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神像天威
夜十活了二十來年,從來沒服過誰,陵光神君卻成了他信仰一樣的存在,陵光神君是天界的上神,同時也是他夜十心裡的獨一無二的神。
一別十年再見他主動笑著跟他打招呼,這讓夜十莫名雀躍。回頭對他低頭恭敬行禮:「參見神君。」
「噢?」陵光神君淡淡一聲,也對他拱手回禮十分文雅,「多年不見禮數周全了不少。」
夜十抬頭:「我仙術才是長進不少!」
他其實就是想告訴他這一點,並非炫耀,只是單純地就想讓他知道他沒有辜負他,但這口氣顯然有種在關公面前耍大刀的窘迫,夜十的臉居然紅了。
「我是說上次得陵光神君提點后,我比之前已經稍有進步。」
陵光神君但笑望著他。
這讓夜十更是拘謹,被看得不自在的人忽而顧不上禮數擰眉問:「不是叫出名字了嗎?難道本大爺說錯了什麼?」
「本大爺?」一如當年陵光神君又新奇地重複了這個自稱,「嗯,確實是我所認識的夜十沒錯。」
什麼叫做他所認識的夜十沒錯……不過這麼說來他是一直記得他了嘛?夜十心裡喜滋滋,表情卻沒好氣道:「本就是你所認識的夜十!對了,方才的辯論……多謝神君。」
這句話倒是很誠懇。
陵光神君又不答只說:「方才說仙術長進不少?」
自己說的時候可神氣著呢,被他這麼反問反倒不好意思:「……就還行,比起之前要稍好一些。」
「那不曉得能否讓我一瞧?」
夜十受寵若驚:「你……你願意幫我瞧?」竟然有些語無倫次。
「可還記得蓮池?還是那吧。」陵光神君淡笑頷首讓夜十與他同行。
夜十如同踩著雲端跟著他一道離去,當時完全沒想與神君並肩而行是如何的羨煞旁人,直到很久以後才發現周圍的人對他態度發生變化,他才恍然明白。
因為這殿堂級的上神與他的關係,加上那日陵光神君精彩絕倫的辯論,那些來聽辯論的仙們多了幾分自省,從此對夜十的態度大為改觀,甚至還有人來巴結他。
但當時夜十根本就沒時間去在意別人,因為那次讓靈光神君瞧了之後的日子,他都在奮發圖強。之前他所認為的進步,他現在的修為比起陵光神君根本不值一提,簡直是地跟天的差別。
陵光神君的強大是令人望塵莫及望而生畏的,同時有讓夜十有熱血沸騰的幹勁,他終於有了奮鬥的方向,他要追趕陵光神君的腳步,想要成為他那樣的人。
當然,這些靈光神君都不知道,因為與他見面的機會實在不多,很多很多時候夜十隻能舉頭望著朱雀天上的那片星海,想著瀚海星河上或許有那襲白衣人走過泛起的星輝,又或許他在星柳之下喝著桂花酒。
陵光神君於他,遙不可及如同天上月。
可是,他不畏懼遙遠,付出更多的努力縮短與他之間哪怕一點點的距離。
這就是信仰的力量。
再次遇見靈光神君又是多年之後,那時候他已經晉陞仙班之中的真仙,有了進入九重天闕的資格,他當然選擇從屬朱雀天下。
他一直知道,就九重天闕遲早一日他會踏入,只是因為進入朱雀之天而心生一種類似「近鄉情怯」的感覺。
當然,他們這樣級別的仙自然不能隨意進入神界,只是今日有了參觀九重朱雀之天的機會。
便有意無意地靠近朱雀宮希望能與陵光神君偶遇,想再聽他問來者可是夜十?或者他會直接說,恭候多時了夜十。
想到這些莫名興奮,他從不知道原來自己能如此崇拜一個神。
他這些小心思無處不在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個傳言。
南帝馴養了一匹曉勇的上古神獸烏蠻,已經打敗了南天數個武將,還有挑釁靈光神君的意思,並說以後南天守護神還能改成烏蠻也未必。
有諸多武將已經前來訴苦,說烏蠻四處找人比法鬥武,不應戰也會被打,十分張狂,說朱雀天諸神也不過爾爾。
今日,陵光神君並不在朱雀宮那是前往太極廣場,接受了烏蠻的挑戰。
夜十有幸與幾個武將前往太極廣場。
且今日終於看到了所謂上神與神獸之間的比試,也終於看到了朱雀天守護神太陰的真正實力,他身上所散發出的已經不是所謂的殺氣,而是一種凌駕於諸神之上的審判威嚴。
火紅的靈犀浮動,赤色朱雀咆哮,南天七星宿光芒萬丈,呈現的是不容侵犯的天威神武!
