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悲仇
發生了什麼事?
傳信,別人不行,非要身體不適的惜月趕過來?
大事?
天大的事?
封塵皺眉,疑惑不解,但是隱隱的,有非常不妙的感覺襲上心頭。
沒有絲毫的怠慢,從瞭望塔上一躍而下。
剛一著地,還不待站穩,腳下一蹬,奔了過去。
馬兒嘶鳴一聲,停了下來。
惜月著急忙慌的下了馬車,跌跌撞撞的,向封塵跑了過來。
看那模樣,屁股上的傷還沒有好利索。
封塵訝然,打趣道:「派人送信不行嗎?瞧你,像只蹣跚的鴨子,屁股不要了?」
惜月急聲,悲傷的有些哽咽,「少爺,臭爺爺……臭爺爺他死了!」
封塵神情一滯,如遭雷擊,「你……你說什麼?」
惜月眼窩中噙滿了淚花,啜泣道:「臭爺爺死了,被人打死了,就在早些時候,是吳才大哥報的信。我不信,特意去松鶴街看了一眼,臭爺爺真的不在了!一打聽,的確被人打死了,聽說……聽說屍體都被拖去餵了野獸!」
臭爺爺就是老乞丐。
封塵和老乞丐關係莫逆,自然的,也少不得惜月摻和一腳。
時常的,惜月會跟著封塵,一起看望老乞丐。
只是老乞丐臭氣熏天,邋遢的不行,惜月嫌棄的要命,便帶著情緒的喚老乞丐為臭爺爺。若是一般情況下,對於老乞丐,惜月會敬而遠之,但是,封塵親近,她一個做丫鬟的,能表現出與主人不同的高貴來嗎?
不想被封塵訓斥,只能是愛屋及烏。
但是逐漸的,單純的惜月,被風趣的老乞丐給征服了。
天長日久之下,感情也是非同一般。
反覆質問,答案確定無疑后,「轟」的一聲,封塵的腦袋好似炸了一般,整個人都蒙了,「你說什麼?臭老頭他死了?不!不!不!絕不可能?他怎麼可能死呢?被人打死的?被什麼人打死的?什麼人敢打死他?」
封塵一百個不相信,要知道,老乞丐神秘莫測,高深莫測,雖然一再言明,他修為全廢,比普通人還普通,但是,封塵怎麼會信?隨手就能丟出《天地蹣跚》功那樣的神奇功法,怎麼可能孱弱如斯?怎麼可能隨隨便便的就死了呢?
是真的死了嗎?!
剎那間,封塵從渾渾的呆愣中回過神來,往日的鎮靜不再,歇斯底里的咆哮道:「你在騙我,臭老頭怎麼會死呢?那個老混蛋,命比蟑螂還硬!一個要飯的老傢伙,誰會與他過不去?有我封塵罩著,在三山城中,誰敢動他一根汗毛?」
惜月啜泣聲更大,「少爺,臭爺爺真的死了!」
……
所有情況,封塵已經問明。
死了,的確死了!
再不相信,結果也不可能扭轉。
前有關係莫逆的韓力,後有亦師亦友的老乞丐。
重重打擊,讓封塵崩潰。
這是怎麼了?
在他即將一鳴驚人的時候,一個個的,就迫不及待的離他而去?
悲痛,悲到極處,痛到深處,承受不得,排山倒海的洶湧而出,就是不可遏制的怒火。公道,需要傾力去討回!仇怨,需要用鮮血,加倍的洗刷!一刻不願意耽擱,必須回城,或許時間還來得及,從獸口中奪得老乞丐的屍體。
韓力已是凄慘如斯,老乞丐怎麼可以?
