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刺穿鬼面胸膛
夜十猛然回頭,又看到那個自己朝他走來:「夜十,別忘了你身上還背負著守墓人家族的仇恨。」
「你究竟是誰?!」
「我就是你……」
「不是!」這個人身上有他幾乎承受不了的怨念,這個人絕對不是他自己,「你不是我……」
「夜十,你逃避了千年是不是該有所覺悟,難道你還要繼續逃避嗎?」
「你可還記四風?他是你的第一個魂器。」
四風?四風……
「你可記得晴涯?!」
晴涯……晴涯!!!
他記得!
他摯愛的女子也死在了那一夜屠戮里。
此仇不報!他夜十願下無間地獄,永生永世不能輪迴!
咔嚓
夜十的銅鏡碎裂,光耀消散!
趙明月依舊躺在暴風雨里的草地上。
滂沱的大雨像要下到天荒地老……
「明月!在那呢……是在那裡!」
穿著白色衣袍的空音雪在雨里奔跑,快速的腳步在地上踩出了層層水花。跟隨在他身後的紅衣風凜苑也看到了倒塌的樹冠旁躺著的趙明月。
「風凜苑你快一點!」空音雪喊著身後不急不緩的人。
風凜苑撐著一把傘走到了明月身旁:「對於一個沒有生存慾望的人,我們快有何用,還不如讓她死了乾淨。」
「你說什麼!?」空音雪怒瞪了他一眼將趙明月扶起來,探她的鼻息驚恐道,「沒……沒氣了!」
風凜苑面色微微一變。
空音雪狠狠搖晃明月:「趙明月你醒醒,你這個狠心的丫頭就為了一個楚子晏要丟下我們所有人嗎?你不是說要對我負責,你這樣算什麼,算什麼!」
「咳……咳咳……」明月猛然緩過氣來。
逐漸清晰的視線里是空音雪濕噠噠的小臉,他身後是風凜苑。
「夜十……」
空音雪抹去她臉上的雨水:「夜十來過了?」
來過……吧?
可四周都不見他人,也分不清方才發生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現在還管什麼夜十,我帶你回去。」
空音雪帶著明月返回夜宅。
接下來趙明月反覆高燒不退,怎麼降燒都沒用,幾天之後燒退了卻依舊無法進食,就算強迫自己吃下去的東西還是都會吐出來。
趙明月的狀態差到極點。
她能聽見空音雪在她床邊祈求哭泣,能看到一個一個大夫對她搖頭嘆氣。
她知道,這其實有一半是心病,是她不願意去接受現在的世界。
她不想死,可是她也不想活。
不知道活著做什麼,每天都度日如年。
心太疼了,無論她怎麼想他他都不會回來,這世上再也沒有楚子晏,即便她是個陰陽師也無能為力。她也曾強迫自己不去想,可越是不想越是更想。
早知道在一起的時間那麼短她會什麼都讓著他,可現在就算她願意讓出一切,他也看不到了。
這話在饕餮島聽韓浩然說的,當時她只覺得同情,如今發生在自己的身上,才知道這種是無聲的天崩地裂。
……楚子晏,我對你來說究竟算什麼?你心裡除了自己誰都沒有,你根本沒有真心,你這個自私鬼根本就不配被我喜歡,從今天開始我討厭你……討厭你。
沒想到訣別之前的最後一次相處是爭吵。若不是她今天的一切也就不會發生了……
思及此,方才吃下的東西俯身又反出來。
空音雪跑過去給她拍著背,痛心疾首:「趙明月你別這樣折磨自己,你再不進食真的會沒命的。」
她知道不能繼續這樣,可身體一直在排斥所有能活動的機能。
「對不起……」
「明月!這一切不是你的錯!」空音雪的聲音裡帶著哭腔。
他到底能為她做什麼?為什麼她能撐起他的天空,卻讓自己這麼垮掉?
