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長孫府宅子本來就大，再加上各色的園子從外麵來看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的。這次是李瑾頭一次離開雍景別苑，在加上方才是被翠綠半拖半拉的扯了出來，一路上李瑾隻顧著擔心去了，壓根就沒有注意到路。
這一下從王氏那邊出來，李瑾走了一段路這才愕然發現，自己好像找不到回雍景別苑的路了。她靠著模模糊糊的記憶沿著過來的路走了過去，可是長孫府的小路十八彎，不一會兒，李瑾就繞迷糊了。
雍景別苑跟庸情別苑離得不遠，中間還隔了一個湖泊。李瑾靠著這模糊的記憶一路找尋著比較空曠的地方，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之後，她的額頭已經細細密密的冒出了一些汗珠。抬起頭一看，不遠的地方就是一個宅子，上麵赫然寫著幾個大字，“後院”。
李瑾依稀的記得華儂曾經提起過“後院”，好像是下人們住的地方。若是找不到地方，問這些下人總比問主子們要好，抱著這個念頭李瑾便朝著後院裏麵走了去。
才邁開兩步，迎麵便走來了一個身著淺藍色粗布衣裳的丫鬟，她肩上還挑著兩桶水。不過看起來她不像是經常幹活的模樣，那兩桶水分明隻有一半，可是那丫鬟卻已然是搖搖晃晃，看起來十分的吃力。
李瑾皺了皺小巧的鼻子，正想開口問路。卻不料那個丫鬟被腳下的石頭給拌了一下，肩上的水桶劇烈的搖晃了兩下，她便連人帶桶朝一邊摔了去。
李瑾一驚，連忙上前。可是懷裏捧著太多珍貴的東西，她沒辦法伸手去拉一把，隻能一臉擔心的問道，“這位姐姐，你沒事吧？”
跌倒在地上的丫鬟低吟著爬了起來，一臉的懊惱。這個時候，李瑾才發現她左側的臉頰上麵有一道淺淺的粉色疤痕，儼然就是用胭脂遮蓋過。腦海裏麵靈光一閃，李瑾隱約記起來這個女子在自己進來長孫府的那一天好像也見過。
花想容跌坐在地上，伸手輕揉著自己已經紅腫的肩膀，扭頭望著李瑾，“小丫頭好麵生啊，你……是哪個房裏的？以前怎麽沒見過？”
李瑾這個時候也沒想那麽許多，她歪著腦袋望著勉強從地上爬起來的花想容，“這位姐姐，我是雍景別苑新來的小丫鬟……”說道這裏，小李瑾臉頰忍不住湧上來兩抹紅霞，“方才夫人讓婢子去取一些補品，隻是李瑾初來乍到，方才出來一回就找不到……”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後麵的話，李瑾硬是憋了半天都沒有說出來。
倒是花想容，她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在李瑾懷裏揣著的補品，心下腹誹：哼，懷了身孕便如此這般的張揚嘛？現如今，花想容每每遇到有關於李沐雲的事情，總是這般無法忍耐。每日拖著酸痛的身子回到自己的房裏，花想容心底的恨意越發濃厚了。她已經是恨不能做一個巫蠱娃娃，再刻上李沐雲的生辰八字……
“你說你是雍景別苑的小丫鬟？”花想容強擠出一抹笑意，腦袋裏麵飛速的運轉著。
李瑾不知道花想容心中所想，她笑著道：“姐姐既然是後院的人，想必也應該知道雍景別苑怎麽去吧？”
眉頭一皺，花想容目光凝在李瑾的懷裏，眼前突然一亮。她笑著點頭，一邊將掉落在地上的水桶拾了起來，“雍景別苑當然知道，你拿了這麽東西，都是夫人給二少奶奶準備的？”
李瑾點頭，“夫人很是關心二少奶奶呢。”
