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見宋青柳一臉的迷茫,花想容緩緩的舒了一口氣,她側著身子坐到床沿:“沒什麽,怎麽說我也跟在老太太身邊前前後後伺候了那麽多年,這次她能醒過來,我這裏麵也就安穩許多了。”
瞧見花想容一臉落寞的樣子,宋青柳心尖兒止不住一陣抽疼。他上前兩步伸手搭在花想容的肩頭輕輕動了動,這副柔軟的身子,是如何能夠經曆那麽許多事情的?“想容,你放心,老太太向來就是疼愛青蓮姑姑和我的。等她這次身體好了一些,我就開口去跟她老人家求情。平素老太太最寵愛的就是你,若是讓她知道你做了……做了後院的粗使丫頭,她一定會心疼的……”
聽著宋青柳說這些,花想容臉上的神色一絲兒都沒有變。她苦笑了一聲,伸手撫上自己左頰的傷疤,低低自語:“哎……晚了一切都晚了。若是老太太能早些醒了,我也不至於落到這般田地,這一切都是命。”
聽不清楚花想容一個人在嘀咕些什麽,宋青柳剛打算上前勸慰一番,卻不料花想容合著衣裳就躺了下去。在宋青柳還沒有回過神的時候,她就冷不丁的扔了一句,“婢子累了,準備休息了……”
見花想容下了逐客令,宋青柳在原地怔了怔,這才邁開步子退了出去。待他合上門的那一瞬間,花想容能聽見宋青柳隔著門輕輕的說,“想容,凡事莫慌莫惱,一切有我。”
突然聽見這句話,花想容沒來由的心底泛酸。思緒恍恍惚惚飄到了幾年前,那時她還隻是個娃兒。一次替老太太整理活計的時候,一不小心把她最喜歡的青花瓷花瓶給打破了。她當即嚇得大哭了起來,原本以為老太太會罰她,卻不料她隻是笑嗬嗬的將花想容攬到懷裏,輕輕地拭去她的眼淚兒,“想容啊,莫慌莫惱莫急……凡事啊,都有老太太在呢。”
這句話猶然在耳,可是現在卻人事已非。
輕輕歎了口氣,花想容動了動酸痛的胳膊,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第二日一早,花想容便早早的來到了後院。照著老規矩,她又將其他丫頭送過來的馬桶理了理,準備開始一天的活計。因為她這個活又髒又臭,所以她幹活的地方總是離人群比較遠的,也不甚打眼。
她拎起裙擺,嗅了嗅身上的氣味。而後又從馬桶堆裏麵尋了幾個紅漆的出來,藏到了一邊。
“管事娘子……”花想容直起腰,揉了揉酸疼不已的肌肉朝著管事婆子那邊走了去。
那管事婆子瞧見花想容朝自己這邊走了過來,手裏的瓜子連忙朝兜裏一放,臉都變了顏色,“行了行了,有話你就站那兒說,別過來了。”
花想容為難的點點頭,她回頭朝自己幹活兒的那個地指了指,“今個兒康泰苑的馬桶還沒有送過來……平素那邊都備了四個,早上直留一個在老太太那兒。今個兒一早,卻是一個都沒有送過來……”
管事婆子象征性地瞧了兩眼,回頭又看向其他丫鬟。
原本都探出腦袋湊熱鬧的丫鬟立刻扭過頭去,裝模作樣的忙活了起來。去康泰苑取夜壺,馬桶那個是個髒臭的活兒,誰願意去啊?
管事婆子扭頭望向花想容,鼻子裏直哼哼,“平素都是誰去取的?”
