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手足同袍
雖然犀嵐被揭穿,但犀照踏入酆宮依舊是登堂入室,沒什麼愧疚感地踏入后夕晝的書房。
「晝,你整日悶在書房到底有什麼樂趣?」
后夕晝放下手中的書卷,起身離開了書桌前,與犀照一道走向臨窗的坐塌,坐塌上放置一個矮桌,桌上放著茶具。
他做了一個請。
犀照坐下。
他也撩袍坐下,持起茶壺給犀照倒上茶,再將自己的也倒滿。
不問犀照為什麼會來,他將犀嵐送回去犀照必然會來,這是他跟明月都猜的可能。
反倒是犀照望著他笑著問:「不問我為何來?」
這個不過也是開場白?
后夕晝抬眼看他:「犀嵐到家了?」
犀照哈哈大笑,但笑容很快又收住:「生氣了?」
后夕晝無奈地扯了一個嘴角:「犀嵐安好便好。」
「你就不問我為何要這樣做?」
后夕晝睨了他一眼喝茶沒理他。
犀照:「看你整日守著一座空墳我這做大哥的於心何安?小嵐那麼喜歡你,她那肉身也被折騰得用不了,巧了,我無意中發現了四處遊盪的明月魂魄,當時已經弱得幾乎要消失,所以才想出如此兩全其美的辦法。」
兩全其美?
后夕晝沒好氣地給了他一記白眼。
犀照實在想不明白:「趙明月已歿,我給你一個一模一樣的你不要,意欲何為?」
「怎麼就一模一樣了?」后夕晝無奈。
「跟趙明月長得一模一樣,也有你們之前的回憶,你究竟在雞蛋里挑什麼骨頭?」
「犀嵐換了一身皮囊就不是犀嵐?」
「……」
犀照閉了閉眼,后夕晝在這方便的固執讓他很難理解:「犀嵐為你做了那麼多改變,她怎麼就比不上趙明月?再說,你不喜歡犀嵐我就給你趙明月的模樣,究竟是哪兒不行了?」
「若是如此,當初我找個畫皮不就可以了?」
「你……」居然拿犀嵐跟畫皮鬼對比?犀照差點給氣得飛起來,但這麼說也……不無道理,只是他到底是怎樣發現的?犀照一直很納悶。
「罷了罷了,跟你就說不通。」
他悶了一口濃茶,將茶盞擱在桌上發出聲響:「對了,還有一事。」
大概會說鸞凰與南帝的事吧,畢竟他已經將此事都攤到檯面上了,犀照只有不隱瞞才能以表真誠。后夕晝說道:「要再說犀嵐的事就作罷。」
「並非此事。」
他知道。
「何事?」
「你宮裡是不是來了一些外人?」犀照看著后夕晝目光銳利。
后夕晝尋思了一會兒:「你說鸞凰?」
就只有鸞凰?犀照頷首:「你可知朱雀天南帝景天?」
「那個因為烏蠻被革職的文德南帝?怪不得犀嵐知道鸞凰是個墮神,想來是南帝去了紫輝宮?」
分明都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兩人卻話語里周旋著。
犀照:「確實是去了紫輝宮,而且還讓我勸你交出鸞凰,我可聽說鸞凰曾是陵光神君手下的神將,後來墮神了,你如何與她扯上關係?」
「她曾對我出手相救,欠她一個人情。」
「噢?如此說來你並非金屋藏嬌?」
后夕晝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言下之意,他是什麼人他還不知道?犀照哈哈再笑,怔了怔神色,又調侃道:「晝,什麼女人你都不喜歡,難不成你還喜歡上男子了?」
「說甚!」
「我可聽說了,你宮裡除了藏著一個墮神鸞凰之外,還有一個妙人公子。」
后夕晝不解看著他,心裡知道他說的是明月。
犀照繼續揶揄:「你該不會被趙明月打擊之後,轉性喜歡男人了吧?要喜歡男人怎麼也得選我對不對?」
「無福消受。」后夕晝面無表情喝茶。
犀照見他守口如瓶反倒更是好奇:「那你說有沒什麼公子哥在這兒?」
「你說的是趙公子?」
趙太陰在酆宮的事情,犀照要查倒也不難。
「趙公子?看來是真有,不如請出來給大哥瞧瞧是何方神聖。」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最好也將那個鸞凰請出來。」
「你來晚了。」
「來晚了?」
此時白羽走了進來,看到犀照也在,他恭敬行禮:「參見鬼王,才見神君。」
繼續又說:「王,人已經安全送回冥市了。」
「嗯,退下吧。」
「是。」
白羽退下,犀照好奇問道:「將何人送去冥市?」
「妙人公子,陸燕青的關門弟子,前段時間來找白羽療傷。」
陸燕青的徒弟?
是個陰陽師,這倒是跟上次他見到的對得上。
他對陸燕青這個人類倒也沒過於關注,所以他的關門弟子他還真不認得,犀照略顯失望道:「還以為來了什麼有趣的人,可惜不是咱們家的。」
后夕晝喝茶。
犀照啊犀照,今日我是有多麼不想你過來,可你終究還是來了。
於情他真的不該多想犀照此行,畢竟他認出了犀嵐犀照過來是情理之中的,他又何必延伸出很多的言外之意?