哼，花想容在心底冷哼了一聲，終於將滑落的水桶提起來重新挑在肩上，肩頭傳來的痛感讓她一對秀眉微蹙，抬起手臂，花想容指著南邊那座園子，“喏，繞過那個園子就是了。”說完這話，花想容便挑著水桶轉身回到了後院裏。
李瑾並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妥，她笑眯眯的道過謝之後，順著花想容所指的路便走了過去。
沿著那條蜿蜒的鵝卵石，李瑾一路前行。待到她停下腳步的時候，才發現眼前的宅子壓根就不是雍景別苑……李瑾一臉的疑惑，正打算往前幾步瞧一下是哪裏，猛地聽見身後傳來了尖聲的嗬斥：“哪裏來的小鬼頭，一點規矩都沒有！”
正是這一聲嗬斥讓李瑾被唬了一大跳，手裏的包裹也應聲掉落在地上。隻聽得“刺啦”一聲，包裹外麵的薄紙已經被摔破了。原本擺放的整整齊齊的燕窩和人參就這麽被摔了出來，撒了一地。
李瑾一瞧見這個場麵，當即心就涼了半截。她還來不及回頭看嗬斥自己的人是誰，就急急忙忙地彎腰開始拾掇。
原本立在李瑾身後不遠的莫嬌嬌臉色當即就拉了下來，她挑著眉頭瞪著李瑾瘦小的身子，臉色越發的鐵青了。直到李瑾將燕窩都撿起來之後，莫嬌嬌才終於是隱忍不住。
她上前一步伸手打掉了李瑾懷裏的燕窩，吊著臉狠狠的踩了下去。這般下來，她似乎還覺得不過癮了，又踮起腳尖，狠狠的在燕窩上麵廝磨了幾下。那幾團珍貴的燕窩，就這麽毀在了她的腳下。
一邊的李瑾已然是看呆了，她依舊保持著半蹲的模樣，手裏還緊緊地捏著一些燕窩的殘渣。
“你是那個房裏的小丫頭，見了大少奶奶居然不知道見禮，簡直太沒規矩了！”
跟在莫嬌嬌身後的丫鬟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連忙上前一步對著李瑾嗬斥起來。要知道，莫嬌嬌方才才從少嬌姨娘那邊出來。雖然少嬌姨娘也像模像樣的給了莫嬌嬌一補品，可是跟李沐雲和玉徹比起來，那可才算得上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莫嬌嬌當時在少嬌姨娘麵前忍不住多抱怨了兩句，沒想到就被少嬌姨娘狠狠的訓斥了一頓，就差沒有指著她幹癟的肚子開罵了。當著玉徹和李沐雲的麵，莫嬌嬌這一次算是麵子丟大了。從少嬌姨娘房裏出來之後，莫嬌嬌便是一直沉著臉，不時對身邊的丫鬟又是罵又是翻白眼的。
這下可好，她正準備回房的時候，卻瞧見李瑾正在自己門前探頭探腦的。莫嬌嬌的怒火當即就爆發了出來。身邊的丫鬟正因為找到了替身而高興，更是忙不迭的開始指責起李瑾來，“你這個小丫頭，還愣著做什麽？趕緊給大少奶奶見禮！”
李瑾被吼了這麽一聲，這才回過神，連忙跪到了莫嬌嬌麵前，聲音也止不住的開始發顫：“李瑾、見、見過大少奶奶……”
“李瑾？”莫嬌嬌柳眉倒豎，半眯著眸子瞪著李瑾，“那個園子裏的，怎麽這麽麵生？”
李瑾呼吸有些急促，額頭上也細細密密的冒出一些汗水來了。她目光有些閃爍，不時落在掉在地上的人參和鹿茸上麵，生怕莫嬌嬌氣極，把那些也都給踏壞了。
“婢子、婢子是雍景別苑新來的丫鬟，名喚李瑾。”李瑾戰戰兢兢的不敢抬頭。
莫嬌嬌一愣，聽到李瑾這兩個字，似乎有些反應過來了。那日挑選丫鬟的時候，好像李沐雲是選了一個瘦小的小女孩，隻是她沒想到麵前這個清秀的女娃兒就是那天的那個邋遢的娃兒。
挑了挑眉頭，莫嬌嬌才把目光落在地上的補品上麵，“那麽，這些補品就是從夫人那裏取過來的？”
