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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胸懷鬼胎之謎

  一道金色的符篆飛來,字元上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東院,烏鴉見到這樣的光芒立刻飛散,啊啊啊的叫聲逐漸剝離了蘇宅的上空。


  倒在一旁的艷兒看著烏鴉剝離之後的三夫人,咬著唇發出驚叫:「啊——」


  三夫人的臉上血肉模糊,兩隻眼睛已經被烏鴉啄走,不斷地流出鮮血,她嘴裡還念著:「我要生個兒子,我要生個兒子……」


  她敞開的衣領,在胸部的上方,展開的皮肉里出現一張紫黑色的胎兒的面孔。


  面容已經成出行,臉皺皺的,眼睛凸出漆黑,嘴大大無聲的開合著,像在等待哺食的鳥,院子里充滿了腐臭與血腥的味道。


  隨後進來的蘇然看到這樣的情景倒抽一口氣:「苗氏!你!你到底做了什麼?你在自己身上養了什麼東西?!」


  三夫人看不見,但聽得到蘇然的聲音忽而爬了過來,身前的孩子依舊發出咯……咯……的叫聲,嘴巴張得越來越大,像是餓極了。


  「老爺,妾身要給你生個兒子啊……你不是最喜歡兒子了嗎,我給你生兒子,只要蘇衍之死了,我就能給你生個兒子啦!」


  她的血拖了一路。


  蘇然驚愕不已,不知道是心痛還是憤怒,他顫聲說道:「居然……是你!」


  然後回頭問趙明月:「我們家之所以變成這樣,都是因為她身體里的那個東西嗎?!」


  明夜看著三夫人須臾,望向蘇然,再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大夫人,還有幾個被關在房裡不讓出來的女孩子們,包括那個只有五歲卻背負命運的蘇衍之。


  她搖頭:「你們家之所以變成這樣是因為你,蘇老爺。」


  蘇然錯愕:「……為何是我!」


  「若不是你重男輕女,這家中的女子就不會如此不幸,看看你最寵愛的三夫人如今是什麼模樣?看你身後這個跟你同甘共苦的妻子又有多久沒笑過?還有為你生下三個兒女的二夫人,如今又在何處?」


  「都說女人生一次孩子就是去一趟鬼門關,這麼算來你的三位夫人為你生死多少次了?你有九個孩子,本該在你膝下承歡,可見到父親卻沒一個抬得起頭來,這難道不是你的責任嗎?」


  蘇然說不出話來,胸口一口悶氣,本該向苗氏撒的,但此刻居然覺得胸悶至極。


  三夫人忽而笑道:「老爺,你別停她的,等蘇衍之死了,我生了兒子再把老大也趕出去,以後就只有我跟兒子伺候你……哈哈哈哈……」


  雖然三夫人是可憐,但更可惡。


  明月冷聲說道:「你身上的孩子不可能養活!」


  「胡說!」三夫人雙手護住胸前那張嬰兒的臉,「只要,只要蘇衍之死了,他就能活,就活了!」


  「所以你們到底殺了多少個孩子?!」明月怒斥。


  「我沒有殺孩子,沒有殺……」


  「可你喂它吃的都是成型的胎兒,那些都會長成孩子他們也是人。」


  「不是!那些不過是妓女的野種,是一些不該生孩子的人偏偏懷上的,她們打掉丟了的也是丟了,還不如拿來喂我將來的兒子呢!」


  這世上總有人會將一條黑道走到底,總有各種理由來說服自己沉淪。


  明月看向了艷兒。


  艷兒驚恐地立刻不斷磕頭:「不關我的事啊,是吳嬸出的主意,跟青樓的老鴇說買胎兒,不要給那些女子避孕,但孩子要成型才能拿下,很耽誤青樓的生意,而且等孩子成型再拿很容易就……就……」


