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這是鴻門之宴
待李沐雲整理好了，悠然的到了前廳的時候，長孫昱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李沐雲瞧見他一臉的鬱悶，心裏一陣竊笑。她早就從華儂紅袖那裏打聽好了一般晚飯是什麽時候用，所以在盡可能不遲到的情況下，讓長孫昱多等等。“他不是說今天心情好麽，那我就配合一些好了。”
原本看見李沐雲慢吞吞的走了出來，長孫昱冷著臉站起來準備說她幾句。不過待她走近之後，長孫昱注意到了李沐雲的兩頰微紅，人也比往常精神了不少。他嘴角輕揚，“怎麽說我也是她的夫，我送的東西，當然是要用的。”
看到李沐雲如此的給麵子，長孫昱胸前那團氣壓下去了不少。他起身走到李沐雲身邊，聲音溫和，“走吧，去晚了不妥。”
李沐雲雙手搭在腰際，她微微抬頭：今天的長孫昱果然是有些不同，居然這麽心平氣和的跟自己說話，難不成自己那日紮他的那一下真的就把這個登徒子給紮醒了？
斂了斂神，李沐雲跟上長孫昱的步子，往康泰苑而去。
這次她和長孫昱算是來的比較早的，他們兩個踏進康泰苑的時候，就隻有莫嬌嬌和長孫情兩個人坐在大廳邊的藤椅上說笑著。
莫嬌嬌依舊是帶了幾個金燦燦的簪子，穿著華麗的長裘，舉止盡顯雍容華貴。一旁的長孫情雖然也是大小姐的模樣，可是跟莫嬌嬌一比較起來，便顯得遜色了幾分。
兩個人不時的說笑著，說到動情處，兩人都以袖子半遮著臉，輕笑了起來。李沐雲就這麽一眼望去，倒真像是華儂說得，如一副畫兒似的。
兩人見長孫昱和李沐雲進了前廳，也止住了笑意，起身互相見過了禮。
幾個年輕人見長輩們還沒有到，便坐在一起閑聊了起來。
莫嬌嬌與長孫情對視了一眼，輕笑道：“今個兒不知是刮了什麽風，老太太說是要把我們這一輩的都叫過來，一起吃頓飯。往日裏，不都是在自己園子裏吃的麽，莫不是有什麽事情要交待吧？”丹鳳眼微眯，她一邊說著，一邊細細的打量起周遭人的表情。
長孫情臉色變了變，扭頭看向了李沐雲，“二嫂，你覺得呢？以前就算是要一齊用飯，也沒見把您和二哥請過來啊。”
李沐雲自是什麽都不清楚的，她頗尷尬的望了長孫昱一眼，他完全一副沒有興趣的模樣，目光落在別處。扭過頭，李沐雲訕然一笑：“我也是長時間待在雍景別苑，都沒出走走，這些事情自是不太清楚了。”
長孫情轉念一想，李沐雲說的也是。她自嫁進長孫家就是不受待見的，長孫府的事情哪裏有她插嘴的份兒？她也陪著一笑，“二嫂說得是，情兒這話問錯了。”
長孫情說完這話，莫嬌嬌也在一邊會意的輕笑了一聲，接下了話茬：“聽說這些日子，二弟都在雍景別苑住著呢，原本就該如此。夫妻才是能相伴走的最長的人嘛，是不是，二弟？”莫嬌嬌眉角輕佻，眼裏盡是嘲笑的意味。
長孫昱蹙著眉頭，把手邊的茶抿了一口，便起了身子，“三弟還有名堂也是時候該回來了吧，我去瞧瞧。”說罷，他便起了身子，頭也不回的踏出了康泰苑。
長孫昱一走，李沐雲便是一個人坐在這康泰苑，麵對著莫嬌嬌和長孫情。雖說她是極不待見長孫昱的，可是他這麽一走，這兩姑嫂理所當然的就會把矛頭指向自己。想到這裏，李沐雲沒好氣的瞪了長孫昱的背影一眼，隨後才動了動身子，讓自己坐的舒服些。
“對了，大嫂，你知道花姐兒去賤籍的怎麽樣了麽？”長孫情像是突然想起來一般，朝莫嬌嬌問道。聲音不大，卻能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到。花想容既然嫁到了長孫家，成了長孫二少的姨娘，那在勾欄裏麵的賤籍是非去掉不可的了。隻是時間的問題。
“我聽你大哥說過一嘴兒，”莫嬌嬌端起手邊的茶杯，細細的抿了一口，有幾分賣關子的意味。
長孫情有些急了，她伸手拉了莫嬌嬌一把，“大嫂，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啊。”
莫嬌嬌把茶杯放下，手卻依舊搭在杯壁，輕輕的按揉著，慢條斯理的說道：“聽說那邊好像出了些問題，這本就是戶部管的。我們這些平民哪能那麽容易就見到？所以，即使有銀子，也得知道往哪裏送去才能成事啊！”
“啊？”長孫情瞪大了眼睛，“那花姐兒消賤籍的事情不是黃了？”
