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一章 畫卷和書(大結局)
回程已是春暖花開時,在遼闊的大海上,「雪龍號」劈波斬浪,滿載著歸家心切的人朝著崇明的方向而去。
「你有心事?」大家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悅,唯獨陳斌一個人靠在角落的船舷邊望著船身下的浪花發獃。
陳斌轉過頭來發現跟自己說話的人是陳婷,他搖了搖頭,像似怕被人看穿心思一樣又趕緊別過頭去。
「是因為留在朗伊爾城的郭玲玲嗎?」陳婷來到陳斌的身邊,順著他的目光也望向船底的那些水花。
知道瞞不過她,陳斌點了點頭。
「她喜歡你,」陳婷說道。
陳斌沒有接她的話。
「你也喜歡她?」陳婷又說道。
「曾經喜歡過。」陳斌的內心有些複雜,他突然又望著陳婷,語氣有些消沉,「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決心要留在那裡,朗伊爾城雖好,可那裡不是故鄉。」
「她是個聰明的女孩,對感情或許比我更要決絕。」陳婷淡淡地笑了笑,提到郭玲玲的時候,目光中也多了幾分敬佩。
「嗯?」陳斌沒有明白她話里的意思。
「聽過倉央嘉措的《十誡詩》嗎?」
見陳斌搖了搖頭,陳婷又繼續說道,「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陳斌聽到最開始的這一句,身體突然微微一顫,心裡似有所悟。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第五最好不相愛,如此便可不相棄。」
「第六最好不相對,如此便可不相會。」
「第七最好不相誤,如此便可不相負。」
「第八最好不相許,如此便可不相續。」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
「安得與君相決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女孩的話音落下,陳斌眼中豆大的淚珠滴落海里,他怔怔地望著遠處,目光中水天一線的地方已經變得模糊不清。
「原來她是這樣想的。」陳斌的聲音有幾分難過,也有幾分釋然。
「我和她接觸過,她是個好姑娘。」陳婷安慰他道,接著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阿彩也是個好姑娘。」
見陳斌點了點頭,陳婷知道他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這才放心的離開那裡,回到船艙去。
三月的長江口,行船如織,長興島上一片繁忙,一船船的物資和材料源源不斷的從橫沙以及崇明二島運送過去,島上的重建工作也頗具一番規模了。
去年離開崇明的時候還是深秋,時間一晃又過去了幾個月。在朗伊爾城參與了「冰川行動」以及「藍星計劃」之後,一些人員開始分批返回國內。
張可達和趙康不在「雪龍號」上,兩人仍留在朗伊爾城繼續破解外星文字的軟體。陳斌他們離開的時候,軟體第一期的測試版「CN1」已經問世。
「CN1」成功地破解了全世界已知外星文字的70%,破解的結果和張可達蘇醒后的發言內容相差無幾,這也從側面印證了張可達在「冰川行動」中的傳奇經歷。
「CN1」的問世讓趙康和張可達一起獲得了災難之後的第一個圖靈獎,這個獎項全稱為「A.M.圖靈獎」,由米國計算機協會於1996年設立,專門獎勵那些對計算機事業做出重要貢獻的個人。其名稱取自計算機科學的先驅、布列頓格蘭科學家艾倫?麥席森?圖靈。這個獎項是計算機界最負盛名、最崇高的一個獎項,它還有著計算機界的諾貝爾獎之稱。
在獲獎的時候還有一個小插曲,那就是張可達也獲得了災難后第一個諾貝爾獎的提名,不過他是語言學家,而諾貝爾獎沒有這個獎項,所以挪威諾貝爾委員會正在考慮為他以「和平獎」的名義進行提名。
「到家了!」日盼夜盼,灰色的陸地線終於出現在船首的西南方,那是崇明島和橫沙島。
這次的迎接工作一如既往地隆重,不過和上次不一樣的是,大家已經不需要先去集中開會和寫行動報告。大家從船上下來,陳斌遠遠地就看到等在碼頭上的倩影。
他大步地沖了過去,給了女孩一個大大的擁抱。
阿彩在知道陳斌的歸期后早早地便來到碼頭上,她看到陳斌的時候陳斌也看到了她。
兩人緊緊地相擁在一起,女孩的眼中滿是幸福的淚水。
「走,」陳斌將行李丟在一邊,拉上阿彩的手就往停泊在旁邊的去往橫沙島的船隻走去。
