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故人相遇
三天後，天香樓迎來了一位滿頭銀發地，麵目慈祥的老人。她坐在雅間，獨享好茶。房間內的珠簾映襯著縷縷飄出的霧氣，朦朧而有詩意。時間慢慢過去，老人沒有要走的意思，她似乎在等人。
宋倩婷自己也沒有把握，到底陸洋會不會來赴會。不過，無論結果如何，她都是做好準備了的，不喜不憂。
慢慢的，樓梯上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此人氣息平穩，是個內功高手，宋倩婷心想。
接著門推開了，要來的人終於來了。
陸洋不再像年輕時候那麽英俊了，整個人的臉上透露著老態，目光中少了當初的熱情，多了對世事的抗爭和無奈。黑色的頭發中有了花白的痕跡。這是宋倩婷看到的樣子。
陸洋也在打量著宋倩婷，當初烏黑的長發現在竟然全然看不到了，那光滑細膩的皮膚也起了褶皺，此時她含笑端著茶杯顯得很是端莊，他都有點想不起來她當初的樣子了。
兩人似乎在用目光交流，無一不在感慨歲月無情，隻把伊人變路人。時間無情，再也回不去的是青春，或者是被時間改變的人們。
“師兄，你來了。”宋倩婷率先開口，接著拿起一旁的茶壺往對麵的杯子上倒茶。
“你選的這個位置不錯。”陸洋自然熟地坐下來。
兩人看了看外麵，在這裏可以看到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熱熱鬧鬧的攤位。
“我這老骨頭太久不出來了，都快忘了外麵是什麽樣子了。反正我也沒剩下多少日子了，索性今天過過癮，讓自己記住這個世界。”宋倩婷說。
陸洋拿起茶杯往嘴邊送，輕輕吹了吹，然後抿一小口，略微點點頭，放了下來。
宋倩婷看了看他，並不想把話題一下子便往主題上說，以師兄要強的性子，會弄巧成拙，她這樣想著，看來這仗得慢慢打。
宋倩婷看著外麵，正好兩隻風箏在天上飛著，一隻是蝴蝶，一隻是老鷹，風箏平行地飛著，享受著在雲端的感覺。
“時間過去的真快，轉眼間，我已經過了放風箏的年紀了。”宋倩婷字裏行間透漏著遺憾和羨慕。
陸洋抬了抬頭，自然也想起了當年他們放風箏的情景。那時候宋倩婷的風箏飛不起來，硬是埋怨自己的風箏，央求著要和他交換一個。他自然拒絕不了她。但是，剛才的情況並沒有發生改變，宋倩婷拿的那個風箏還是飛不了多久就掉了下來。眼看她快哭了，陸洋隻好幫她放。這丫頭也倔，不要人幫忙，他隻能一點一點指導她。好不容易飛了上去，最後線卻斷了，她哪裏甘心，直接拉著他滿山去找。即使他告訴她風箏早已飛出了那個山穀這個事實，她也還是不相信。最後，想了好久也沒找著。
“看這兩個風箏飛得好好的，線應該不會斷了。”陸洋猜測道。
“那可不一定，師兄。”宋倩婷不同意她的觀點。
果然，不一會兒，那鮮豔的蝴蝶風箏開始往下落了。不多時，它消失在兩人的視野裏。
陸洋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苦笑了一番。
“但是他自由了，沒有了線的束縛，它可以到達它不曾到過的地方。”宋倩婷終於沒有了年少時的執著，看開了。
“你怎麽知道這事它想要的？”陸洋反問。
“不管它想要的是什麽，既然已成定局，也由不得它選擇，它隻能接受了。對吧，師兄。”宋倩婷道，正如他們三個人的故事。
“不過是哪個小女孩太狠心了，本來它飛得好好的，硬是掐斷了線，讓它沒了根。”陸洋或許聽出了宋倩婷話裏的意思，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可能也是好心要放他自由呢！”宋倩婷再次拿起了茶杯輕輕撮了一口。
“好心？”陸洋不同意道，他看了看窗外，“既然早就打算將它拋棄了，就不應該把它帶到青山綠水間。”
“或許小女孩是臨時決定的，她覺得風箏應該屬於藍天的，而不是放在她身邊被擱置了。”宋倩婷看著陸洋說。
“那那個小女孩有這麽能知道風箏的最後結局真的是藍天呢，可能是某個泥濘的角落呢！”陸洋說，“這樣的結局不殘忍嗎？”
“師兄，你為什麽這麽悲觀呢？”宋倩婷不解，以前的師兄陽光帥氣。
陸洋看了看她，說：“因為我了解雲泥之別，知道從雲端跌到地獄的痛苦。”
宋倩婷看到陸洋用著別有深意的眼神看著她，心裏五味雜陳，想不到當初對他的傷害這麽深。她溫柔地笑了笑，盡量不讓自己露出可憐他的表情，說：“現在都過去了，師兄。”隻要放得下，隻要他願意，他也可以從回雲端。
“有些事情是可以過去，但有的人過不去，”陸洋說，總是事情過去了，那刻骨銘心的記憶還在，甚至那顆心還在為她而跳動。如果過得去，他就不會整天研究著藥品來麻木自己了。