李瑾怔忡了一秒，而後才輕輕搖頭，“回大少奶奶話，這些東西都是方才從夫人那邊取過來的。李瑾初來乍到，不熟長孫府的路，這才會轉的迷了路……”
李瑾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瞧見莫嬌嬌臉色整個全黑。
莫嬌嬌眉腳抽動，一臉的戾氣。她拎起裙擺，抬腳將灑落在地上的補品踩了個稀巴爛，全然不顧李瑾在一邊的哭求，“這長孫府果然就沒有我的莫嬌嬌站的地方了，哼！”
一陣踩踏之後，莫嬌嬌總算是緩了一口氣，她氣喘籲籲的望著跪在地上不停的抽噎的李瑾，扭頭對著身後的丫鬟吩咐道：“把這個不懂事的小丫鬟帶進去好好教一番，方才她才門口探頭探腦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手腳不幹淨。”
悶哼了一聲，莫嬌嬌斜睨了一眼滿臉驚恐的李瑾，“教教她那些二少奶奶沒有教她的規矩，省的她這麽不懂規矩。”
一邊的丫鬟連忙點頭不迭，“大少奶奶說的是，婢子們這就下去。”幾個丫鬟急忙從莫嬌嬌的身邊退開了，半拖半拽的就把李瑾拖了進去。
約莫到了晚飯的時候，李沐雲才回到了雍景別苑。原本隻是在少嬌姨娘待一陣，可是她前腳才出門，後腳就被王氏身邊的丫鬟墜兒也叫住了。墜兒說是王氏有事情要叮囑，可不能不去。
便是這般，李沐雲才拖著笨重的身子朝王氏園子那裏走了去。
王氏所謂的叮囑不過是跟李沐雲打聽一些消息，比如說，方才李沐雲在少嬌姨娘那邊，她說過些什麽之類的。李沐雲當然知道王氏的心思，她笑著安慰道：“娘，您就放心吧。夫人不論怎麽疼我也並非我最親的婆婆，您的好沐雲銘記在心……”
得了李沐雲這番話，王氏當即眉開眼笑。她拉著李沐雲的手噓寒問暖，硬是讓華儂把李沐雲這一向的吃穿住行都說了一個遍。王氏是過來人，她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法子，把往日那些經驗悉數傳給李沐雲之後，婆媳兩個才發現原來天色已然漸黑了。
臨走的時候王氏還追了出來，“沐雲，回頭李瑾捎回去的補品你可要好好燉著吃了，外人的那些也不知道幹不幹淨，能不吃就盡量少吃，免得身子不適。”
李沐雲點頭笑著應承了下來。
王氏像是想起什麽一般，又囑咐道：“按理來說，玉徹是先你一段時間懷孕的，但是日子總歸也相差不過幾日。你可要爭口氣，一定得先她一步生下嫡孫，免得別人日後又借題發揮。”
李沐雲輕笑不語，最終是謝過王氏之後才出了院子。華儂在一邊捂嘴輕笑：“夫人可真是說笑了，這生娃娃的事情本來就是老天爺定下來的，哪能讓二少奶奶說先生就先生的？”
李沐雲彎了彎嘴角，假嗔道：“就你多嘴。”
兩個人亦步亦趨，慢慢悠悠地出了園子。還沒走兩步，就瞧見迎麵走過來紅袖。她一臉的急色，仿若等了很久一般。
李沐雲皺起眉頭，不解的望著紅袖，“怎麽回事？你怎麽到這邊來了？”
紅袖焦急的朝王氏的園子裏麵探頭，“二少奶奶，李瑾沒有跟您一起嘛？”
一聽紅袖這話，李沐雲當即就更是迷惑了。她扭頭朝王氏的園子裏看了一眼，目光又挪到了華儂身上，“上午我不是讓華儂跟著我出來的嘛，你和李瑾在雍景別苑呆著……這會子怎麽又跟我要人了？”
華儂也跟著皺起了眉頭，“出什麽事情了，李瑾不見了？”
紅袖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我瞧見上午出了大太陽，便尋思著把屋子裏的被褥都弄出來曬一曬，誰知道才一會兒的功夫，李瑾就不見人影了。我在雍景別苑尋了個遍也不見人，李瑾壓根就沒有出過雍景別苑，也不認識那些主子，萬一得罪了誰可就給您惹了麻煩了。”
