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果真是他
她在等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刻。
秦詩雨正等得心煩，院子外卻驟然傳來李媽和劉叔的驚呼聲，她心中一跳。明明吩咐他們別來打擾自己，好好為自己守門的，莫非……
她眉頭皺了起來，當機立斷開了燈，紅藍色的燈光立時灑了一室，映著她掌心玉[王夬]幽幽。她一咬牙正要往地上砸去，卻聽“哐當”一聲，門被人踢了開，她看清來人，臉色頓時煞白：果真是他！
“小詩，你真的要走？真的不要我了？！”白吟風麵色陰沉仿佛布了一層重鉛，眼中滿是受傷和絕望，“即使是有涅槃，你還是不要我了……”他喃喃自語，走上前來，向她伸出手去。
秦詩雨額上冒汗，她手中緊緊攥著玉[王夬]和鎖片，生怕白吟風一發火就給奪了去。她將手縮到身後，冷道：“我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了，你還來幹嘛？不是我先不要你的，是你早已不要我了。”說完這句，她斜眼看著他，麵上有一絲無聲的笑。
白吟風伸出的手並未縮回，對她冷漠的言語視而不見，反而向前走了一步，秦詩雨慌忙往後退去，後腦卻啪地一聲撞到牆上。
“疼嗎？”白吟風纖長的手指托上她的後腦，幽幽發問，聲音中帶了魅惑和哀傷，卻引得她更厲害地發抖。他高挺的鼻梁碰上她的頭發，往裏吹氣：“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秦詩雨微微一怔，想起了從前那個隻會嗬護自己的淩非哥哥，那時候，她常常碰頭，他總是給她邊揉邊說，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她心中驀地生出一點柔軟，鼻中卻立刻又嗅到他那幽穀般的氣息，她心頭忽然覺得一陣發堵難受，抬起左手輕輕將他的手打落：“別碰我。”
“你就這麽不想讓我碰你？”他語中有點哽塞，微微一頓道，“是，當日是我說再不碰你了，可是……那時候……我真的錯了，小詩，我求求你，你原諒我，好嗎？”他目光微微發紅，不知道是否是剛剛病愈。
秦詩雨一愣，沒想到高傲如他也會求人，可當日，她也是這樣求他，求他相信自己，求他聽她一句，他不也是沒有信麽？她懶懶一笑：“你沒有錯，我和你也沒什麽關係了，所以，無所謂原不原諒。你走吧，隻能說是，我再不想見到你了。”
白吟風被她這種漫不經心的淡漠語氣震住，他本以為她可能會將自己狠狠推開，可能會流著淚讓自己滾，可能會傷心聽自己說說話。他這次來本來就沒敢奢望她真能這麽快原諒自己犯下的錯……可他受不了她這樣漫不經心的說話，全然是對一個陌生人的語氣。
在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內心的惶恐或是慌亂的情緒時，雙手已經攀上了她的肩膀，緊緊握著，喑啞著嗓子問：“小詩，你為什麽對我這樣冷、這樣冷？”
“因為我在成長。我看清了自己的內心，”她笑了笑，那是與方才的淺笑全然不同的笑，含著無盡哀傷無奈和滄桑的笑，比哭更讓人憐惜的笑，“我一天天……成長。一天天看清自己的內心。”
她看了一眼對麵眉目在紅藍光輝中顯得妖異而絕豔的男子，她曾經也貪戀他溫暖的懷抱，在他清香的懷裏睡得安心恬美。可惜，那都是他強求來的。也是她自己強求來的。是溫室裏養的最動人心魄的花朵，一開就是一大片一大朵，蔓延著絕美滋味，卻偏偏在風雨麵前最不堪一擊，碎得最徹底，越發讓人心痛惋惜。
