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寵愛

  興許是到了換季的時候,天氣漸漸有些悶起來,人也變得病懨懨的,似乎是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趣的樣子。


  姜臨秋昨夜做了一夜的夢,像是在夢裡疲勞奔波勞累了身體,早起時只覺得腰酸背痛,似乎真的勞累了一夜。


  這夢卻生的奇怪,她朦朧間記不清到底夢到了什麼,只記得月光下的一片沼澤。大概是暗示吧,有些事不幹脆了結總是容易越陷越深。這樣地想著,卻覺得有些頭疼。她撩開帘子喚,「墨兒!墨兒!」姜臨秋輕聲喊她。墨兒卻似乎沒聽見的樣子,斜倚在床邊,面容憔悴眉間滿滿的惆悵。「墨兒!」


  姜臨秋又喊了她一聲,起身行至她身邊,見她還在發獃的空檔兒,便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


  她原本不曾這樣對身邊人的,雖然對她們都溫柔和順,卻不曾這般牽挂過。可沁兒的身影似乎還在身邊,她似乎還會甜甜地喚她一聲「小姐!」。斯人已逝,她心下幾分悲戚,餘下的日子。她只盼墨兒可以安好。


  墨兒被她的動作驚了一下,回過神來應她的話。


  「小姐怎麼了?是要添衣嗎?我這便去裡間取您的披風來。」


  姜臨秋拉住欲走的她,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拉她到一邊桌上坐著。


  墨兒卻有些抗拒地起身,只默默地服侍她穿衣梳頭。卻是不再如往常般靈動了。


  臨近晌午,便有人進來回話。一男一女兩個小廝跪在地上,男的是後門值夜的門房胡叔,女的卻是凌青弈的丫鬟芳菲。


  姜臨秋坐在椅子上聽著他們回話,忽然直起身子問。「她當真夜裡頻繁進出嗎?」


  胡叔回道,「是,總是在午時府上宵禁時分,輕車簡從。而且小人偷偷派人查探過,她的馬車總是繞一大圈,最後停在了五皇子府的角門邊。」


  姜臨秋便有些失笑,她倒是條忠心的狗,天天都忘不了去她主子府上要骨頭。她又問一邊跪著的芳菲。


  「她開始用卉安香了嗎?」


  「回夫人,開始了,凌姨娘自從得了那香,便是天天用著,一旬有餘從未斷過。」


  姜臨秋便是有些歡欣地拿過一邊的茶痛快飲了一口,道。「謝過你們二人了,墨兒!」她招呼墨兒過來打賞兩人。「多給他們一把金瓜子吧,接著幫我盯著些她,謝過二位了。」


  兩人自是磕頭,千恩萬謝地出了門。姜臨秋想了想,起身打算出門。剛剛出了二門,迎面便碰上了蘇慕白。


  他今日穿了一身素白滾金絲邊的長衣,衣角綉著一圈「卍」花紋,束著鴉青鑲貓眼石的腰帶,碧色的玉珏掛在一邊,墨發用一根白玉簪子綰起,端得是一派風流姿態,倒是和往常不同。


  「你急匆匆的這是要去哪?」他看著姜臨秋,眼神溫柔。


  「放肆!」姜臨秋有些嗔怪地瞪著他,惡作劇般繞著他轉了一圈,最後站定打量他。


  「你是哪位夫人府上豢養地面首,怎麼這樣輕佻!」


  「姜家夫人臨秋豢養的,不知您有何賜教?」蘇慕白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


  見她毛手毛腳地摸摸他的玉珏戳戳他的發簪,頗有些未出閣小姑娘的姿態,有些憐愛地伸手拍了拍她的頭。「你到底打算做什麼去?」


  被拍了頭的姜臨秋有些不悅地撇了撇嘴,「無趣!」她轉身就往回走。


  蘇慕白只得跟上。


  「我是打算去找你。」姜臨秋在園子里的亭邊坐定,看著蘇慕白道。


  「做甚?」


  「我有事情想麻煩你。」姜臨秋頓了頓道,「這事情說來也簡單,只要你多動動腿腳就好了。這忙你幫是不幫啊。」


  蘇慕白斂了衣裾坐在一邊,自顧自地甄了一盞茶。「幫又有什麼好處,不幫你又當如何呢。」


  姜臨秋想了想,歪著頭看他,道,「幫的話包您看一場好戲,不幫……」她故意把語氣拉的有些婉轉,頗有些纏綿意味。「不幫我也有辦法。只可惜您無緣這場好戲了。」


  「照你這般,我不幫倒是我的損失。」他笑了笑,「那便等你這戲開場了。」


  姜臨秋起身行至他身邊,伸手沾了沾杯中的茶水,在石桌上寫了一行字。


  蘇慕白看著桌面上未乾的水跡,有些失笑。


  「真是一出好戲。」


  姜臨秋勾起唇,那笑容頗有些狡黠。


  夜色有些深了,凌青弈看了看門口離去的人,回房換下了身上的衣袍。再出來時,已然是一襲素衣。從丫鬟手中結過披風,她低聲叮囑道,「還是原來樣子,裝得像些若是被人看出端倪,你就仔細你的皮!」語氣頗有些惡狠狠的意味。