“那為什麽呢？人總是要活下去的，師兄為什麽要這麽折磨自己呢？”宋倩婷說，誰沒有痛苦的回憶呢！大師兄去世的時候，她也覺得這個世界沒有意思了，要隨他一起去了，可是後來遇到了靈兒，她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這沒什麽不好的。
宋倩婷剛問完，響起了一陣不輕不重地敲門聲，隻聽外麵的人說道：“客官，您的酒就來了。”
“進來吧！”陸洋隔著牆喊，全然不顧宋倩婷詫異的眼光。
小二彎著腰走進來，熟練的把酒擺好，“兩位慢用，”說完，轉身走了出去，整個過程快速有序，顯然是老手了。
陸洋揮手拔掉塞子，往地上一扔，捉起壇子，隻把酒往嘴裏倒，“咕咚咕咚”一下子喝了幾大口，然後把壇子放下，用衣袖狠狠地擦了擦嘴，讚歎道：“好酒。”習慣了龍雲宮上的味道，這個不一樣的味道讓他更加興奮了。
宋倩婷似乎還搞不清楚狀況，現在才回過神來，在天心館是看不到有人喝酒的，這讓她很不習慣。“這麽多年，你還戒不了酒。”宋倩婷無奈地說。
“酒是好東西，就算我什麽也沒有了，它還會陪著我，”說完，陸洋有仰頭倒了一口。
宋倩婷看著他這個樣子，心一陣一陣地疼，這些年來，師兄就是這麽過來的嗎？他怎麽就這麽死心眼呢？就願意在一個死胡同了困死，也不另尋出路。想要勸解他，又不知如何開口，就這麽在旁邊看著他，幹著急。
宋倩婷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從座位上站起身來，來到他旁邊，一把從陸洋手裏把酒壇搶了過來，重重的往桌上一放，沉聲道：“師兄，你別再喝了，喝多對身體不好。”
陸洋全然不理，伸出手來接著把酒壇拿起。
宋倩婷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生氣地瞪了他一眼，仿佛在看著一個不爭氣的孩子。無法，隻能退回位置上，拿起茶杯，獨自飲著，偶爾看看窗外，實在不想一直看著他在死命地灌著酒。在這期間，小二又送了幾回酒。
此刻，宋倩婷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原來以為可以平靜如水的心底早已起了漣漪，甚至就要變得波濤洶湧了。看來，今天來的目的是沒辦法達到了，那麽師兄是不是就是因為知道了自己的意圖，所以用這樣的方式來拒絕她呢？或者他這些年就是過得這麽苦悶的，隻有依靠酒來釋放他壓抑的心情的？不管是怎樣，她知道，這一趟，她本不應該來的。
不知喝了多少壇，陸洋的意識開始朦朧了。臉上像是被燒一樣的灼熱，頭沉沉的，想要閉眼睡去，隱隱傳來的疼痛讓人受不了。他喃喃低語道：“師妹。”
宋倩婷轉過頭來看他，他已醉眼朦朧，渾身散發著濃濃的酒氣，讓習慣了藥味的宋倩婷皺了皺眉，這味道實在讓人不舒服。
她伸手過去想要再一次阻止他，誰知剛碰到酒壇，那隻手便出乎意料地被一隻大手覆上了。宋倩婷逃也似的要把手抽出來，她使了使勁，剛動一下，那隻蒼老的手握得更緊了，宋倩婷有點吃痛。
“師兄，你醉了，”宋倩婷還沒有發火，她知道師兄是醉了才有這樣的動作，她不想這樣就責怪他，隻是提醒他，希望他還聽的進去。
“我沒醉，”陸洋說話間還帶著酒氣，宋倩婷又是一陣皺眉。
“我清醒得很，師妹，”說著，陸洋竟然拉著她的手放在他的臉上，宋倩婷先是一陣羞惱，然後被皮膚上傳來的熱度嚇了一跳，她急得把手拿下來，隻是陸洋還是死死地捉住。
“師兄，你快放手。”宋倩婷有點急了。
“我不放，”陸洋按著宋倩婷地手在他臉上摩挲著，想要感受她手心的溫度。等到溫度真真實實地傳來時，他享受著，近乎貪婪地不讓這種感覺消失。他深情地說：“師妹，你的手還是這麽軟。”
聽到這話，宋倩婷著實嚇了一跳，這跟剛剛那個渾身散發著冷酷氣場的人完全不同，如果不是親耳聽到，她真的不相信師兄還有這一麵。不過，她現在真的是生氣了，“師兄，你醉了。”說完，另一隻手砍到他後勁的位置，用了十足的力氣，誓要把他放倒。
果然，陸洋隻感覺後頸像是被什麽砸了一樣，痛得他想要呼喊出來，隻是聲音卡在嗓子裏了，突然，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想不到這麽輕易就把他製服了，宋倩婷心裏真是有一點點的詫異，是不是習武之人在喝醉酒的情況下，都這麽毫無防備，一點兒抵抗力都沒有了呢？看著倒下去的陸洋，宋倩婷搖了搖頭，今天她不僅什麽收獲都沒有，還得收拾這個爛攤子。
不怕，睡過去的陸洋倒是很乖，沒做成什麽不規矩的動作來。宋倩婷好不容易把陸洋搬到床上，又不放心他這個樣子，她知道喝醉酒的人難受，她咬咬牙幫他收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