懷疑、猜忌、爭奪他以為不會發生再他們兄弟三人之間。
可於理,他又忍不住各種猜測。
「大哥,許久沒有一起喝酒,今夜不醉不歸如何?」
「好啊。」犀照將茶盞一推,「還以為你要以茶招待我,有酒便好。」
只是犀照不大明白,說喝酒的人為何將他引到城牆上。
后夕晝看著城牆之下問:「可看到那些碎片?」
看到了,堆積了不少。
「就是酒罈子?」
后夕晝望著那堆碎片:「灼華以前教我發泄情緒的辦法,就是砸酒罈,以前嫌少用上,如今不知不覺居然堆積了那麼多的碎片,這些都是我的情緒。」
「沒想你也有這麼多情緒。」
「以前沒有,因為有你跟灼華,似乎一起喝場酒就痛快了。」
犀照凝視了那些碎片許久,轉過頭看他:「為何突然如此感慨?」
陀澤抱著酒罈過來。
后夕晝起了一壇遞給犀照。
「今天重新見到犀嵐,不免就想到了三弟,若是他也能回來我們是不是就可以像從前一樣。」
小酒罈碰了犀照的一下,后夕晝捧起酒大灌了一口。
犀照望著他笑了笑也仰頭喝了一口:「你現在都會多愁善感了。」
「以前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會失去,你、三弟、小嵐、明月……可我卻一再地失去。」
「小嵐在只是你不要。」
「你明白我說的非此意。」
「啊,明白。」
后夕晝抱著酒罈望向犀照,須臾:「所以,照,別讓我失去你。」
犀照表情頓住:「你這話可越來越深奧了。」
后夕晝低聲一笑:「呵。」
接著暢飲。
隨後。
背後倚牆,往後曲起手肘架在牆上,單手提著酒罈,樣子微微懶散望著犀照:「以前覺得你我心照不宣,如今突然想說出來,大哥於我當真萬分重要。」
犀照走過來仔細瞧了他,再伸手摸他的額頭:「在我沒來之前,你已經喝醉了?」
后夕晝沒阻止他的調侃,讓他親近。
「沒有。」
「沒有怎麼突然這麼煽情?」
后夕晝此刻抬起手掃開他貼著額頭的手。犀照改攬住他的肩膀,兩人一道倚牆望著酆宮內部。
兩人一邊高。
后夕晝屬於那種修長結實的體型,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犀照魁梧結實,肩膀厚實,手臂粗壯,體型十分陽剛。
他的手拍了拍后夕晝的肩膀:「在犀嵐這件事上,我確實對你有所隱瞞,但大哥不就是指望你倆能好上?如此也算親上加親了不是嗎?」
怎麼還扯上這事。
后夕晝抓起酒罈碰了他的一下,飲。
說了很多從前。
喝了很多酒,也許是因為都有多保留,即便犀照已經有些大舌頭話也有些多,但后夕晝知道,他們都沒醉,然後散了。
他步履穩健在酆宮行走。
對犀照有所保留,與雀凜有了隔閡,這究竟是誰的錯?
本該破鏡重圓的三人,卻都在隔鏡相望,他們都想要什麼?
后夕晝在院中的棋盤前停下腳步,站了一會兒撩袍坐下,自己拿起棋子下了起來。
走廊外,燈籠蝦一襲佳人徐徐走來。
后夕晝眼都沒抬自顧下棋。
鸞凰往他對面坐下,看著棋局,等他下了白子她持起黑子跟著下起來。
后夕晝見她落棋,忽而興趣缺缺將手上棋子放回棋盒準備起來。
「慢著。」鸞凰牙關一緊抬頭看他,「陪我下棋。」
后夕晝繼續我行我素。
「當初你求我救人的時候可不是這種態度,怎麼,這麼快就忘了自己的承諾?」
后夕晝:「你當日說,第一,我欠你一條命。第二,在驅殼被真身取代之前得任你差遣。第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欠你的命這次我救了。真身也取代了驅殼。所以,你想好了讓我做的事是與你下棋?」
「牙尖嘴利。」鸞凰冷笑,「太陰不在,你就不敢與我下棋,是害怕對我動心嗎?」
「激將法對我沒用。」
鸞凰冷眼看他嘴角一勾:「你就不怕我告訴南帝,太陰活了嗎?」
后夕晝心中一凜,但面不改色:「鸞凰神將是要出賣自己的上司?」
「……」鸞凰冷哼,「我是墮神,心中邪惡被放大數倍的魔神,出賣上司有何不可?再說,她早就與我無關,她不配做我的上司。」
后夕晝眼底流過一絲光芒,「你對太陰究竟有何不滿?在你墮神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想知道?」
「是。」
「為何不直接問太陰?」
「你不願說就罷了。」
「我可以說,但……你陪我下棋。」
后夕晝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他根本就不屑這樣的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