  「那個時候拿走孩子,以你們現在的醫術很容易導致母親死亡對吧?」


  艷兒已經被烏鴉與三夫人的模樣嚇得只剩半條命,此時的明月在她眼裡就如同神靈一般的存在,隨時能拿捏她的性命。


  「……是,而且很容易就影響青樓的聲音,所以老鴇就不願意長久這麼干,吳嬸是個女醫,專攻婦科,也幫接生,所以……有時候沒辦法就只能拿掉那些孕婦的孩子……」


  明月閉了閉眼,這些人真的令人髮指。


  「胸口那孽障是用蘇衍之生下后的胎盤種下的對嗎?」


  艷兒不敢回答看向蘇然。


  蘇然倒抽一抽口氣:「你……你說什麼?」


  明月冷聲道:「影嬰,是鬼嬰的一種。以死嬰與蘇衍之的胎盤種入體內,佔用蘇衍之的生辰八字與命格,蘇衍之越弱,鬼嬰則越強,若是本體死了,作為影子的鬼嬰就會孕育而生,你們是打算這麼做嗎?」


  來了這麼多陰陽師都不知道,沒想到趙明月居然一下就能追根到底,艷兒連忙磕頭,額頭都流了血。


  「我不想殺人的,我只想讓我家小姐能懷上兒子,能被老爺疼愛一輩子……」


  「愚蠢!」無知的人啊,明月聲音冰冷至極,「鬼嬰一旦出現,要搭上可能是整個湘蘇全城的人命。」


  艷兒愕然。


  全場鴉雀無聲。


  三夫人卻低低笑了,在寒冬的清晨顯得哀怨又詭異。


  她的鮮血流到最後變成了黑色。


  天亮了。


  曙光照耀下,她胸前的那隻鬼嬰在慢慢的枯萎。


  三夫人歇斯底里地喊:「那又如何?要是不能生孩子,不能生下一個兒子,用一個城來陪葬又有何不妥?哈哈哈哈……」


  「你瘋了,你這個女人真的瘋了!」


  「那也是被你逼瘋的!」三夫人喊,「嫁給你的女人都為了要生個兒子,瘋了……」


  說著她忽而撲向了蘇然。


  蘇然擰眉後退一步。


  一道陽光從東院的牆頭上照耀下來,這個院子是蘇家風水最好的,是第一時間接受到陽光照耀的院落。


  只是,這一道陽光如同天的審判,照耀在了三夫身上。


  她的皮膚瞬間被灼燒發黑,龜裂,接著化作了無數灰燼飛散。


  蘇然驚愕萬分,但下意識地想要去抓住這個女人的手。


  只是在他的手碰觸的剎那,她的手化成了灰從他指縫間溜走。


  清晨的高空之中,隱約有嬰兒的啼哭,一聲一聲呱呱飛走。


  蘇然望著灰燼飛散的晨光,一下蒼老了數歲,他低聲道:「是我……錯了嗎?」


  明月無奈:「我們該感謝蘇衍之的命格與常人不同,若是個普通的孩子早就被鬼嬰吞噬……」


  「……」蘇然望著天空,眼角的周圍有些許的淚光。


  艷兒與吳嬸終被官府帶走。


  朗朗乾坤寒風蕭瑟,蘇宅的牆頭再也沒有烏鴉停留,是前所未有的安寧,也是前所未有的死寂。


  蘇然還是給三夫人發了喪,沒有儀式,但卻給了她一個牌位。


  然後,去城外的仁和庵將二夫人李氏接回了蘇宅。


  明月給的七日門禁,其實只是一個大概的期限,鬼嬰的餵養間隔時間不會超過七天,所以明月給了一個最大值,但第四日三夫人就原形畢露。


  如今兩日過去,即便依舊沉浸在低壓氛圍,但蘇宅總會慢慢的重新昌盛起來,明月相信蘇衍之也會慢慢的被大家所接受。


  看,他的臉色已經好了許多,而且,去跟母親請安了之後,似乎心情很好,所以小跑著奔回東南院,身旁還跟著那個扛著荷葉的高以澤。


  遠遠的兩人看到了明月,腳步都放慢了下來。


  接著蘇衍之飛快地朝著涼亭下的趙明月奔跑過來,臉蛋終於有了健康孩子的粉潤,微微喘著氣他對她拱手道:「明月先生,我娘以後可以住在家裡了!」


  「真好。」


