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我殺過人
夜十一看那惡鬼說道:「這惡鬼的鬼脈剛形成不久,不甚穩定,傅若水季澤希,伏魔符貼他眉心,破他鬼魄!」
傅若水與季澤希照做,夜十的法力時靈時不靈,但經驗絕對老道。
只是他們的符篆剛出,那惡鬼一個鬼術逃脫了。
明月從頭到尾都在圍觀,看惡鬼逃脫的時候打了一個哈欠說:「追不上的,我回去睡覺了。」
但傅若水與季澤希還是照樣追了過去。
夜十看明月自顧回了客棧,模樣十分懶惰,覺得有些奇怪:「誒趙明月,你不是陰陽師嘛?怎麼現在這麼無動於衷?不想當陰陽師了?」
「我現在見鬼就噁心,讓他們自己折騰去吧。」
「這可不像你……」
「不像,就是我。」不想殺戮,哪怕對象只是邪祟,她如今就想安安靜靜地將自己調整回正常人的狀態,「我要做一個正常人。」
「你現在可有點不正常。」
「晚安。」明月回頭關上了門,把夜十擋在門外。
明月也以為自己見到了夜十跟傅若水,心裡就會覺得安全與踏實,但她依舊連睡覺都不踏實,有時候一閉上眼立刻就會睜開,看著安靜的夜晚心中莫名的焦躁與壓抑,放佛還置身在隨時被殺與隨時殺戮的狀態。
還是無法正常入睡。
小狐狸跳到她床上,死拽著她的薄被,趙明月一手將它揮到地板,翻個身面朝裡邊正要閉眼。
門哐當被踢開,傅若水進來大聲說道:「趙明月,你現在怎麼變這樣了?」
明月翻身坐起來,看著昏暗房間之內,傅若水氣急敗壞站在門邊問:「怎麼了?」
「你剛才明明就在為什麼不出手,回來睡覺是什麼意思?」
「呃,你們挺多人的,沒把那邪祟逮回來?」
「趙明月!」傅若水大步走到她床邊,低頭看著她的眼中有幾分淚水,「你是不是惱我?是不是覺得……覺得已經沒必要幫我了?」
「沒這回事兒。」
「那為什麼聽夜十說我跟師兄的事情之後,就對我的一切都漠不關心,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明月有些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什麼叫聽說她跟季澤希的事情之後對她漠不關心?
這前因後果不對!
他不說話,傅若水當他是默認,眼淚就掉下來:「我都說那是爹娘的意思,我沒有答應,而且,你這三年言無音訊,我以為……以為你已經不在這個人世了,你知道我有多傷心嗎?」
「不是的,我沒有惱你的意思真的……」
「你就有。」傅若水更是失聲哭起來,那眼淚在弱光之下微微發著光,跟一顆顆小珍珠從她眼裡崩出來。
雖然明月是個姑娘,看到她哭成這樣也有些手足無措:「傅若水你別哭啊……別哭了,我真不是因為你想的那個原因……」她說的那個原因,她完全不明白呢。
傅若水被安慰更是泣不成聲。
明月一個頭兩個大,不出手幫她有這麼罪大惡極嗎?
「喂喂,傅若水……」她移到床邊湊得近了些,看她真哭得稀里嘩啦的又只能無奈妥協,「好啦,你到底想要我怎麼做,我聽你的行嗎?」
傅若水吸著鼻子,抽噎兩聲,眼淚啪嗒兩顆:「你,你說的。」
明月舉起右手:「我說的!」
「那你要跟以前一樣……」
趙明月想了想:「我以前是怎樣的?」
「你當初為了晏王那麼不顧一切……我,我不是要你不顧一切,但你不能不聞不問,我要你……要你振作起來。」
振作?
她沒有不振作吧?
只是很厭倦再跟邪祟打交道,也不願意再……
明月重重嘆了口氣,幽幽說道:「我,殺過人。」
傅若水一愣,看著她不知道說些什麼,明月對她微微一笑,月光從窗檯照進來,在明月的眼睛里留下一絲無可奈何的幽光。
「害怕嗎?」
「明月……」
「我當時也挺害怕,他們是一些走火入魔的邪修,我不殺他們,就會被殺死。」
明月聲音挺平靜的,她一直都在故意遺忘這個記憶。
進入阿鼻道的除了妖魔鬼怪還有邪修,他們也想通過阿鼻道,獵殺掉所有競爭對手吸收他們的力量,最後成為最頂尖的一個闖出阿鼻道,成就新一個層次的自己。
阿鼻道之內沒有隊友,沒有善惡,只有弱肉強食。
她不殺他們,必然被他們所殺。
所以,她殺了。
殺第一個人的那天,也是她第一次攻擊鬼面,因為除了殺人的恐懼與罪惡之外,她心裡有著對鬼面不能壓抑的憎恨,如果不是他,她不會成為殺人兇手。
當然她打不過她,敗得很慘,後來幾乎死在了那天。
也是那天,她有了自暴自棄的念頭,想著寧願死去也不再殺戮。
所以閉上眼睛等著被人或鬼殺死,但那天她奇迹的平安度過了。
明月看了看自己雙手,又看了看傅若水:「不管怎樣的借口,我這手不幹凈了,我怕告訴你們,你們就不願意再跟我做朋友……」
「明月!」傅若坐到床邊握住她的雙手,「對不住,是我只顧著自己沒想過你,不管你做過什麼,我都相信你是善良的明月。」
「呵呵。」明月笑了笑,說出這些之後心裡微微舒坦了一些,「這件事我連夜十都沒說,不過跟你說了之後心裡舒服多了。」
「你以後心裡有什麼事都可以跟我說,我可能幫不上你什麼,但我可以聽你傾訴。」
趙明月一直覺得跟傅若水也算不上是交情特別深,只是當年在銀川幾人一起出生入死過……呵,都一起出生入死了,還能說交情不深嗎?