  那丫鬟頭深深地埋在衣服里,不敢吭氣兒,只是點了點頭。


  凌青弈一路輕手輕腳地到了後門邊,便有下人給她留好了門。出了門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灰黑的車頂烏青的帘子,彷彿要融化在這濃濃的夜色里,不仔細看是怎麼也看不到的。


  凌青弈自後門出來就上了這車。車輪在夜色里飛馳,沒過多久就挺在了一間大宅子的角門邊。若是白天有人看見,一定立馬就能認出,這正是五皇子的宅子。


  她進了角門,一路輕車熟路地步進了偏院的花廳。早就有人掌好燈等著她,上座的女子一身華服,玲瓏眉眼在忽明忽暗的燈火闌珊里頗有些妖艷意味。她眉眼低垂,手裡有一搭沒一搭地玩著一柄白玉如意,卻是這五皇子府的正牌女主人,姜家雲初。


  「夫人。」凌青弈坐在下首,一邊的丫鬟接過她的披風,為她上了一盞茶。


  「今天怎麼來的晚了些,最近幾天都是這樣……怎麼,那邊府里有耽擱?」


  「卻並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這幾天三皇子都在我這裡用飯,雖不留宿,卻總是拉著我多話幾句,自然耽擱了些時間」她雖然語氣有些抱歉,眼角眉梢卻都帶著三分得意,那裡就有一絲愧疚了。


  「呵!」姜雲初有些戲謔,「倒是要恭喜你幾句了,看來不需太多時日,我便要喚你一聲三嫂了。」正在說些,她卻突然面色蒼白,身子往一邊歪去。「夫人!」一邊的丫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雖然這樣,到底是在椅子扶手上磕了一下。


  凌青弈有些受驚,上前去扶她。「夫人怎麼突然身子不爽了起來?」她語氣聽起來倒是十足的關切。姜雲初也沒功夫顧攬她,有氣無力地回了一聲。「大約是風寒吧。」她揮了揮手,「你便回去吧,明日再說。」


  凌青弈便起身接過一遍丫鬟遞來的披風,照著原路從角門走了出去,上了馬車。她一坐上馬車,便急急忙忙脫下披風抖了抖,又放在鼻間嗅了嗅,沒發覺有什麼問題,才又披上了披風。


  這一天天氣甚好,姜臨秋坐在院子里,手邊擱著一個小几,上面放著三四個小瑪瑙碟子,陳放著丹皮,山楂等等零嘴。她膝上擱著本話本子,看起來快看了一半,她抬頭眯著眼睛曬太陽,姿態悠閑,看起來頗容易讓人想到那些貴婦人膝頭伏著的花貓。


  蘇慕白一進院子就看到她這副樣子,有些忍俊不禁。他走到她身邊,俯身拾起了她的話本子。


  感覺到臉上暖暖的陽光被擋住,姜臨秋閑閑地抬眼看了一眼,伸手把他扒拉到了一邊。


  蘇慕白確實很好奇似的,手裡翻著話本子,頗有些好氣地問她,「怎麼你今日這般的閑,竟然在這裡曬起太陽來,這便罷了。今日不看兵法謀略,怎麼還看起來這市井小民的話本子了?」


  「你懂什麼!」姜臨秋仍然保持著原來的樣子,懶洋洋地開口道,「這太陽也不是誰人獨有的,怎麼別人曬得我就曬不得?兵法謀略?誰說只有兵書里有,這話本子,就是市井中的謀略。」


  「哦?」蘇慕白難得有些好氣,「不知你從這「兵書」中看出來什麼謀略?」


  「這書里講,有一個大戶人家,這家的男子有一妻一妾,可是呢,他卻寵妾滅妻,最後落得個凄慘下場,為世人所不容,只得到街頭討飯為生。」


  蘇慕白眉頭突然跳了一條,就見姜臨秋把吃完的山楂碟子往桌邊磕了磕,磕掉了殘渣就隨手往腳邊一扔。「喏!」她沖他努了努嘴,「你不妨先去練習一下?」


  蘇慕白有些哭笑不得,她道是想的好,寵妾也是她讓他做,討飯也是她讓他去……

  「說正事,」姜臨秋突然直起腰沖他眨眨眼睛,「是不是已經有人開始上摺子了?家宅不寧嫡長顛倒,這倒個好搭子。你不是還有一面翡翠屏風嗎?今天遲一點也搬到她院子里吧。做戲總是要做全套的!」


  姜雲初看著凌青弈令人送來的密信,原本蒼白泛青的面上有了些奇異的喜色。「連那屏風都給她了嗎?哼!」她笑了笑,語氣中滿是得意和不屑,「天下男子還有不愛美人的嗎?姜臨秋?我便等你下堂之日!」她起身招呼丫鬟為她穿好衣服,「我們去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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