“前幾天都是婢子去的,不過這兩日都是康泰苑的人送過來的……”花想容低著腦袋,輕聲應道。
“既然這般,那你便去取了回來吧。手腳麻利點,快去快回,那些個馬桶擱在那裏熏不熏人啊?”管事婆子用手在鼻子前麵扇了扇,嫌棄的瞧了花想容一眼,而後便走開了。
“是……”得了管事婆子的吩咐,花想容理了理衣物便急急忙忙地朝著康泰苑那邊而去。
這個時候還是大早,一等丫鬟們會先去吃飯,留下來看園子的都是些新丫頭。對於這點,花想容也是了解的。所以,她才特意挑選了這個時候趕去康泰苑。
那些守在老太太寢室門口的小丫頭也沒有多想,才剛嗅到花想容身上的臭味兒就立刻蹦開了三丈遠。她們捂著口鼻,望著花想容的眼裏盡是嫌棄,“那、你手腳麻利點兒……”
花想容遮掩著臉,笑笑就進了老太太的寢室。
這個時候老太太已經醒來了,她正靠在床頭手上抱著一個繡花枕頭,一臉的淡然神情。
花想容的步子越放越慢,望著老太太的雙眼毫不掩飾的透露著陰霾。她走到老太太床邊,慢慢地坐下了,聲音依舊如往常一般的柔情似水,“老太太?”
老太太怔了一下,扭頭望著眼前這個水靈靈的人兒。目光動了動,最終落在花想容左頰的傷痕上,她情不自禁的想伸手去觸碰……
在老太太的手即將觸碰到花想容臉上傷疤的時候,花想容眸光一寒,用力一掌將她的手給打開了。
那冷冽的眸子讓老太太心底一寒,她皺了皺眉頭,像是囈語,“想容……”
“老太太,原來你還記得我?”花想容身子一僵,臉上漸漸湧起從未見過的戾氣。她慢慢地伸出手來,輕撫著老太太的臉頰,又將她懷裏的繡花枕頭抽了出來,緊緊地握在懷裏。“原本我以為你已經不記得我了,原本我還打算放你一馬……隻不過,你好像認識我……”
一邊說著,花想容一邊從懷裏掏出一個銳利無比的簪子,嘴角也揚起一抹冷笑:“那,這個你認識嗎?”
老太太眸光一閃,目光落在花想容手裏的銀簪之上。眼裏的銀簪慢慢縮小,變成銀針一般,她似乎在夢裏麵見過一個模糊的身影。那個人手裏拿著銀針,不停在自己山上紮著……一邊紮著還一邊數著數……
花想容大手一揚,空出一隻手將繡花枕頭壓在了老太太的臉上,另一隻手緊了緊簪子,便用力的紮了下去。孰料老太太這個時候已經清醒過來,她驚恐的伸手拉扯著壓在臉上的枕頭,身子也不住扭動。
花想容手上一顫,原本要紮在老太太脖子上的簪子歪了歪,沒入了她身下的棉絮裏麵。花想容這個時候依然是殺紅了眼,她望著老太太驚慌失措的樣子,心底居然湧起了一股報複的快意。幾年來她所承受的屈辱的痛苦蜂擁而至,好像每紮一次,心底的痛苦就能減少一分……
當她再次舉起簪子對準老太太的脖子的時候,門猛地被人一腳踹開。
一聲巨響讓花想容怔了怔,她扭頭一看,原來是長孫昱。他身後跟著李沐雲,兩個人正一臉震驚的望著自己,仿佛自己是洪水猛獸一般。這一刻,她腦海裏隻剩一片空白……
“為什麽,為什麽要讓長孫昱看見自己這麽醜陋的一麵?”手裏的銀簪在輕顫,花想容臉上全部都是惶恐。目光流轉,再度落在長孫昱身後的李沐雲身上,花想容深吸了一口氣:我之所以會變成今天這般模樣,完全是因為那個女人所賜!
“所以……所以,我一定要你們後悔。”花想容冷笑著,左手的力道又用了一些,緊緊地壓住了老太太的臉頰,她回頭對著長孫昱嬌媚一笑,“長孫昱,你看清楚了,是你害死你奶奶的!”大手一樣,花想容攥緊手裏銀簪,使勁全力的朝老太太脖子上麵紮了下去。“紮到脖子了,應該是神仙也難救了吧?”