「去哪?」阿彩問道。
「去領證。」
聽到陳斌的聲音,女孩的心中滿是喜悅,她的幸福感源自陳斌一直將當初離開時的承諾記在心裡。
「那這些東西呢?」
「不要了。」
望著兩人的身影已經登上船去,碼頭上的同伴們既羨慕又有些無奈,大飛提著陳斌丟在地上的行李,朝陳彩玲說道,「看他倆著急成這樣,咱們就吃點虧,先給他們把東西帶回去。」
「然後呢?」陳彩玲問道。
「然後咱們也去領證啊。」
橫沙島富民沙路,一家三口模樣的人正嘻嘻鬧鬧地走在路旁,突然裡面的一個小丫頭朝一對青年男女喊道,「陳斌叔叔,阿彩阿姨。」
「啊,文越哥,小丫頭,還有.……還有馬丁博士。」陳斌和阿彩聽到喊聲,見是熟人便迎了過去。
「你們這是去哪?」
「我和阿彩準備去民政局把結婚證領了,」陳斌說道,身旁的女孩臉色微紅有些不好意思。
「哦,好啊,恭喜恭喜,」蔡文越笑著拍了拍陳斌的胳膊,「什麼時候請客。」
「還不知道呢,我剛回來,到時候定好了時間我再告訴你,」陳斌笑了笑又問道,「你們帶小丫頭在這裡逛街嗎?」
「我們?哈哈,我們.……,」蔡文越朝身旁的馬丁望了望,見她正深情地注視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我爸爸和馬丁阿姨也要去領證,」還是小丫頭心直口快,她話音剛落,蔡文越和馬丁都落了個大紅臉。
「正好一起,」陳斌笑道,三人行變成了五人行。
走在路上,陳斌悄悄地問蔡文越,「文越哥,你和馬丁博士.……什麼時候的事?」
「應該就是你們去年入營培訓的時候吧,她受了傷,我照顧著她在。」蔡文越沒了方才的尷尬,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說起來還是女兒給我們牽線搭橋的,當初她媽媽的遇難人員通知單被我夾在書里藏著,不料被她翻出來知道了,後來她跑去問馬丁願不願意嫁給我當她的媽媽.……。」
「我願意,」馬丁的中文進步很大,她的傷也恢復得很好,剛才她聽到蔡文越跟陳斌聊的話題,於是將當日回答蔡吉的話又回答了一遍。
「這是你們的緣分,我也恭喜你們,文越哥,馬丁嫂子。」
陳斌和阿彩從橫沙島回來時,大飛已經在住處等他們。
「這是你們落在碼頭上的行李,」大飛幫陳斌將東西提進屋裡,又跟他來到外面聊了一會。
「哦,對了,顧營長要結婚了,請了我們治安大隊的所有人,」大飛將一張紅色的請帖遞到陳斌的手裡。
「沈映?」陳斌對請帖上的新娘名字有些陌生。
「抗災救亡指揮部部長沈勇的女兒,我也不認識,興宇告訴我的。」大飛說道,「興宇說,顧營長當了沈部長的乘龍快婿,以後的前途貴不可言啊。」
「這是好事,顧營長一身正氣,以後身居高位了也是民眾之福。」
「那是,」大飛點了點頭。
他望著灜東的街道和樓房,突然朝陳斌問道,「我們在災難中生活了將近兩年,直到現在我仍覺得這一切有些不太真實。」
「怎麼了?」陳斌望了他一眼,見他的眼睛里閃爍著專註地光。
大飛對著遠處揮動了一下手臂,將灜東的大半個區域都包括了進去,「如果這一切都只是幻象,是在某個人的畫卷里會怎麼樣?」
大飛問道,他又摸了摸臉頰,有些迷茫,「如果我們只是書里的角色呢?」
「這樣的困惑我同樣有過,因為兩年前的八月發生的那場災難是我們所有人都前所未見的,它讓我們的人生都發生了變化。」陳斌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看我們的眼睛,眼睛的後面就是一個人的靈魂,」陳斌說著回過頭望了一眼在屋子裡整理行囊的妻子,「它們的本質,就是思考和愛,是一個生命的情感核心。我們的靈魂讓我們切實存在,所有人都一樣。
街道上熙熙攘攘,車輛也多了起來,行人們的神色和他們初來灜東時更是有了很大的不同。那些人的說話聲和笑聲混雜在一起,充滿了活力,陳斌和大飛站在住處的門口都能聽見。
「看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靈魂。我們生活在天空下,和無數的人一起共享著這片天空,這一切絕不是虛幻的。」陳斌說到這深吸了一口氣,像似要用呼吸去證明自己的真實一樣。
「大飛,」他最後說道,「不管我們是不是存在於畫卷或書里……大家一路走來,有人死去,也有人繼續活著。我們的靈魂都駐足在這裡,也只能在這裡,別無他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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