莫嬌嬌別有深意的瞧了李沐雲一眼，“那也不盡然，聽說這事隻要縣太爺肯幫忙，也不是沒有法子的。”
“縣太爺？”長孫情擰著眉頭，複又輕輕搖了搖頭，“那怎麽可行？縣太爺原本就是上官家的，近幾年不是在生意上跟我們家有些摩擦麽？爹都發話了，關係到生意場上的事情，都不要跟上官家打交道。”她撇了撇嘴，小聲說道，“聽說上官老爺很不好相處呢。”
“你這丫頭，”莫嬌嬌伸手輕拍了一下長孫情，“你怎麽忘記了，上官少爺可是跟我們二少交情不淺呢……”
聽到這裏，李沐雲的眸子才動了動。她故意把眼神別開，但依舊能感受到長孫情和莫嬌嬌投過來的炙熱的目光。“原來如此，這繞了大半個圈子，沒想到終是繞回了原地，決定權自始自終就掌握在長孫昱的手裏。隻要他一直咬緊牙關，不去開口，那花想容消了賤籍的事情也是打水漂了的。”
難怪他今日心情如此的好，原來全是因為這個！輕歎一聲，李沐雲揚了揚眉角，“不管他長孫昱怎樣，我李沐雲說到做到便是了。”
前廳陷入了一陣莫名的安靜中，李沐雲隻覺得頭皮發緊，她深吸了一口氣，“自己還是沒辦法跟這姑嫂那麽熱絡的相處啊。”
就在氣氛即將降到冰點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笑語聲。
屋子裏的幾個女人詢聲望了過去，原來是長孫家三兄弟和路少郎回來了。
路少郎正和長孫斐、長孫莫熱絡的談笑著，眉宇飛揚。長孫斐依舊是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白色的長袍和溫潤的笑容讓李沐雲心裏微微一緊。最後，鬆了一口氣：這麽一大屋子的人，她們應該不會注意到自己了吧。
果不其然的，兩個女人見自己的相公回來了，臉上的歡愉不言而喻，連忙起身迎了出去。李沐雲也跟著起了身子，小邁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立在一邊華儂抬眼瞧著落在最後的長孫昱，他一臉的淡漠，無趣的跟在後麵。長孫莫不時的回頭跟他說話，也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蹙眉，輕歎：二少跟二少奶奶還真是冤家對頭，看來兩個人都學不會如何跟別人相處呢。
長孫斐一臉溫潤的進了屋子，長孫情和莫嬌嬌各自立在自己的相公身邊，這麽乍一看，他倒顯得有些落寞了。他往一邊挪了幾步，卻恰好看到也站在角落的李沐雲。
兩目相交，定了一瞬，複又淡定的閃了一下，長孫斐朝李沐雲輕笑了一下，“弟妹。”今日的李沐雲卻是有些不同，鵝黃色的荷葉邊褥群，紅潤的雙頰，心裏一動：她臉上的胭脂該是自己胭脂鋪理出的沒錯。
李沐雲輕笑著朝長孫斐福了身子，“小叔回來了。”
跟著進門的長孫昱冷眼瞧著兩個人，這一句回來了，說得無比的尋常。平常的……平常的就像是一個妻子在等著自己相公回家，會自然而然的說出的話一般。一絲不爽從胸口湧了上來，長孫昱上前幾步，一把拉住李沐雲手腕。在自己麵前永遠都是一副悍婦的模樣，怎的，在長孫斐麵前裝起賢惠來了。
李沐雲一驚，剛想掙脫長孫昱的桎梏，卻隻聽見長孫昱壓低了嗓門：“做什麽，奶奶她們進來了。”
此話一出，李沐雲連同前廳的所有人都抬頭往側門瞧了去。老太太由花想容攙扶著，旁邊簇擁著長孫老爺，少嬌姨娘、少眉姨娘和王氏，幾個人就這麽慢悠悠地踱出了側門。老太太眸光忽閃，故意不瞧那一屋子望著自己的晚輩，不時跟身邊的人說笑著。少嬌姨娘和王氏也是一臉溫軟的答應著，少嬌姨娘今日看起來特別的高興，她立在老太太的右手邊，小心翼翼地攙扶著老太太。
直到老太太落了座，她才抬起頭，瞧著滿屋子的晚輩給自己行禮。她慵懶地抬起手臂，“大家都坐下吧，吃頓家常飯而已，不需要弄得這麽緊張。”
老太太的話雖然說得體麵，可是大夥心裏都是七上八下，各有思量。幾個晚輩互相對視了幾眼，終是長孫昱第一個拉著李沐雲坐了下來。大夥見長孫昱坐下了，也跟著陸陸續續地歸了位。
丫環們把菜一個個的端了上來，大夥打量著這一桌的菜：倒是真與平日裏吃的不差幾分，難不成還真是一頓家常飯？
所謂“食不言寢不語”，大家夥兒在吃這頓飯的時候，居然一點聲響也沒有。李沐雲盡量把自己的動作放緩了，生怕自己發出一點不該有的聲音。她不時抬眼望著身邊的長孫昱，這個家夥居然一番常態，裝起了斯文來了。