身形一動,箭射而出,跨上一匹駿馬,正欲疾奔而去之時,卻被封簫攔了下來。
封塵情緒激動,悲聲呼喊:「父親!」
封簫嘆了口氣,「忘記之前的教導了?遇事,不管什麼事,都要處亂不驚。」
封塵雙拳緊握,由於極痛極怒,清秀的面龐已經扭曲的有些變形,聲音乾澀,質問道:「如何處亂不驚?如何從長計議?韓叔悲慘死去,就剩下幾根骨頭,其餘都成了野獸的腹中餐!」
「父親,你可明白,我心有多痛?難道要我坐視不理,讓老乞丐的屍體,也成為群獸的口中之食?父親,莫要攔我!如此情況,還要瞻前顧後,計較得失,我還算是個人嗎?如若不敢一腔熱血洗怨仇,我還算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而修武,又有何用?」
「我知道後果!」
「但是此時此刻,不能因為可能的後果,而裹足猶豫!」
少許沉默之後,封簫長長的嘆了口氣,凝目封塵,似有諄諄教導要說,似有金玉良言要叮囑,但是,僅僅張了下口,到了嘴邊的話語又咽了回去。不知道尋思到什麼,下了什麼決定,霍地,欣慰之色散溢而出,傲然之氣勃發,揮手道:「去吧!不要有任何的顧慮,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
一馬奔騰,急如風,直向三山城而去。
馬上有一清秀少年,正是封塵。
臉有急色,火急火燎。
「封塵少爺!」
城門遙遙,依稀可望,遠遠的,一人疾奔而來,身上穿著一套陣舊不堪的軍裝。
不是別人,正是吳才。
在城門處,一個瘦小如猴的兵士眼珠子一轉,也跟了過來。
「吳才,老乞丐真的死了?」
「真的!」
「到底怎麼回事?」
一拉馬韁繩,馬兒嘶鳴一聲,放慢了速度,迫不及待的,封塵問出了口。雖說之前從惜月那裡,封塵已經詳盡的問明了情況,但是直到現在,他還是不願意相信。或者準確的說,根本不想去相信,心存幻想,希望調皮的惜月腦子抽了筋,拿他開涮。
可是,確定無疑的答案,讓封塵如墜冰窟。
回答的並非是吳才,是跟過來的兵士。
「封少爺,是這樣子的……」
不是別人,正是昨晚對封塵語出不敬、被惱怒的吳才修理了一頓的瘦猴。
瘦猴,雖然其貌不揚,人品也欠缺考慮,但是渾身上下,給人一種機靈能幹的感覺。人還沒有奔到近前,便迫不及待的搶了吳才的話頭,回答封塵提出的問題,聲情並茂,開腔就是義憤填膺的悲痛。
話語也是急促,抑揚頓挫間,不給人有插嘴的機會。
「韓明!」
「好!好!好!」
聽到極惡之處,封塵握緊了拳頭,目眥欲裂,猙獰的有些可怕,暴怒出聲,霍然一揮手,打斷了瘦猴有點沒完沒了的講述,甚是急切地問道:「老乞丐的屍體,送到了韓家哪個獸場,你們可知道?」
時間緊迫,不能耽擱。
若耽擱,老乞丐,或許會屍骨無存。
封家和韓家,久佔三山城,多年來,因為利益的衝突,摩擦極多,鬥爭頻繁,彼此之間,可以說是知根知底,但是,各家都有大量的產業,想要憑藉簡單的信息精準的確定位置,不是易事。
像韓家的獸場,就有大小不一的好幾處,故爾,封塵有此一問。
吳才搶著回道:「知道!」
瘦猴眼神一閃,心中暗惱,連忙上前一步,殷殷地道:「封少爺,小的也知道,比起吳頭來,知道的更加詳細。」說到這裡,諂媚的猴子臉上有了邀功的神色,「不瞞封少爺,事發之時,小的恰巧就在現場,乞丐老爺的屍體被抬走之時,小的長了個心眼,悄悄的跟在後面,一直跟到了獸場。」
「小的對封少爺極是仰慕,您的輝煌事迹,小的都是如雷貫耳,特別是您屈尊降貴,為三山城的乞丐謀活路的善舉。封少爺和乞丐老爺關係深厚,乞丐老爺遭此慘禍,小的猜想,封少爺肯定會為乞丐老爺出頭,所以回來時,特意打聽了一條近路……」
「帶路!」
心中萬分焦急,封塵懶的再聽瘦猴的羅嗦,一揚馬鞭子,狠抽而下,在「啪」的一聲中,馬兒嘶鳴一聲,絕塵而去。瘦猴喜不自勝,激動的難以自抑,得意的瞟了眼臉色難看的吳才,邁步追趕而去。
還甭說,只有淬體境一重的瘦猴,速度卻是飛快。
亦步亦趨,緊跟在飛馳的駿馬一側,依著封塵的命令,繼續講述之前未講完的事發經過。所說的,和惜月講述的,並沒有太多的出入,只是更加的詳細,更加的入微,許多細節,描述的也是繪聲繪色,讓人有如臨現場之感。
老乞丐之死,對封塵而言,是破了天的大事。
比起韓力,還要沉重許多。
自打知道老乞丐的死訊之後,封塵的胸腔中,便一刻不停的狂洶著暴風驟雨,激蕩著浪濤滾滾。極悲!極怒!但雖然如此,卻沒有盡喪理智,莽撞衝動,糊塗行事。
理智的封塵更加的可怕,因為他會仔細的考量,會深入的權衡。
不是得失,而是策略和方法。
只要打定主意,便會一往無前!
血債只能血來償,不會因為任何情況而改變!
「你們聽好了,我是封少爺的人!」
通過城門之時,瘦猴的講述一頓,傲然的逼視站於城門一側的兵士。狐假虎威,幾個昨天還對他冷嘲熱諷,甚至拳腳相加的兵士,聽到瘦猴的話語后,乍然,臉色就是一變,個個凜然。
瞧見這一幕,瘦猴心情大好。
遐思萬想,只要抱上封塵的大腿,三山城,還不任他猖狂?
霍地,笑容更加的諂媚,「封少爺,小的吳德……」
「多話!」
如此殷勤的獻媚,封塵必對他另眼相看,恩寵加身,琢磨著,時機已到,拿捏好火侯后,便介紹起了自己,卻沒想到,被封塵毫無感情的一聲喝給震了魂。吳德心中悸然,再不敢多言一句,正襟危語,繼續述說該說之話。
一騎一人,穿街過巷,很快便到了人煙稀少的偏僻之地。
有獸吼聲傳來,紛雜盈耳,所來之地,正是韓家的獸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