她輕歎了口氣，收起笑容：“吟風，你別傻了。現在的我，早已不是你當初愛的那個秦詩雨。現在的我，每過一天，就會對不相幹的人多一分清明和冷血，每過一天，我對你曾經生出的愛恨也就消磨一分。”
“不！我絕不放棄！”白吟風猛然抱住她，用了最大的力氣一下抱住她，就像童話裏的王子抱住了馬上就要化作泡沫的美人魚，他的聲音變得越發嘶啞難聽，一字一頓堅決著，“我絕不放棄你！你是我唯一的妻子，從前是，現在是，將來也必須是！我犯了大錯，你可以恨我，但我會慢慢用愛彌補它，求你原諒我，隻求你現在別走，別離開我！”
他說著這麽動情的話，懷裏的人卻從柔軟到僵硬，緊繃身體，氣氛靜寂中帶著詭異。
半晌，秦詩雨輕輕一掙，欲從他懷裏脫開，他卻猛地收緊了手，鐵鎖一樣把她禁在懷裏，她就放棄了掙紮：“隨你了，反正你放不放棄，都和我沒有半點關……”
白吟風垂頭看著懷中仰起的小臉，因被緊抱而微紅的頰腮，迷蒙卻清明的雙眼，她緩緩開合的殷紅雙唇，以及臉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隻覺心中一激一蕩，俯下身，就著那兩瓣紅櫻花似的唇，狠狠吻了下去……
“啪——”清脆的巴掌聲回響在屋裏，白吟風兀自微紅的雙眼，看著麵前嘴唇紅腫、氣得發抖的女子，他甚至連臉上火辣的刺痛也感覺不到了。
“白吟風，你憑什麽！”秦詩雨氣得連聲音都在顫抖，她第一次用這麽嚴厲的聲音顫抖著指責他，“你憑什麽？！”
白吟風還沒能平息剛才的喘息，他用近乎貪婪的目光看著她緋紅的雙唇她纖細修長的眉水霧盈盈的眼，這一刻他徹底連臉上的疼痛，剛才的絕望也忘記，他麵上帶了欣喜口中喃喃道：“小詩……我們可以回去的，我們可以的，你剛才明明……”
“閉嘴！”秦詩雨喝了一聲，聲音因暴怒而沙啞。
白吟風不管不顧她的生氣和言語，眼中閃動著無比的希望：“小詩，你剛剛明明還有感覺，為什麽要騙自己？為什麽開著這紅藍燈光想逃避我？你明明還愛著我！”
秦詩雨眼中的怒火一閃而逝，她走近一步，手狠狠舉起，卻在半空中停滯，沒有揮向他，終於慢慢握成了一個又硬又緊的拳頭收了回來。
她把頭低了一分：“是！我承認，這副軀體還帶著對你的眷戀，它本能的反應就是那樣，可也僅僅是身體而已！”她猛地仰起臉，快速而決絕的說著，“在這裏！”她顫抖著手指指自己的太陽穴，又往下移到心口的位置，聲音裏帶著蒼涼和堅決，狠狠道，“還有這裏！它們，早就因為傷害和疼痛把你遺忘，白吟風，我的靈魂，再也不會愛上你！”
“你記住，這世間不是什麽事都可以重來。”她蒼涼的目光中飽含了曾經受過的創傷和疼痛，“你用涅槃製我，讓我沒有以前的聰明伶俐，可是我性情卻沒有變，我還有一顆良心，所以，我不恨你。可是你若是覺得任何傷害都可以彌補，任何過錯都可以重來，那就錯了！”
她微微一笑，笑得落寞而驕傲，“愛有多真，恨就有多真；幸福有多短暫，痛苦就有多漫長。就算有一天，我能忘了你帶給我的所有疼痛，那也是在我徹底忘記對你的一丁點愛的時候！”
說完，她丟下那在紅藍光輝中更顯孤幽的白色身影，從他身旁緩緩錯身，走出門去，消失在他眼中。
白吟風就那麽看著她，一步一緩慢，卻慢慢而堅定地走出自己視線，帶著她卑微的堅強和獨立。
曾經，她那麽依賴他，像離了他就不能活的小獸。曾經，他那麽寵溺她，卻忘了相信她的愛，雖然單純卻並不如她本人看來的那麽卑微和不堪一擊。
他自己的心，才是不堪一擊的嗬。
可是小詩，我真的不想失去你……真的不能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