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9章 隔離審查
許一山再見到胡進的時候,已經是燕京緊急會議后的三個月了。
肩負著調查組副組長重擔的許一山,看著胡進步履蹣跚地走進來時,眼眶不由自主地濕潤了。
中原掃黑調查組在經過一個多月時間緊張工作后,初步認定了中原掃黑主要負責人胡進的重大問題。經燕京批准,對胡進採取了強制措施。
一夜之間,胡進便失去了人身自由。
許一山在擔任調查組副組長后,就沒離開過燕京。秘書趙力被他安排留在經作區,代替他處理經作區相關事務。聶波被他留在身邊,協助他在調查組的工作。
中原掃黑調查組的規格很高,組長由燕京紀委一把手親自擔任。
組長鬍國章是位經驗豐富的老紀委幹部,自他上台主持紀委工作后,先後在他手上落馬的幹部不計其數。一度,他被人在背後稱作「胡閻王」。
許一山被安排進調查組后,他們之間有過一次交談。
在許一山看來,胡組長身上確實如別人說的,有一股殺氣。他長年板著臉,很少有人看見他露出過笑容。他身材偏瘦,整個人就像一根快要風乾的老樹榦一樣。他眼睛射出來的寒光,常常能令人不寒而慄。
據說,意志再堅強的人,在於他交過一次手后,都會心甘情願地敗下陣去。
掃黑調查組正式成立后,胡國章組長組織了一次調查組成立后的第一次全體會議。
在這次會議上,許一山才正式得知,調查組陣容之強大,已經遠超他的想象。
調查組共有一百二十號人馬,許多同志都像許一山一樣,是從各地抽調上來的。所有進入調查組的同志,都是經過嚴格審查的同志。
從調查組成立的規模和規格來看,一開始就有將人打倒,並踩上一隻腳的高壓態勢。
調查組內部又分成十幾個工作小組,許一山擔負的是調查中原掃黑運動被打擊對象的甄別。
調查組全體會議結束后,調查工作就要全面鋪開。
胡國章組長在會議結束后,單獨將許一山留了下來。
「小許,聽說你與某人是大學同學?」他沒有任何的含蓄,一上來就顯得咄咄逼人,「你們的這種關係,會不會影響到調查結果?」
許一山不慌不忙答道:「如果領導認為我可能出現偏袒和徇私舞弊的可能,我建議我可以退出調查組。」
胡國章哈哈大笑道:「小許,你不能帶情緒說話。這麼說吧,你進入調查組工作,是上面領導指定的。我這是提醒你,要珍惜機會,不要辜負領導期望。」
他們談話的時候,調查工作還沒有正式開始。
讓許一山鬱悶的是,調查組裡像他這樣的副組長有七八個,胡組長其他人都不找,就單獨找他談話,難道僅僅因為自己與胡進有著一層同學的關係?
這種不加任何遮掩的談話,究竟是對他的信任,還是在提醒他要準確擺正自己的位置?
梁國明已經明確告訴了他,他進入調查組主要在於祝老的強力推薦。其實許一山在得知自己是祝老推薦進入的之後,他隱約感覺到,這是祝老不希望缺席這一次的機會,也是讓許一山正式以平衡和制約者的身份亮相。
聶波每天都會給他帶回來各種各樣的消息。聶波告訴他,胡國章組長與梁國明的私交非常好。如果按年齡來,他們差不多是同一個時代的人,但是胡國章至少要比梁國明大上十歲。
他們最顯著的一個身份,那就是大家都屬於大院子弟當中的一員。胡國章要更早進入仕途。等梁國明的前途露出曙光的時候,胡國章已經是燕京舉足輕重的大佬級人物了。
胡國章一直很欣賞梁國明,因此他們被稱為最親密的戰友和夥伴。
「國明同志對你是寄予了厚望的。」胡國章嚴肅道:「一山同志,你的履歷我都看過了。人不錯,希望你在這次調查工作中建奇功。」
那次談話后,兩人就很少見面了。工作上的事,大多是以電話的形式溝通。
許一山帶著自己這一組的人趕赴到中原省時,胡進已經被宣布隔離審查了。
據內部消息,當時工作組向胡進宣布對他立案,同時採取隔離審查的時候,胡進一句話都沒說,只是仰頭看著天,然後就跟著調查組的人走了。
許一山這一組著手的是全面審查掃黑運動中的大小案件。第一個進入他的調查對象圈子的,是當時影響極大的律師入獄案。
律師被請到許一山面前時,他已經在看守所被關押了整整一年半了。
律師姓栗,全名栗狀。
許一山一看到他的名字便想笑。栗狀栗狀,過去他們叫訟師,現在叫律師。無非都是以一張大狀來改變一件事的走向,改變一個人命運的專業人才。
栗狀來自燕京,是一家律師事務所的合伙人,素以刑辯聞名。被稱為京城十大名狀之一的人物。
栗狀一輩子打了無數官司,他能將人從槍口下救下,也能將人送上斷頭台。
中原鋼鐵集團大案中,張兆振張彪父子一案,全中原省無人敢接他們的案子。張兆振家屬便跑去了燕京,在找到栗狀后,央求他出面辯護。
栗狀憑著一腔熱情,不顧他人反對,毅然接下了這件案子。
他不會想到,從他接手這件案子開始,厄運便與他如影隨形了。
栗狀是第一個發現中原掃黑中存在嚴重的刑訊逼供的人。他以為憑著自己多年的律師經驗以及對法律的敬畏,他能掀開中原掃黑的黑幕。但是他忽視了一個殘酷的現實,他一個小小的律師,在胡進面前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啊。
胡進自然也知道他栗狀的名字。在栗狀接受張兆振父子案的時候,胡進讓人找到了栗狀,希望他主動放棄為張兆振父子的辯護。
或許這反而激起了栗狀的反感,栗狀在拒絕了胡進的要求后,他把自己送進了胡進為他張開的一個口袋。
栗狀最終被安上串供,妨礙司法公正等罪名被判入獄。
一個為他人辯護,卻最終把自己送進去的栗狀,讓華夏的司法制度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塵埃。
許一山見到栗狀的第一句話就問他,「栗狀,你覺得自己是被冤枉了嗎?」
許一山問栗狀這句話的時候,栗狀還不知道胡進已經被隔離審查了。
栗狀抬起頭,看著面無表情的許一山,狐疑地問了一句,「你能告訴我,你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