「謝謝你,若水。」
傅若水破涕為笑:「我以後不逼你了,你就做自己喜歡的事,只要你能開心起來就好了。」
她這麼說,反而讓明月有些羞愧,畢竟這幾天傅若水交代的事情,她都是敷衍了事,總覺得事情不大,跟自己沒什麼關係。
她又說了一聲「謝謝」,這謝意義跟對不起差不多。
低頭看著傅若水緊握她的手,傅若水也才察覺到自己的舉動連忙收回手站起來,有些結巴說道:「那,那你休息吧,我先出去。」
「好。」
傅若水走後,趙明月躺回床上好一會兒,慢慢睡了過去,還是天沒亮又醒了,醒了就躺不住起了床。
已經入秋,天氣有些涼,明月穿上外衣走出客棧。
冷清的街道瀰漫著薄薄的晨霧,四周很安靜,偶爾傳來狗叫的聲音,也有些起得早的人,背著一個布袋像幽靈似的走過大街。
他們前往的是城西頭的水井,在那將豆子連同袋子一起在水裡泡著,到了下午就可以拿起來回來磨成漿做豆腐。
小狐狸跟在明月的腳邊,被明月不聞不問了幾天,他也學乖不怎麼吵鬧。
明月走到老水井邊,看到幾個人影在勞作,又看到一個老和尚提了一桶水從老井邊吃力地走上來。
明月搭了把手說道:「師傅住哪兒?我給你抬回去。」
老和尚阿彌陀佛了一聲說:「多謝施主,老僧住在七層塔。」
七層塔離這還挺遠,明月提著水桶走了好幾步問道:「七層塔附近不是有口井,您怎麼還走這麼遠抬水?」
「七層塔的那口井兩年之前已經枯竭,離我們最近的水源就是這兒了。」
明月微微詫異,昨天她跟夜十還看到小沙彌在井邊打水呀,那小沙彌來了七層塔一個月不至於連井裡沒水都不知道吧?
明月幫著老和尚把水送入塔內,出來特意繞到了井邊。井口已被人用木板蓋住,明月原本想走,都已經移了好幾步又轉回頭,到了井邊將那大塊木板搬開,望向井底。
頂底幾乎深不見底,井口的石頭有嶄新的刮痕。
明月再回頭看看七層塔塔頂的飛角,沒有猶豫地往七層塔走去。
在七層的飛檐之上有破損的刮痕,扶欄那處被繩索勒出些許痕迹。
小狐狸沿著扶欄走著貓步,原本了無興趣地自顧走著,這會兒突然向明月投來冷淡的一撇。
這眼神所示……明月背部一冷,頃刻間轉身。
小沙彌手裡舉著一把匕首正向她刺來,明月已經握住了他的手腕。
小沙彌眼神渾濁,力量異常強大,印堂黑雲繚繞,殺氣非常重,是昨天那隻磨豆鬼附了小沙彌的身吧?趙明月劍指凌空畫了幾筆,手法嫻熟流暢,一道符篆點入小沙彌的眉心。
磨豆鬼一聲哀嚎,便不能再動。
趙明月在他面前打了一個響指:「房前屋后,前路末路,小鬼聽令,隨。」
趙明月撒手,那小沙彌目光黝黑跟著趙明月的身後,亦步亦趨,一起從七層塔回了運來客棧。
夜十看明月回來了,不爽地說道:「你小子又想玩失蹤?」話說到此他住了嘴,因為看到明月身後跟著一個目光獃滯的小沙彌,常人或許看不到,但他能看見小沙彌額頭有一道光符。
「昨夜那傢伙?」
傅若水與季澤希也看到了那道光符,驚訝道:「那傢伙居然俯身在七層塔小沙彌的身上?」
明月挑眉說:「你們這是打算在大堂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