就著一下,簪子沒入了血肉之中,頓時鮮血噴薄而出。
“啊!”
“啊!”
兩個高亢的女聲同時響起,花想容倒退了兩步,跌坐在地上。睜大眼睛望著正覆在老太太身上的長孫昱,還有那一句沒入肉裏的銀簪,腦袋裏麵一片空白。
那簪子沒入肉裏約一寸,鮮血頓時染紅了白色的長衫。那一片血紅印在純白的衣衫上麵,在收入眼底,隻覺得萬分的駭人。
李沐雲連忙跑了上去,一把將老太太臉部的枕頭挪開,見老太太並無大礙之後,她才一把拉住長孫昱的手,望著他肩頭的銀簪,心痛的不能自已。
方才要衝上去的明明就是自己,為什麽長孫昱要推開她?
怔了半響之後,李沐雲才扯下自己的腰帶,將長孫昱的左肩緊緊的捆住,另外右手一直壓著他傷口的一邊。望著不停湧出的血,李沐雲除了哭就再也不能出聲了。
門外的丫頭聽見了房裏麵的動靜衝了進來,卻瞧見這一屋的狼藉,當下驚呼著奔了出去。叫人的叫人,請大夫的請大夫。原本平靜的長孫府,當下就亂了套了。
隻有花想容一個人靜靜地跌坐在地上,耳邊的喧囂就好像已經跟自己無關似的。她迷迷蒙蒙的望著眼前漸漸模糊的人影,思緒恍然飄到了十年前。那個楓葉紅了的秋天,那個眉目分明的少年牽著自己的手,將一束野菊花別進自己的發髻,告訴自己: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新娘了……
這一次,便是人贓俱獲。
長孫昱和李沐雲將花想容抓了個現行,同時也讓少嬌姨娘大吃了一驚:不是早就將花想容調到後院去了嘛,怎麽她還能找機會溜出來?
於是,後院的管事婆子一個個的領了罰,扣了月錢,這件事才算是了了。
原來老太太第二次受傷,便是花想容借著自己送洗夜壺和馬桶的時候,溜進了老太太的寢室,這才下了毒手。這件事即使不問大夥兒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了,因為紅袖失手劃傷了花想容的臉蛋,毀了她的容。這個仇她花想容若是不報,隻怕是這輩子都沒法跨過這個坎了。
少嬌姨娘雖然點頭答應放了紅袖,可是依舊是一臉的清冷:“這一切還不都是紅袖自己造的孽……”雖然說是這麽說,少嬌姨娘心底卻還是有些歉疚。她派了身邊的丫頭隔三差五的就給紅袖送一些補品,話雖然說的不明白,但是紅袖也知道了少嬌姨娘意思,有些受寵若驚了。
花想容被抓了起來,捆綁了雙手雙腳關在了柴房。
第二日,宋青柳便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他滿臉痛苦的跪在老太太的麵前,痛哭流涕:“老太太,老太太,求求您放過想容吧……”
老太太卻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一語不發地坐在藤椅上紋絲不動。
“老太太,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是我覬覦長孫府的財產,所以才唆使想容做了那些傻事,其實、其實想容都是被我給害的啊……”宋青柳跪著爬了兩步,抱著老太太的腿腳不願意鬆開。
半響之後,老太太才幽幽的低頭,望著滿臉淚痕的宋青柳,雲淡風輕的說了一句話:“既然你這麽說,那麽……”頓了頓,老太太抬頭朝門外麵的小廝招呼了一聲,“你們進來,把他也給我綁起來,關到柴房去。”
長孫老爺一驚,當即就起了身子,“娘……怎麽?”
