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
訂婚宴並不在山上舉行, 而是在齊家安排的地方, 為了方便，玄門也準備提前一天下山，再找個就近的地方住下來。
雖說是一整個師門，但由於收徒嚴格，整體人數並不多, 不過二十來人, 甚至比不過一個電視劇拍攝班底, 找地方還是不難的。
齊晟早已定好了附近的酒店，正好也在豐市, 大家都很方便。
顧笙頭一天和師門住在一起，第二天，外面會有專門的化妝師過來給她化妝和做造型，一切都安排妥當，根本不用她操心。
齊晟本來是要把整座酒店包下來的，不過顧笙師父不同意, 平常在山上住沒個人氣也就算了, 下了山當然是得多見點人，轉悠轉悠。
齊晟頭一天忙上忙下，很多事情都等著他去打理, 顧笙樂的清閑，從酒店出去時, 忽然被一個人叫住。
「顧大師！」
顧笙前行的步子一頓, 回頭, 見一個中年油膩男人正一臉驚喜的望著她，急匆匆的向這邊走來。
他眼圈有些烏黑，但並不是鬼邪纏繞，相反的，他的財門泛著紅光，最近應該有財入賬。
顧笙不解的看著他，半晌，那胖子終於走到她面前，因為跑的急還喘著粗氣，「哎哎！顧大師，我最近想了各種方法都聯繫不上你，今天竟然在這兒碰上了。」
顧笙擰了擰眉，「有事？」
「你……」男人顯然看出了顧笙眼中的陌生感，整個人十分意外，「哎！顧大師，您不記得我了？我之前找您幫忙看過風水的呀！」
顧笙最近遇到的事情頗多，還真沒怎麼記他。不過這胖子一提醒，她就想起來了。
畢竟到這個時空之後，她還真沒看過幾次風水。唯一指導過一次酒店的風水，還是從齊晟手裡面搶過來的。
這麼一看，眼前的胖子倒還真有些眼熟。
她眼中閃過一絲恍然，「哦～」了一聲，還是問他，「你有什麼事？」
胖子被她問的一愣，心想難不成是自己太心胸狹隘，大師其實根本就沒有把那天的事情放在心上？
但不管放沒放在心上，今天好不容易見到人了，態度總該要表示一下的。
「是這樣的，顧大師，我上次對您態度十分不好，有眼無珠，認不出您才是真正的大師。」
顧笙抿抿唇，這話聽著，怎麼那麼彆扭呢？
「齊晟也是很厲害的大師。」
羅老闆:「……？？？」
羅老闆懵圈臉，忽然想到之前自己聽到的消息，立即釋然，忙點頭，「當然當然，就是，我這心裡吧，特別過意不去，所以能不能讓我請您吃頓飯，好好的道個歉？」
顧笙忽然覺得這人有點意思了，真是從頭到尾，從裡到外，都是一副商人的樣子。
知道什麼人能得罪，什麼人不能得罪，怎麼樣把利益最大化。當然，你對他沒有用處的時候，他也不會給你什麼好臉色。
非常勢利。
顧笙沒什麼興趣，想了想道:「我最近很忙，恐怕沒有時間吃這頓飯了。」
羅老闆慌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不用很多時間的，我馬上……」
羅老闆的話還沒說完，顧笙卻揮了揮手打斷他，「我說了沒時間。」
羅老闆沒話說了，顧笙想了想，又道:「你不用擔心我會為難你，以後請人隨便請，只要別請到我頭上，我都可以不為難你。」
這意思就是，她對羅老闆要採取眼不見，心不煩措施了。
羅老闆還能說什麼，只能苦笑一聲。顧笙話是這麼說了，但圈子裡但凡知道點底細的，怕是以後都很難請的到了。
顧笙除了酒店門，打了個車。
簡訊鈴聲響，她看了一眼，對開車司機道:「到悅庭。」
司機也不多問，發動車子，顧笙懶洋洋的半倚著，半眯著眼看手機里的消息，眼底的光晦暗。