  「呵呵,還有,果然如同先生所言,再也沒有烏鴉了。」


  「啊。」明月望著他再點頭。


  蘇衍之又想了想說道:「我想跟先生學……學陰陽術!」


  「這個……」明月笑著搖頭。


  孩子忽而有些失望,明月低頭看著他說:「你還小,多找找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長大以後就做自己喜歡的事吧。」


  蘇衍之看著明月須臾,敏感的孩子頓時察覺到了什麼,有些著急地問:「先生是……要走了嗎?」


  本來這次只是打算來見你,如今能為你做一件事已經足夠了,明月望著孩子稚嫩的臉龐,看他的雙眼點頭:「嗯。」


  「不能留下來嗎?」脫口問話的是高以澤。


  明月蹲下看著兩個孩子說:「不僅是我要走,高以澤你也得走了。」


  「我……」


  「你得走,得重新開始。」


  她也得走,也得重新開始,高以澤看著明月許久,點了點頭:「其實我知道,就算爹娘還在,他們也找不到我了……」


  明月沒有否認。


  高以澤回頭對蘇衍之說:「謝謝你收留我,衍之,若來生我還能見到你,我們依舊做朋友,可好。」


  「好。」蘇衍之點頭,他拿出了一塊玉送給了高以澤,「上邊有我的名字,現在贈與你。」


  「多謝。」


  然後高以澤雙手將那把荷葉遞給了明月:「先生,我跟你走。」


  明月接過荷葉,荷葉變回青蓮,高以澤化成一道魂光飛入青蓮之中,青蓮也消失在了明月的手中。


  看到蘇衍之落寞的臉,明月低聲說:「你以後還會有很多的朋友,人有善惡鬼亦如此。我暫時封住你的陰陽眼,等你有足夠的力量辨別善惡之後封印會自動解開。」


  明月手指發出一道白光,印在了蘇衍之的額頭,白色的小封印消失在了蘇衍之的眉心。明月又從袖中拿出了一個金鎖模樣的鏈子,掛在了他的身上。


  「這個平安符隨身戴著。」


  蘇衍之點頭:「嗯!」


  明月再看了他一眼,站了起來:「要說再見了,蘇衍之。」


  再見了,子晏。


  蘇衍之抿著嘴不說話,眼圈微微紅了,細嫩的眉毛下皮膚也紅了起來,他點頭說:「……嗯!」


  明月看著站再遠處的蘇然,還有兩個夫人,微微頷首。


  蘇然在遠處拱手作禮,多謝了!

  夫人們欠身禮別。


  后夕晝站在涼亭之外,轉身走了出去。


  明月沒再看蘇衍之,也轉身離去。


  以為見了就心安,他平安就心安了的,也知道他不是她的楚子晏,只是這樣的離別依舊有些牽腸掛肚。


  走出門的那一刻,想到他要在這裡與她無關的長大,心中悵然。


  腳步忽而邁得更大了……


  「明月先生!」


  身後傳來孩子稚嫩的聲音,明月沒有腳步驟然一停,回過身去。那小小的人兒穿著白色的衣衫,追著跑出來站在離她幾步開外,抿著嘴眼淚滾落。


  小小的手拱起慎重地鞠躬:「先生大恩衍之終生不忘,衍之日後必然虛心向善,不負先生所望,成為優秀的男兒。」


  明月深深地呼吸,壓下洶湧的情緒,點頭笑著輕應:「啊。「


  再多的話,留在了心裡。


  這次轉身她沒有回頭。


  但能看見,那孩子仰首張望,她彷佛又看到了,多年之前,那個白衣男子站在門外送她遠行的模樣。


  楚子晏,我終於看見你消失在那個我時常看見你的屋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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