老太太擺了擺手,示意長孫老爺不要插嘴,“我自有分寸,你們按照我說的去做。”
宋青柳抿了抿雙唇,也不反抗,隻是由著那幾個小廝將自己拉扯了下去。
少嬌姨娘原意本是將花想容亂棍打死也不為過,隻是為什麽連宋青柳也受了牽連,她到底怎麽也想不通了。
看見宋青柳被拖了下去,長孫老爺終是忍不住輕聲道,“娘,孩兒還是忍不住想問……您怎麽把青柳也給……若是青蓮知道了,那可怎麽辦?”
老太太動了動眸子,“你們可知道,其實在我醒來之後我壓根兒就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雖然我是個活死人,但是我的耳朵還能聽見,腦子也清楚,僅僅是不能動而已。昨個兒,想容要害我,那明晃晃的簪子讓我想起了我昏迷時候身邊發生的一切。”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老太太讓寸竹幫忙把自己挪到房裏去,“所以,不可避免的聽見了一些不該聽見的東西……今個兒我乏了,有什麽事情明個兒再說。”
長孫老爺隻能起身相送,陪著老太太走到寢室門口的時候,他又聽見老太太吩咐:“明個兒記得把想容和青柳一起帶上來……”
與此同時,雍景別苑也鬧得不可開交。
李沐雲因為長孫昱受傷而弄得心慌意亂,直到大夫替長孫昱檢查過之後,說是這傷沒有傷及筋骨,她這才放了心。
剛剛替長孫昱上了藥,看著他合上眼休息,李沐雲扭頭就瞧見華儂在門口朝自己招手。
李沐雲放下手裏的藥丸,複又看看長孫昱,這才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輕輕的合上門之後,李沐雲才問道:“華儂,什麽事?”
華儂皺著眉頭有些猶豫,憋了半響之後她才說道:“二少奶奶,方才後院那邊有個小廝來找我,說是讓我傳個話。”
李沐雲不解,“後院?”要知道,後院不就是後院嘛?哪裏有誰要給自己帶話?
“二少奶奶,其實是那個花想容說要見您,有些話要跟您說。”華儂翻了個白眼,終於把話說了出來。
“哦?”李沐雲有些奇怪,現在這個時候,她不知道花想容還有什麽要跟自己說的。
“二少奶奶,她不知道又想出什麽怪招了,您可別上當。”華儂總覺得花想容那個人不簡單,可不能大意了。
李沐雲暖暖一笑,“也罷,我倒可以去看看她還有些什麽要說的。”說完這話,李沐雲也不顧華儂的阻攔,拎起裙擺便徑直朝著柴房那邊而去。華儂實在是不放心,想了半天還是覺得不妥,便跺了一下腳,緊緊的跟了上去,“有個人照應也好。”
來到柴房,李沐雲聞著有些濕黴的味道,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她給守門的小廝遞了個眼神,示意他們把門打開。
輕輕推開柴門,華儂身子一轉,搶在李沐雲前麵溜了進去。
華儂還沒有站定,就聽見花想容的聲音從角落裏麵虛弱的傳了出來,“哼,二少奶奶,想容這副模樣,未必還能弄出什麽幺蛾子來嘛?”
李沐雲站在華儂的身後,兩個人的目光順著門外微弱的亮光,看到花想容一臉的慘白。而她所坐著的地方居然是一灘的血水,華儂驚呼一聲,連退了兩步,“你的腿……”
花想容低低的冷笑了一聲,伸手拎了拎自己的褲管:“夫人果真有一套,怕我逃走,把我的腳筋挑斷了……”
花想容說這話的時候風輕雲淡,仿若在說別人的事情一般。
這觸目驚心的一幕讓李沐雲胃裏有些翻騰,她蹙起眉頭,吩咐華儂先出去等她。
華儂點了點頭,花想容這副模樣,應該再使不了什麽壞了。
“你不是想見我嘛?”李沐雲腳步未曾挪動,冷冷的望著花想容。原本對於她,自己心中有愧疚,但是現在卻隻剩下冷漠。因為,這樣絕情的女子不值得。因為,她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害死了她跟長孫昱的骨肉。
“哼,”花想容冷笑一聲,“怎麽,二少奶奶,你不是向來都以高姿態來麵對我的嘛?你可知道,你在我們下人的眼底,可是像個活菩薩一般呢?瞧瞧,瞧瞧,不管紅袖,還有大少奶奶對您做了什麽,你都是那麽的大度……”
“夠了,”李沐雲眸子眯了眯,“我想你不是要跟我說這些吧?”