李沐雲眉頭猛地皺起，“先不管這些，你有沒有到別處打聽李瑾的消息？”
自從那日自己將李瑾留到雍景別苑的時候，李沐雲就對她有一種異樣的熟悉感。有時候，她甚至會覺得她是不是真的就是前世的那個自己？如果不是，她又為何會叫李瑾，又為何會機緣巧合來到長孫府，甚至跟上輩子的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心底帶著許多的疑問，李沐雲有時候甚至會將自己的生活跟李瑾聯係起來。現在紅袖告訴自己，李瑾不見了，她心裏不免覺得有些虛浮。
“我方才尋到這附近的時候，恰好遇到翠綠，這才聽說李瑾是到王氏這裏來取東西了……所以就在這邊候著。”紅袖一臉的擔憂，生怕李瑾再出點什麽紕漏。現在李沐雲懷有身孕，萬事都要小心，若是因為李瑾犯了什麽錯誤而連累到李沐雲，紅袖心底可是一萬個過意不去的。
一聽紅袖這麽一說，李沐雲這才記起來，方才王氏好像提起過李瑾。思及此處，李沐雲拎起裙擺，轉身便疾步朝著園子裏麵而去。
王氏正笑吟吟的暢想著日後自己兒孫滿堂的勝景，忽而又見李沐雲半路折返而來，不由的也生出了疑惑。她倚著身邊的墜兒起身，望向李沐雲，“沐雲丫頭，緩些走，你有身子了。”
華儂和紅袖也是一臉的急色，在一旁伸手攙扶著李沐雲，不停的招呼，“二少奶奶，你慢些。”
“娘，下午時分李瑾是不是來過？”李沐雲麵上露出焦急的神情，弄得王氏一臉的疑惑。她轉身望向墜兒，“墜兒，李瑾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墜兒心中一凜：隻怕是李瑾那個小丫頭把自己為難她的事情朝著二少奶奶告了一狀，難不成二少奶奶是替李瑾來抱不平的？
眼珠滴溜溜一轉，墜兒心想：現在二少奶奶可是長孫府的金疙瘩，可不能得罪了，推卸責任倒不如先認錯來的爽快。心中這麽一想，墜兒當即滿臉悲戚的跪倒在李沐雲的麵前，腔調裏麵帶著幾分委屈：“二少奶奶，婢子真不是故意為難李瑾……請二少奶奶恕罪。”
墜兒這話一出，李沐雲當即變了臉；一邊的紅袖也像是長舒了一口氣一般，她連忙上前一步，搡了墜兒一把，“墜兒，還不快點將李瑾交出來，她一個新來的小丫鬟，也值得你費這麽大個功夫把她藏起來不成？”
墜兒一怔，臉上頓時露出一絲疑惑，“什麽？李瑾不在這裏啊……”
“什麽？”紅袖臉色一變，“那墜兒，你剛才是認的什麽錯？”
墜兒有些訕然的起了身子，“下午的時候王氏讓李瑾將一些補品帶回雍景別苑，我隻是考了她一些補品的問題。方才見二少奶奶過來，我還以為……”
“嗨，”紅袖煩悶的瞪了墜兒一眼，“墜兒，你還真是會添亂……”
墜兒頗不好意思的低頭，“那個時候她接了東西就自己回雍景別苑去了，怎麽，她不見了？”
一旁的王氏總算是聽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哭笑不得走到李沐雲的麵前：“沐雲丫頭，不就是一個小丫頭嘛？至於你這麽勞師動眾的嗎，說不定啊，李瑾年紀尚小，隻是貪玩罷了。再晚一些，要準備吃晚飯的時候，她知道肚子餓了，自然就回去了。”王氏說這番話自然也非心甘情願，若不是考慮到李沐雲懷有身孕，她當即就會翻臉：哪有一個丫鬟這麽讓主子操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