李沐雲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她瞪大了眼睛，望著長孫昱默然的樣子，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有精神分裂了。
晚飯時間便在這一陣莫名詭異的氣氛中度過了，大夥兒都放下了筷子，李沐雲也跟著用絲帕印了印嘴角，這才愕然發現，原來桌上的菜幾乎都沒動多少。
“看來大夥兒的胃口都不怎麽樣呢，”老太太彎了彎嘴角，接過花想容遞過來的茶杯，含了口茶水又吐了出去。理了理衣襟，老太太笑道：“我怎麽覺得今個兒的飯菜還算可口呢，往常我都是吃不了兩口的，眉想到今個兒卻吃了半碗有餘。”
少嬌姨娘微微側了身子，笑道：“老太太說得是，今個兒飯菜確實是比平日裏多費了些心思。不過，想來這些娃兒們是心裏有煩惱的事情，所以才胃口不佳吧。”
老太太斜睨了少嬌姨娘一眼，眸子裏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這麽些年紀就知道煩惱為何物了？”頓了頓，老太太又把目光投向了桌上的晚輩們，終於把話說到了正題上，“今個兒叫大夥兒過來，其實也沒什麽要緊的事兒。”
此話一出，李沐雲明顯的感覺到她身邊的長孫情輕歎了一口氣，裏麵似乎飽含了幾多失望。她微微側了臉頰，瞧見了長孫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不過老太太好像並沒有注意到長孫情臉上的表情變化，她話鋒一轉，把重心落在了長孫昱和李沐雲的身上，“昱兒和沐雲丫頭成親也快有一個月了吧？”
聽到老太太這麽問，長孫昱點了點頭，伸手掐了掐，“快了。”
見長孫昱搭了話茬，老太太眸光閃了閃，她也伸手掐算了起來：“自沐雲入門那日算起，到今日整整有二十六天了。再過四天，你們便要回門了。”
李沐雲微鄂，聽了老太太這話，她心裏猛地一沉。花想容入門的事情約莫著李老爺也知道了，這個要如何交代呢。
定了定心神，李沐雲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聽老太太說道：“前幾日，沐雲丫頭替我去淩雲寺求了這串念珠……”老太太自顧自的說著，伸手從衣兜裏麵把那串龜甲菩提子念珠掏了出來，放到了大理石桌子上麵。力道不重，卻在邊緣碰出了清脆的聲響。
李沐雲先是看了那串念珠一眼，隨後把目光挪到了王氏的臉上。
王氏望著桌上那串龜甲菩提子念珠，麵上浮起了些陰霾。她的目光在念珠上麵頓了一下，馬上又挪開了。
李沐雲秀眉微蹙，“想來，那日紅袖說的也不一定全是謊話了，這念珠果然跟王氏有些關係。”
老太太的目光虛瞟了一眼，最後落在長孫昱的身上，“昱兒，沐雲丫頭對我一個老婆子也是如此這般的上心，你可要好好的疼惜著。”
長孫昱有些訕然的瞧了李沐雲一眼，眼裏有三分的嘲諷，還有七分說不清的情緒。雖是不情願，但還是回了老太太，“奶奶說的是，昱兒明白。”
“明白便好，”老太太望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李沐雲，對這長孫昱說道，“既然這般，那你明個兒便準備一下，帶上沐雲丫頭去淩雲寺還願，這佛可是要信得虔誠才能有神靈庇佑，可懂了？”
這番話一出，李沐雲登時瞪大了眼睛。長孫昱也覺得事出突然，他微鄂的望著老太太，“奶奶，這……”
“這什麽這？”一旁的少嬌姨娘連忙搭上了話茬，她眉角飛揚，斜睨了一眼麵色有些發白的王氏，剛才老太太那番話是個人都知道，起碼有七分是在對王氏說的。目光掃過李沐雲和長孫昱，少嬌姨娘似認真又似玩笑道：“你們兩個，在寺裏求了東西，替老太太還個願也要推辭不成？”
此話一出，長孫昱和李沐雲自是不再言語，默默的應承了下來。
老太太輕笑著點了點頭，“如此便好，此行大抵也就用上三天時間，回頭凝眸你就替他們準備些個回門的東西就成了。”
少嬌姨娘聽了自是喜不自禁：老太太這般，不是想著法兒促成兩人麽？兩人情似火濃的時候，那李沐雲有了身子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