“二少奶奶果然冰雪聰明,”花想容點頭,臉上的血色正一點點褪去,慘白的如同一張白紙。“你是不是以為我害死了你的孩子,所以才設計想引我出來的?”
見花想容終於說道了主題,還提到了自己的孩子,李沐雲不由的有些激動,“哼,什麽叫做我以為?難道不是你嘛?”
花想容抬起頭,輕聲的笑了幾聲,最後才低下頭,“也罷也罷,反正我就是個將死之人。她跟我也算有過淵源,你們就當這件事是我做的好了。你可知道,老太太為什麽要把宋青柳也關起來嘛?哈哈,那日宋青柳強占了我的身子你知道是在哪裏嘛?沒錯,就是在康泰苑,在老太太的麵前……”
李沐雲猛地皺起眉頭,“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花想容猛地抬起頭,怒目圓睜,一副恨不能將李沐雲吞噬入骨的神情。
這神情唬的李沐雲連退了兩步,心底湧起一些寒意。
“李沐雲啊李沐雲,原來你也有害怕的時候呢?”花想容低低的笑了,整個狀態讓李沐雲不得不懷疑她是不是已經瘋了。
花想容一席話把李沐雲震得半響沒辦法動彈,她隻能呆滯的站在原地,看著花想容半爬著朝自己這邊爬了過來。
花想容一把攥住李沐雲的裙擺,張嘴就要咬李沐雲的腳,不料卻被半路衝進來的華儂一腳給踹開了。華儂一把扶住李沐雲,“二少奶奶,花姐兒她已經瘋了,我們趕緊走。免得被夫人知道我們來過,又要責罰了。”
李沐雲被迷迷糊糊的拖了出去,花想容方才那一番話給了她太多的震撼。
華儂見李沐雲有些迷糊,心裏更是擔心:“二少奶奶,花想容已經瘋了。難道您看不出來嘛?若她說別人是妖怪我還相信,可是她汙蔑您我就絕對不允許。”
李沐雲回過神,有些無奈的笑笑。無奈的伸手輕拍了華儂的肩膀,李沐雲開始轉移話題:“我沒事,二少是不是應該換藥了?你還不去準備?”
華儂猛地回過神,“呀”的驚呼一聲,連忙跑到藥房那邊去了。不料她才剛轉身,卻跟轉角處的李瑾撞了個滿懷。這個時候,也該是紅袖上藥的時候了。這陣子,李瑾就一直忙著在照顧紅袖,所以也不曾在李沐雲麵前轉悠。
李沐雲遠遠的望著華儂和李瑾兩個人笑眯眯互相扶持的樣子,思緒又開始有些漂浮:“為什麽花想容會知道那些,為什麽李瑾又會出現?難不成,這一切都將變成過眼雲煙嘛?”