「請把你的痛苦都給我,從今以後我來守護你,我來當你的家人當你需要的所有人……明月,好起來,答應我好起來!」
是啊,她聽過也知道很多道理卻權威不了自己……
「呵呵。」風凜苑嘲諷一笑走過來將明月從床上拖起,「趙明月,你要這樣半死不活還不如死了倒也乾淨。」
「風凜苑你做什麼!」空音雪想要去拉人。
空音雪幻化成花瓣連同明月一道捲起離原地。
雨季過後的夜空一碧如洗,天上一輪圓月高掛。
斷崖邊。
一株老松橫卧伏出懸崖。
風凜苑與明月就落在懸卧的老松上,他將她往橫枝按著坐下:「這底下是萬丈深淵,你若不想活閉眼一跳必死無疑。」
他笑容盎然,毫不在意地站起來,事不關己說著:「你想得對,楚子晏之所以會死都是你造成的,你內疚你該死這些都對,所以不想活就跳下去,反正死了就一了百了。」
「呵,想必楚子晏能見到你也會很開心,畢竟你以死去見他是多麼深的情義。」
看她埋頭望著懸崖不說話,他嘲諷笑:「死很容易,不過跳下去的那一瞬間就會知道,你趙明月也就是這個出息,陰陽師趙明月,你也就是這個程度。」
說完他毫不猶豫轉身離去。
袍角卻忽而被明月拉住。
「我不想死,救我……」
風凜苑身體驟然一僵,對任何事情都不願意屈服的趙明月把自己逼得沒有出路,做什麼都全力以赴的她,在崩潰邊緣不斷徘徊的求救聲脆弱不堪。
「風凜苑,請你救救我。」
明月仰頭望著這個她一直都不敢去相信的人,這個將她放在懸崖上的人此刻卻也成了她的出路,慌不擇路比走投無路要好。
只是風凜苑目光一沉無情拒絕:「我救不了你,除了你自己沒人你能救你。」
清幽的月光落滿他火紅的背影。
「趙明月,我等你回來,等你自己從懸崖上爬回來。」
說完頭也不回離去。
明月頹然坐在懸崖外,身下是漆黑不見底的深淵,就如同風凜苑所說,只要她跳下去就能一死了之……
空山夜風蕭蕭。
碧空月光凄凄。
茫茫夜幕,一片死寂。
明月躺在樹榦上望著一輪孤單的圓月。
月亮之上又浮現除了楚子晏的面容,鮮活得彷彿今早還站在她的房門口回眸一望,晨光里,石榴花旁……
……
「小的趙明月,是府上的雜役,給晏王請安。」
「是在哪兒當值?」
「小的在書院當值。」
「書院與靜安殿相鄰,本王卻從未見過你。」
「小的……小的才來沒多久,未能有幸見過殿下。」
「那你現在抬起頭看看。」
……
「覺得可怕,是因為你們不懂唯一有多可怕。天上人間芸芸眾生,偏偏自己只有唯一,自然會傾其所有,可卻求而不得,更是很可怕……」
……
「趙明月,你要我就只能有我。」
……
「我喜歡明月。」
……
「這話我只說一遍,以後明月不許再問。天地為鑒,我只鍾情趙明月,至死不渝。」
……
「我會陪明月很久。」
「多久?」
「如果明月先死,我以後就葬在你身旁。」
……
楚子晏,你撒謊,你說過會陪我很久的。
眼淚再次模糊了視線,趙明月從懷裡拿出太月玉。
系著玉的是平安扣,上邊有一顆淺紫色的南海珍珠,這是前不久跟他在珍饈島開蚌所得,如今雙珠只剩一顆了,雙人也只剩下一人。
可即便人在悲離時,太月玉還是映著滿月圓滿地亮著。
圓月梢頭,形單影隻。
忽而一陣大風吹過,趙明月手上的太月玉從她手上滑落,她伸手去抓但沒抓住,她跟著太月玉就往山崖下跳。
「該死……」
一聲低咒。
一直遠觀明月,幾乎融在夜色中的人驟然畫作一道黑影衝下懸崖,將趙明月抱上來。
「你想死!?」
數月不見,鬼面出現了。
見到此人,趙明月心底不由冒出近日都沒出現的仇恨,忽而摸出匕首抵在他胸口。
「放開我。」
夏季單薄衣服之下的身軀瘦得有些硌手,眼窩凹陷,大眼空靈冰冷。
「就你這樣還想殺本座?」
「這樣也能殺你!」
「你敢試嗎?」
她現在還有什麼不敢的?!反正她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顧忌,她正在生死邊緣掙扎,大不了他一怒之下就把她殺了。
反正她正愁著是死還是活呢!
明月雙目發寒,看他毫無顧忌,手中的匕首當真不顧一切地插下!
呲!
匕首當真一下陷入他的胸膛,明月驟然一驚,他居然不躲!
絲毫也沒有躲開。
這讓明月的手忽而顫動,連匕首都拿不動。
真奇怪,分明那麼想殺他,但如此輕易卻讓她莫名恐慌。
恐慌?
如今還有什麼能讓她恐慌的?殺了他也算報了大仇了!
目光一紅拔出匕首再要補上一刀!!
月光下匕首沾染了深色的血跡,散發著死亡的腥甜之氣,她最痛恨的氣息!
明月突然撕聲叫道:「為什麼不躲!為什麼不還手?!」
這是這麼多天以來她說得最大聲的話,幾乎用盡剩餘的力量,震得她眼冒金星,心臟狂跳不止。
鬼面望著她瘦削的臉頰,顫抖的手:「不是要找本座報仇?為何不繼續刺第二刀?」
為什麼?對啊,為什麼不呢?!
想到傅若水的死,又想到楚子晏,握緊匕首要插入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