饒是那烏蠻力拔山河驍勇善戰,在太陰神面前也如同長牙五爪的獸而已。
烏蠻潰敗。
陵光神君的聖象朱雀盤旋飛回了他的身後,這便是陵光神君的神像,正氣凜然又祥瑞萬丈,那光輝照耀在夜十的身上,都能讓他覺得無上榮耀。
想要打敗他心中的神,就憑一隻戰獸如何能得?
南帝如此心胸又如何比得上陵光神君一個手指頭。
只是膜拜之餘心中又有些黯然,光芒之下必有陰影,而他不過是陵光神君光芒之下的一抹人影,卑微弱小,要追趕他需要多久?
或許,哪怕是耗盡他如今漫長的壽命,也無法到達。
他就站在場外仰望著靈光神君如同仰望天上的月,渾然不知周圍的人已然恭敬退下,空蕩蕩的座位里就剩他一人。
此時,陵光神君看了過來。
身後的神像朱雀已經沒入他的體內,可眉心的朱雀神印依舊,赤色之焰在那 巧奪天工的五官之上有種勾魂攝魄的絕美。
那個在眾人之中白衣如素淡雅的人,那個抱著酒缸釀酒格外親切的人,那個與他醉卧石塌寬和的人,那個在論戰之中妙語連珠的那個妙人,他真的是眼前這個霸色卓然,威懾震天的大戰神。
他夜十無法想象,他陵光神君卻又理所當然。
這樣如同君臨天下的神朝著他走來,臉上是為消退威嚴,身後隱約還能看見朱雀的光輝幻象,居然讓夜十有種跪地膜拜的衝動。
只是,真正天界的人卻謙遜有禮,越走越近時陵光神君對他露出一絲笑意,如同撥雲見月的天空驟然明朗一般,拱手做禮笑道:「夜十真仙。」
夜十頓時有些尷尬地無地自容,方才還想告訴他的喜訊,在見到這人的神像之後,顯得微不足道。他連忙拱手回禮,還是那句:「參見神君。」
陵光神君卻道:「這才過了多久你已晉陞真仙,慧根仙骨固然是根基,這其中必然下了不少苦功,嗯,成長了不少。」
夜十卻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也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什麼,脫口問道:「神君如此身份,為何當初願意提點我這樣的人?」
陵光神君不解他為何有此一問。
也對,他與陵光神君見面不過三兩次,而且是二十年加起來見的次數,他卻因為這樣沾沾自喜,自以為對陵光神君而言他也是特別的存在。
想多了。
夜十道:「想必神君不過是賣度厄星君的面子而已吧?」
陵光神君才恍然大悟,啞然失笑。
「是因為度厄神君才見的夜十,不過,你我不算同僚好歹也算酒友吧?至於我如此身份與夜十這樣的人到底區別在哪兒?莫不是夜十不願意與我這就久居天界不知人情世故的人做朋友?」
「朋……朋友?」夜十瞪大眼睛。
陵光神君確實不知人情世故,他背起手踱步而行:「這麼說吧,嗯……本大爺也與南帝喝酒,但從不與他醉酒。」
本大爺?
陵光神君剛才是說了這句嗎?
夜十不可置信看著他。
陵光神君身上的光輝慢慢消退,逐漸解除了所謂霸氣,又成了那個淡雅從容的公子。
「雖與夜十見面的次數不多,可我的桂花酒連蒼灜都沒給就先與夜十喝的,這是否也算是一種緣分?」
陵光神君沉默了一會兒淡笑:「我一直以為三界眾生不過異地而生,原本就非以出身劃分,相處之道不過志同道合,或者不過圖個自在,又何必計較是人、神、仙、妖、魔或鬼呢?」
這語重心長的話淡然地從剛下硝煙戰場的人嘴裡說出,令夜十有些無地自容。他以前也不論這些,連仙帝他也不屑的,只是眼前這人實在令他自慚形穢。
陵光神君輕聲一笑:「呵,對了,我是否又忘了回答你的問題?」
「你不是經常沒回答嗎?」
「抱歉,這是我的壞毛病被蒼灜說了多次還是本性難移,因為我覺得夜十說話很有趣這個算不算?」
「什麼?」
「本大爺,還有仙帝老兒……度厄度厄!聽著高興。」
其實他的「什麼」是不知道陵光神君為何突然說這個。
陵光神君點頭:「確實如此,我是因為覺得有趣所以就趁機多與你相處了,至於你說的提點,不過是你比任何人都勤懇罷了。」
夜十看著這人,如此遙遠又那麼親近。
忽而,他衝動地問:「我想請神君喝酒!……可好?」
「可好!」
可……可好?
哪有人這麼用詞的?夜十看著陵光神君這模樣,突然覺得……可好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