也就是在這天晚上,宋青柳在柴房裏麵輾轉難眠,縛住自己手腳的那些麻繩在他眼裏根本就不算什麽。要知道,他宋青柳在被青蓮姑姑帶回長孫府之前,可是一個混混呢。隻不過後來有件事辦砸了,讓狠狠的教訓了一番。若不是青蓮姑姑,他宋青柳早就死了。
所以,宋青柳為了青蓮姑姑把性子收斂了許多。自打進了長孫府,也是老實本分的。
今個兒白天,他看見了老太太眼裏的決絕,也猜到了:這一次,老太太不會放過花想容。也許,他看在青蓮姑姑的麵子上,才故意把自己關到柴房。就是為了怕自己再鬧出什麽事情來。
可是,他宋青柳愛花想容啊!愛到了骨子裏,這輩子是無法剔除了。
雖然隻有一夜夫妻,可是宋青柳卻為此付出了全部的愛。他那日占有了花想容的身子之後,就跪在花想容麵前發誓:發誓他這輩子永遠都隻愛她一個,不論生死。
一想到自己以前說過的那句話,宋青柳當即坐了起來。他動了動手腕,從手臂處探出來一把小刀,那柄刀鋒利非常。才一會兒功夫,綁著他的繩索就被割斷了。
宋青柳強壓著心頭的激動,準備等到子時,大夥兒都睡下的時候去把花想容救出來。不管她是不是毀容,是不是殘廢,他愛她,他要照顧她一輩子。
輾轉反側,好不容易挨到了子時。宋青柳借著以前訓練出來的利落身段,犯了窗戶從柴房跑了出去。放眼看去,跟自己隔得最遠的一間柴房門口兩個小廝正在那裏打盹。
宋青柳悄無聲息的摸了過去,從其中一個小廝身上摸出了一把鑰匙,小心翼翼的把門打開了。
一陣血腥味兒頓時湧了出來,宋青柳心下一沉:借著門外微弱的燈光,他看見花想容雙腿無力的耷拉著,下麵是一灘血水。心頭一痛,宋青柳當即跪在了花想容麵前,一把攥住花想容的手臂,低低的喚了一聲,“想容……”
“想容”兩個字還沒有說完,宋青柳整個人如遭雷擊一般的呆愣在了原地。為什麽,他握著的這隻手已經完全沒有了溫度?
宋青柳不敢置信地騰出右手,顫抖著伸過去探了一下花想容的鼻息。
想容死了!這是宋青柳腦海唯一的念頭,她為什麽會死?
眼前漸漸迷蒙,他已經看不清楚花想容臉上的表情。隻是現在,心卻如死灰一般了。
就在宋青柳打算將花想容的屍體拖出柴房的時候,在一邊打瞌睡的小廝突然醒了過來。他扭頭瞧見柴房的門大開,立刻就嚇出了一身冷汗。
“表少爺,你怎麽……”
那小廝的話還沒有說完,就隻覺得眼前一黑。宋青柳一掌劈在了他的後腦勺,他當下就昏迷了過去。
另外一個小廝聽見了響動,也跟著大叫了起來,他一邊叫喊著一邊朝著前廳喊。
這一喊把後院的小廝都驚動了,大夥兒都點著燈籠,拿著棍棒衝到了柴房這邊。
那個守門的小廝一臉的戰戰兢兢,他朝房門那邊比了比,“死了死了……”
幾個膽大的拎著燈籠朝關著花想容的柴房那邊探了過去,才走幾步,就看見了那個被敲的暈過去的小廝。幾個力氣大的手忙腳亂地把他扶到了一邊……
再朝門口那邊走了幾步,卻瞧見花想容一臉扭曲的半趴在門檻上。她臉色已然是烏青,雙眼圓睜,生前像是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一般。再映著這昏暗的燈光,顯得尤為驚悚。
就算是膽大的這個時候也已經嚇的雙腳打顫,挪不開步子了。而幾個膽小的當即驚叫一聲,便倒在了地上。宋青柳這個時候已經是不見蹤影,一直到花想容入土,他都未曾露麵。
第二日,就有幾個官差領著仵作到了長孫府,一個下午的時間,便有了結論。
花想容不是他殺,而是自殺。
她是因為吞下了自己頭上的簪子而死的,所以死後臉上才會異常的扭曲。因為長孫府報了官,而且花想容的親人也已經不在。官府便將花想容的屍體收了回去,準備按照一般的程序處理。
長孫府的人接到了這個消息,一大家子的人都沉默了。老太太躺在床上,目光呆滯的望著一出,半響沒有出聲。有人事後說看見老太太眼角濕潤,可是是真是假卻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