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他人園中花,藩籬重重隔
「看把你高興的。」犀照將犀嵐的手放在手心裡拍了拍,「兩個要求,凡事以大局為重趙明月的靈犀之力要用在對付烏蠻上,再有,趙明月確實道行頗高別掉以輕心。」
哥哥這話她可不愛聽:「她不過是稚嫩的人類,我可是數千年的修為。」
「聽話。」
「知道了,看我的吧。」
若是一切都是大哥推測的那樣,趙明月,你還會如此厚顏無恥地圍著二哥嗎?到時候你就該知道二哥對你不過就是……利用!
為楚子晏報仇?
笑死人了。
后夕晝,當趙明月知道這一切真相的時候,看你還怎麼挽回!
原本一心是奔著尋找趙明月的后夕晝,見到梅園敞開的後院長廊里坐著的雀凜,腳步驟然慢了下來。
背對他的雀凜穿著紅衣挽著袖子,半伏在在桌前畫畫,不一樣的人但舉止卻很相似,畫畫的時候有個壞毛病,說了很多次都改不掉。
吶,沾了水的畫筆就亂甩。
幾滴水漬濺在後夕晝的衣袍,雲瑤連忙上前:「不知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雲瑤參拜鬼王。」
雀凜才恍然回頭放下筆起身請安,低眉順目神色淡然:「參見鬼王。」
不是那個奪門而入便喚二哥,不是一雙明眸坦然直視,雀凜你回來卻不願意與我們相見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后夕晝沒有說話只是抬了一下手,示意免禮。
雀凜卻看向他身後詢問:「王來此怎不帶上我家主人一起回來?」
他居然有此一問?「趙明月……還不曾回來?」
雀凜眉目一動:「我主人昨晚連夜去了酆宮,難道又沒能見到鬼王?」
又……
他這是諷刺還是當真不知明月去了哪兒?
「不曾遇見。」
「那可糟了,在下還以為主人在酆宮,連來登門會友的夜十也只能打發走,王居然不知我家主人去了哪兒?」
雀凜說著這些倒也沒有著急的意思,后夕晝卻有些坐不住,畢竟在天瀾才發生了那麼大的事。
「昨夜天瀾之地被入侵,此事非同小可,你儘快聯繫你家主……趙明月。」
雀凜低聲一笑:「是聯繫我家主人還是聯繫趙明月?王為何突然改口。」
其實他該知道的,這傢伙說話有時候很欠揍:「速速聯繫吧。」
看他不急,后夕晝想趙明月必然沒事起身就要走。
雀凜卻幽幽說道:「主人幾天之前跟在下說,想要利用光陰年輪製造一場意靈空間,預演孟幽與陸吾等人的心念,想必是想得到王的幫助,誰知王卻翻臉不認人,將我家主人拒之門外數次……」
原來她是為了這個。
難怪沒辦法從她腳上的替命鎖尋到她的蹤跡,那傢伙,又去了尨豸獄。
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來。
「你去將她尋回。」
「在下給她發了不少信並沒得到回復,屬下也不知她去了哪兒。」
他都說出了趙明月想要利用光陰年輪,憑他的才智怎能不知趙明月在哪兒?后夕晝回頭斜睨那人。
雀凜眉目清淡地頷首:「若是王知道,還請給我主人一個交代,省得她一等再等。」
如今知道他的身份,才聽出來這言外之意如此明了,他曾問他:
……「王來九曲城賞梅?可惜啊花開的時候不來,花謝了來有何用?」
……「面孔可以用面具遮蔽,心卻不能。有些人交往交的是表皮,有些人交往掏的是心窩,往往交心的人最笨,最沒好下場。」
……「鬼王大人一直如此嗎?對兒女情如此,對手足情亦是如此嗎?」
……「我的鬼王大人這是為何呀?咳,晏王已死,我又用過大紅花轎抬過她……我做她的人有何不?反正她已經,一無所有了。把她身邊的人都殺乾淨,你就舒服了。」
以前覺得含沙射影的話難聽如今才明白這字字誅心。
現在才知道,為何他什麼都知道,卻什麼也沒告訴趙明月。
這可憐的傢伙。
那可憐的丫頭。
后夕晝沉聲道:「她在尨豸獄,去把她找回來吧。」
這傢伙不對勁,雀凜眯起那雙迷人的桃花眼:「在下法力淺薄,王封的門進不去。」
「你……」
「在下是個魂器,主人需要隨傳隨到,既然主人沒傳王又確定她安全,那在下就繼續作畫了,恭送鬼王大人。」說著他還當真就坐下繼續作畫。
后夕晝給他弄得有些急了:「昨日入侵天瀾的極有可能是烏蠻,你就不擔心?」
「若是主人被烏蠻怎麼了的話,王可比在下有用多了。」
想揍他!