顧家，終於忍不住要打感情牌了么？
唇角翹了翹，顧笙心裡覺得諷刺。
到悅庭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顧笙這次出來，沒和師門特意交待去了哪裡，因為師父看顧家很不順眼，怕是不會讓她過去。
但對於顧笙來說，有些事，總要弄個清楚。
跟著穿精緻旗袍的服務員上樓，脫開包廂門，才發現裡面已經坐滿了人，一見她進來，立馬都將視線投了過來。
顧笙也不怯場，沖他們點頭微笑禮貌示意，只是眼神里，帶著的全是冷淡疏離。
顧二叔因為上次的事情，對她意見很濃烈，此刻只是看了一眼，便冷哼一聲，不做聲了。一個男人把手搭在一個女人的腿上，喊了聲，「阿燕。」
女人微微垂眸，良久之後轉過身來，和顧笙四目相對，兩人眼中皆閃過一絲驚訝。
顧笙沒想到，這具身體和她的母親竟然長得如此相似。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這個女人畢竟將近四十，就算再好的保養，也還是露出了該年齡段特有的疲態，比不得顧笙這樣十八九歲的小姑娘。
那女人在驚訝之後，神色便有些複雜起來。
那男人見她不動，乾脆自己站了起來，「顧笙，我是你的父親，可能你離開的時候太小，已經不記得我了，但我們絕對不是故意拋棄你的。」
顧笙眸光閃了閃，心裡有點什麼東西險些就要衝破出去。
原主的執念。
還是這麼善良。
呵！聽到一句保證，一句解釋，就當它都是真的嗎？
她嘴角含笑，輕起唇，「是么？又不是因為生死大事，還能有什麼身不由己？」
男人顯然沒想到顧笙這麼直接，一時語塞，相好的諸多說辭，竟然一句也沒有說出來。
倒是之前那個叫阿燕的，喊住了顧笙，「阿笙，你不能這麼說他，他是你的父親！」
任誰也不清楚，就在女人喊出阿笙的那一刻，顧笙的心裡痛的有多麼厲害。
就像有什麼東西，要生生剝離出去一般。
她冷眼看著女人，「父親？我不認識什麼父親，我也沒有母親。」
女人站起來，有些激動的要來抓她的手，「我是你的母親，我是媽媽啊！阿笙，你從小就說，你最喜歡媽媽，你忘了嗎？」
「我沒忘。」顧笙冷笑，一手用力掰開她的手，任她疼的皺眉，也沒有半點同情，「是你忘了。」
「你們都忘了。」顧笙看著那一大圈子人，表情沒有憤怒，只有淡漠，「你們都忘了我是顧家人，既然如此，就忘的徹底些，別又來我面前噁心人。」
「你放屁！」顧二叔還是忍不住，用力拍了一把座椅靠。
顧笙冷眼瞥了他一眼，右手小指勾了勾，顧二叔忽然就覺得自己全身不聽指揮，動彈不得了。
他只能發出聲音，帶著驚恐，「你、你……」
「阿笙。」母親看她的眼神帶著十分的不贊同，「你幹了什麼？快放開你二叔。」
顧笙似笑非笑，「你們不是玄學世家嗎？這點名堂都看不明白？」
一番話，說的眾人皆是敢怒不敢言。
顧笙看著他們這樣，忽然覺得特別沒意思，她走近母親，那個美麗嫵媚的女人，剛剛還熟稔的喚她阿笙，現在看她靠近，眼裡卻忍不住的流露出一絲驚恐。
顧笙停住腳步，心裡現在疼的愈發難受，剛剛母親的那一眼，深深的打擊到了原主的執念。
顧笙唇角勾了勾，「怕什麼？我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而已。」
「什麼問題？」
「你當年狠心拋棄自己的親生孩子，真的只是因為，我是個沒有半分天賦的女孩嗎？」
女人眼角含淚，搖頭，「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顧笙沉默，盯著她。
