深深看他一眼道:「一山啊,有些事,是不可以推辭的。這是責任,一個肩負著民族未來的責任啊。」


  許一山心情沉重地點頭,他突然感覺到一座大山一樣的壓力正在向他壓過來。


  東湖泛舟在無數人的注視下圓滿結束,上了岸的祝老心情顯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好。


  而許一山,此刻心情比任何人都要沉重。


  他知道,一場更驚心動魄的戲就要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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