后夕晝就不信他當真能坐視不管?一怒之下甩袖離去。
雀凜微微側過頭看那離去的背影,其實他是看著趙明月昨兒半夜進的尨豸獄,所以才如此不痛不癢地刺激后夕晝,就不信那傢伙沒見到趙明月之前能坐得住。
雀凜回頭沾了顏料作畫。
一旁的雲瑤看他畫了兩筆輕喊了一聲:「公子……」
風凜苑才回過神來,看著把綠色的顏料畫在了花瓣上,還畫了兩筆都不自知:「呵,我是想著這花怎麼不是綠色的呢……綠色也很好看對吧雲瑤。」
雲瑤蹙眉:「公子若是擔心小主人去接回來便是。」
風凜苑將錯就錯將那朵花填上了綠色,畫完之後他自古欣賞地笑起來:「雲瑤快看,這樣不也挺好看的,嗯?」
雲瑤沒說話,用一種憐惜的眼神看著他,讓他也沒了繼續下去的性質。
將畫筆放入小木桶里,劃了划,柔軟的筆尖洗出各種顏色渾濁了清水,雀凜自嘲地笑了笑:「本只清如水,何必染濁色?他人園中花,藩籬重重隔。芳影出牆來,誤以悅己色。徘徊妄採擷,尤見澆灌者。」
喃喃說完,他忽而將桌上的畫扯下來,也浸泡入水中。
雲瑤看水濺了他一身,走過去說道:「公子,雲瑤來收拾吧。」
雀凜才恍惚又笑了:「有勞。」
雲瑤不做聲,收拾好了一切才問:「雪兒公子還在四處尋找小城主,需要將他找回來嗎?此時他可能已經去了酆宮。」
「由著他吧。」
空音雪確實去了酆宮跟后夕晝討要自己的主人,以為是那傢伙又將趙明月帶到哪兒去了,他時常這樣。
后夕晝被他弄得心煩意亂。
趙明月當真在尨豸獄嗎?
雀凜那麼淡定必然知道她在的,可萬一要是出了什麼差池?
讓空音雪去把她找回來?
不願意讓。
后夕晝跟空音雪說:「風凜苑知道趙明月在哪兒。」
終於成功打發掉了空音雪,讓他回去煩雀凜,只是,后夕晝拿起奏本。
一下就翻到了閻王殿遞上來的關於對張啟正的處罰,崑崙虛的獎賞奏本,這讓他瞬間想起了當日趙明月跟十殿閻王討要願望的模樣。
又想起了那日在同心峰發生的事情,其實他當真是剋制不住了,才向趙明月表示了心意,可信誓旦旦之後卻……翻臉不認人,雀凜說得對,他是渣,一直都讓趙明月在等。
甚至,他都能想到趙明月為什麼要去光陰年輪那裡。
那裡有楚子晏,有趙明月死死守著丟不掉拿不起的過去,那是她心裡的枷鎖,最美好也最沉重的回憶。
趙明月靠著岩壁坐著,仰頭看著光陰年輪里映出很多她的過去。
很奇怪,這光陰年輪上,楚子晏的回憶比她的更多,很多的畫面都是以楚子晏的視角在走動,那麼多,那麼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從阿鼻道出來后,剛與楚子晏回了金陵,她約他在廣陵行宮見面他爽約后,夜十與傅若水正好投奔她而來,於是他與夜十在金陵斜街買了一套房子,喬遷那天幾人正在吃烤羊腿……
楚子晏的馬車停在她家門外,聽著從他們的新房內傳來歡聲笑語,他淡淡地問了一句:「就是這兒?」
蒙律回答:「是,管家說了地址就是這兒,殿下要進去嗎?」
楚子晏摩挲羊脂玉扳指,臉色極為不悅,但只說了兩個字:「回府。」
「咱們不進去嗎?」
楚子晏沒說話,馬車走出斜街之後,他才跟蒙律說:「去京都殷府。」
楚子晏並未下車,等著門衛去通報之後,沒一會兒殷世榮疾步而來,在馬車外恭敬行禮:「閻王有何事吩咐。」
「金陵斜街八十一號,僕人私自變賣主人的房屋,主人現在立刻要買主歸還房契搬出去。」
殷世榮一臉不解:「殿下……」
「蒙律,回府。」
「是。」蒙律也有點懵,想了大半路又對照管家給的地址,「沒錯啊,殿下,金陵斜街八十一號,不是明月才買的新房嗎?」
后夕晝只是哼了哼不回答,蒙律又說:「難道管家記錯了?」
這木魚腦袋,以後也不知道能不能討到媳婦兒,楚子晏實在是不指望蒙律能開竅。
回到王府,管家周全恭迎,周到照顧。
楚子晏凈手喝了茶之後,道:「管家把明月房裡的被褥換一換,給她放好熱水,讓廚房準備點夜宵。」
管家提醒:「殿下,今日明月剛進新房不知回不回府,不如老奴去接他?」
「不必,她很快就到家了的,順便準備兩間客房。」
沒過多久,趙明月帶著夜十與傅若水灰頭土臉回到燕王府,楚子晏聽到了踏入書院的腳步,拿著書的手微微放下來,嘴角彎起得逞的笑容。
「想自立門戶擺脫本王,趙明月,你也敢。」
門被推開,垂頭喪氣的趙明月站在門口,見到他露出驚訝的表情,久久沒跨入屋內,一臉萌態進退不得的模樣著實討人歡心。
楚子晏笑意一濃,放下書輕聲問:「回來了?」
明月這才不屑地走過來,草草行了禮:「殿下。」
「喝酒了?」
「小酌幾杯。」
「看來本王不在的這幾日,明月過得甚是逍遙自在。」
明月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知道她氣還沒消,他也不提這茬,只說道:「明日得空,明月與我再去一次廣陵行宮。」
這些畫面如今就像是一場用楚子晏的視角拍攝的電影,每一個畫面都讓直戳趙明月心臟最軟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