「阿笙，我是沒有辦法……」
顧笙從她的眼淚里，折射出自己的模樣，心已經麻木了她本人卻並沒有太大的感觸。
看著女人這個樣子，卻始終不做解釋，她笑笑，「……明白了。」
「阿笙……」
在這一刻，心裡的疼痛達到極致，上面像是附上了一層痂，忽然「咔噠」一聲，徹底落下來，成為了嶄新的自己。
在這一刻，原主的執念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一直以為，母親拋棄她，會是因為什麼無法克服的苦難，不得已才選擇這麼做。但事實上，無非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看看，女兒失蹤十八年，都沒有人出來看望過，而顧笙出名不過才短短的幾個月，顧家就親自找到了她跟前，還一開口就要認親。
這番做派，實際如何，還有什麼不清楚的。但原主就是不甘心，所以顧笙才一定要來見見這個女人，原主最惦記的母親。
不過讓她失望的是，沒有任何意外，這個女人和她所想，也不過是如出一轍罷了。甚至她口口聲聲說自己有苦衷，顧笙卻沒有從她的眸子里看出一絲痛苦來，她的心裡有的，只是被女兒當中揭露的難為情而已。
原主的執念徹底消失，顧笙也不願意再看到這一家人，威脅他們以後不要來找自己，就離開了悅庭。
回去的路上，她也是心不在焉的。
和原主的執念共居了這麼久，執念突然一消失，她還有些不習慣。
不過，這個世界對於原主來說，大概有的就只是痛苦吧。所以她的離開，反而是一種解脫。
顧笙為她念了往生咒，希望她下輩子可以生在一個幸福美滿的人家，有人疼，有人愛。
第二天一大早，顧笙起的很早，齊家司機專門過來，開車載她去了做造型的地方。
服裝他們之前就挑好了，沒有特別複雜的手工定製，顧笙挑了一套小清新百合花邊點綴的白色小禮服，造型師便把配套的那一套拿給了齊晟。
反正，顧笙挑了算。
這次的扮相出來，和之前那次的霸氣紅黑配十分不同，髮型做的並不繁瑣，卻和衣服十分相稱，看起來清純可愛，宛如一個小仙女。
齊晟看到的時候，眼裡也閃過一絲驚艷。
「怎麼樣？」顧笙還是不怎麼習慣穿禮服，問道。
「好看。」齊晟抱了抱她，又多看了兩眼，「就是……」
顧笙左右看了看，還以為有什麼不妥，「就是什麼？」
齊晟眉間笑意暈開，「就是太顯嫩了，對比起來，我是不是顯得有點老？」
顧笙白他一眼。
這人又在開玩笑。
他也不過二十齣頭，成熟的氣質是有，卻絲毫沒有顯老。
現在八成是，又在逗她了。
兩人到的時候，訂婚宴的現場已經有不少人了。
玄學三大世家，包括林道長和他的朋友們，還有王嘉導演，竟然把整個劇組都帶來了，簡直讓人震驚。
顧家並沒有被邀請過來，是因為顧笙不想看到他們。大家也不知道顧笙是顧家人，所以她說不喜歡，就乾脆不邀請了，反正本來也沒什麼大交情。
更不用說，之前顧北為了離間他和顧笙，還騙他說他有一個從小訂好的未婚妻，害得他差點跟顧笙生分。
孟天齊也來了，他之前因為妹妹的事情，和顧笙鬧得不太愉快，不過今天還是送上了一聲祝福。
至於他妹妹，就站在一旁，也不說話，看著齊晟的眼神有那麼點小幽怨。
顧笙沒緊張，看著這裡形形色色的人，竟然還覺得有些意思。
她中途閑著，拿著高腳杯，靠在一張餐桌前輕抿兩口，忽然聽見有人喊她。
「顧笙？」
顧笙回過頭，來人竟然是許久沒見的傅景傅恆兩兄弟。
顧笙記得離開的時候他倆還是矛盾重重恨不得把對方往死里整的，但現在看著，竟然還挺和諧，大概是和好了吧。
她和傅景打了個招呼，傅景笑著道:「之前拿到請柬的時候，看到是你的訂婚宴，我還不相信，結果還真是你。」
顧笙「唔」了一聲，沒想到齊晟想的還挺細緻，連傅家都送請柬去了。
她笑笑，「最近過得好嗎？」
「好啊！」傅景笑的坦然，當初最開始和顧笙在一起，他也曾對她有點別樣的小心思，可自從那次離開，每次再聽到她的消息，就又是一個新的高度了。
傅景心裡逐漸明白，二人並無過多的可能，幾個月的時間，也緩緩磨平了心裡那點念想，現在已經可以坦然的把顧笙當作朋友對待了。
「顧笙，你喜歡他嗎？」
傅恆忽然走到她旁邊，問了這麼一句，眼睛里彷彿有火，直勾勾的盯著顧笙。
傅景拉了拉他的手臂，他也只當沒看到。
顧笙被他問的一愣，轉而笑了，「為什麼不？」
傅恆的臉色更不好看。
顧笙卻仿若未見，補充道:「他對我很好，為了我連命都可以不要，我這輩子，也就遇見這一個了。」
傅恆怒火中燒，捏緊了拳頭，啞聲道:「你那只是感動，你根本不愛他。」
顧笙反問，「我當年為傅大少做那麼多事，也不見傅大少因為感動跟我在一起，現在來這出，又是想幹嗎？」
「我現在後悔了。」
「我也後悔了。」顧笙冷笑，「我真後悔，當、年、眼、瞎。」
傅恆再也待不住，終於憤憤一甩手，轉身離去。
顧笙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中沒有半分波瀾。
她顧笙，因為感動而和別人成親？真是笑話！
真要只是感動，她可以為對方去死，也絕不可能以身相許。
訂婚宴持續了半天，最終散場。玄門眾人本想直接回山上，但齊晟挽留他們住在這裡，推辭不過，就決定再住兩天。但說到底，他們平時還是更喜歡山上的生活。
齊晟拗不過，只能勸說他們先住下。山上的道觀又漏雨又漏風，看著實在寒摻，非得住也得重新修葺。
這個玄門倒是沒有意見，至於修道觀的錢，拿誰的都無所謂，反正憑他們這個道行，以後不會差錢。
安頓好了玄門眾人，齊晟要開車帶著顧笙出去兜風。
由於顧笙本人坐車有些暈，所以他今天特意開了輛敞篷車，帶著顧笙出行。
一路上收穫滿滿的幸福感。
「接下來怎麼安排？」齊晟一邊開車一邊問道:「結婚嗎？什麼時候結婚啊？我媽說下個月日子就合適，你覺得成嗎？」
顧笙簡直受不了，齊晟這個神經病，下午在她耳朵旁邊念叨一下午結婚了，搞得她現在一開口都想說結婚了。
她一巴掌糊住齊晟的嘴巴，「你別嚷嚷，安靜一下。」
齊晟安靜了兩分鐘，「顧大師，你能親我一下嗎？」
剛訂婚就想讓親。
顧笙傲嬌拒絕，「不行，你別想了。」
「好吧。」齊晟閉嘴了兩分鐘，又開始在死亡的邊緣試探，「那……顧大師，你以後度蜜月想在哪個地方，國內嗎？還是國外？要不去國際游？我覺得海邊也不錯……」
顧笙本來又要糊他一巴掌，聽他提到國外，眼睛忽然亮了亮，「要不，國際游吧？我還沒見過多少外國鬼呢？」
齊晟:「……」
顧笙聽不到回答，不滿意了，扭頭瞪他，「去不去呀？」
「去去去！」齊晟終於閉嘴了兩分鐘，再開口，「去是可以去，但你得親我一下。」
顧笙「嘖」了一聲，湊過去，用力給他腦袋來了一記。
齊晟卻半分不惱，眼睛直視前方，一隻右手趁她湊過來的時候，一把摟進懷裡，親了一口。
夕陽照射進來，將他的墨色瞳孔，染上淡金色的光。溫暖的光圈裡，始終住著他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