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二探結界
郁暘涎的問題再洛上嚴看來並沒有任何猶豫就可以給出回答,然而隨著兩人之間所隱瞞的內幕一點一點地被揭開,他心裡的那個答案卻顯得有些可笑,甚至讓他不敢再同過去一樣和郁暘涎說出他想要和這白衣少年攜手同游天下。
洛上嚴的遲疑沒有激起郁暘涎任何情緒上的波動,此時此刻,他只覺得內心異常的平靜,彷彿眼前這玄袍少年的反應才是最正確,也是最合適宜的。面對洛上嚴的隱瞞,他也彷彿在這樣的沉默中想得通透了,道:「事已至此,且將五星封印解開再作定奪吧。」
見郁暘涎要走,洛上嚴下意識地將他喚住:「明知前路更加兇險……」
「你不也一樣陪我走到現在了么?」郁暘涎雖未轉身,只是留了一道落寞的背影給洛上嚴,言語間的喟嘆也儘是無奈。
眼見郁暘涎離去,洛上嚴耳畔彷彿一直回想著那少年留下的最後一句話。自從獲得重生,他的身邊就沒有任何人陪伴,直至遇見了郁暘涎。他們在雲來坊內,在眾目睽睽之下執子對弈,談笑風生。他們一同夜探魏宮,誅殺骨女,相約同行。他們一同經歷封印妖邪,生死考驗,已有半載時光。
這些年來的孤獨讓洛上嚴在郁暘涎身上產生了極為強烈的陪伴意願,一切的開端究竟是始於為了重獲自由的自私目的,還是因為當初在人群中對那白衣少年一眼傾心,洛上嚴自己都很難說清楚。真情假意在這段時間的催化下已然演變成了發自內心的願望,是真切誠摯地想要和郁暘涎攜手的意願,而他之所以想要擺脫領主的控制,時至今日,不就是為了可以真正以自身的名義站在郁暘涎的身邊么?
想通了這一點,洛上嚴便覺得有必要和郁暘涎說清楚,畢竟那白衣少年離開時的背影太蕭條,真真實實地讓他感受到,他和郁暘涎之間因此而結下了更大的誤會。
洛上嚴正要去找郁暘涎,卻見衛華找了過來,說是郁暘涎不知道去了何處。見衛華神情焦急,他安慰道:「郁兄也許只是出去走走,你不用擔心。」
「我也不想擔心,可是這幾天靈陽君總是愁眉不展,今天去找許南音……」衛華知道自己說漏了嘴便立即停了下來。
「我知道你們做了什麼,打暈許南音的就是我。」洛上嚴道。
「你……」衛華驚道。
「我知道他去了哪,你和雙魚在這裡等著,不管有任何情況,都不能離開雙魚半步。」洛上嚴正要走,又被衛華拉住,他問道,「還有事?」
衛華取出放置真龍玉佩的錦囊,道:「雖然答應過靈陽君不再讓這塊玉佩離身,但是我聽你們說的那些事應該都很危險,所以……請洛兄帶著這塊玉佩,希望它可以幫到你們。」
面對衛華的好意,洛上嚴並沒有拒絕,畢竟接下去的事究竟會發展成什麼樣,他也不知道,因此他手下了玉佩,道:「如能回來就將玉佩交還,也不會讓郁兄知道。」
收起玉佩,洛上嚴就此離開了客棧,並且不出他所料,郁暘涎果然是往古碑村的方向去了。
此時天才微亮,洛上嚴卻一眼就在微弱的光線中認出了郁暘涎的身影,他本想上前叫人,又發現郁暘涎其實是在跟蹤許南音和甘紹平。
甘紹平未帶隨從,和許南音悄然而至。待到村外,許南音取出那支羽毛,洛上嚴這才看清了一直隱藏著的結界。
許、甘二人進入結界的瞬間,郁暘涎便用自己所有的羽毛殘影延遲了結界入口關閉的時間。他再使用靈術隱匿了自己的行蹤正要入內,卻被洛上嚴一把拉住。深知此時並不是和洛上嚴糾纏的時候,再未免結界入口打開太久被許南音發現,他便為洛上嚴也施展了隱身之術,兩人一起進入結界。
一旦進入結界,洛上嚴便感覺到內部氣息和體內沉寂的力量產生了某種衝撞,這種感覺比他上次協助郁暘涎進入結界更為強烈,也更加讓他覺得熟悉——之前每一次和大羿封印內的凶獸有所交鋒都是這種感受。
覺察到洛上嚴的異樣,郁暘涎低聲問道:「是大風?」
平息了最初的暗涌氣息后,洛上嚴才點頭道:「應該沒錯。」
兩人往主帳過去,見甘紹平和許南音都在,李副將正在向甘紹平彙報近來新兵訓練的情況。
洛上嚴發現每每在李副將說道新兵訓練成效時,郁暘涎的神情就顯得格外緊張,深重的憂慮從白衣少年的眼眸中毫無掩飾地流露了出來。他知道郁暘涎在擔心什麼,但這樣的情況他也無能為力,便伸手按在郁暘涎肩頭,見那人回頭看著自己,他微微一笑以示安慰。
「等等。」洛上嚴抬眼四顧,發現結界內部看似平常實則一直有氣流轉動。
這股氣流運轉得很慢,但幾乎充斥在整個結界之內,而且由一點源頭髮出,不斷在結界內循環,而氣息的源頭就在這主帳中,確切地說,就是正座后的那幅飛羽圖上。
見洛上嚴盯著那幅飛羽圖目不轉睛,郁暘涎就猜到了原委,道:「哪裡有問題?」
「嗯。」洛上嚴再一次對周圍的氣流進行感知,再一次確定了那幅飛羽圖應該就是整個結界的中心所在,而大羿封印應該就藏在圖中,「那幅畫就是結界入口,但是周圍防守的力量不弱,要靠近不是那麼容易。」
尋常人無法感知超越平常的力量存在,因此即便靠近也不會有任何感覺,但身懷異能靈術之人對世間的異象有這區別於常人的靈敏,自然也就可以知道那些不被常人意識到的力量是否有危險性。這就是郁暘涎和洛上嚴並沒有憑藉隱匿之術直接進入主帳,而是在帳外開了水鏡偷窺的原因。
體內的血魂之力在結界內似乎受到了極大的挑釁,以至於洛上嚴有一種想要立刻進入結界內部的衝動。郁暘涎發現了他此刻頗為凶煞的眼神,不由擔心道:「你怎麼了?」
洛上嚴的目光依舊集中在那副飛羽圖上,道:「雖然進入結界之後感受到的力量很強,但和上次協助你進入時候比起來,已經有所減弱。」
玄袍少年低頭思忖道:「十五月圓之夜,青光盛,妖風弱,現在結界外應該還未大亮,對大風的壓制之力還應該是最強,既然來了,要不要趁此機會進去探看一番?」
「就這樣進去?」郁暘涎有些吃驚於洛上嚴此時的大膽。
郁暘涎是有後顧之憂的人,洛上嚴便道:「我已讓雙魚保護衛華,如果我們沒有及時回去,應該送她去哪裡,雙魚也知道。」
洛上嚴並非信口雌黃之人,他如今這樣說了便是安排好了,郁暘涎這才決定和他一起探一探那飛羽圖中的玄機。
甘紹平聽完了李副將的彙報便將人打發了出去,再退去了其餘守護的士兵,和許南音在主帳內卿卿我我起來。
郁暘涎雖然施展了隱匿之術夜打開了水鏡,但也極其小心,唯恐稍有不慎就驚擾了這結界內的守護之力,從而驚動大風,暴露行蹤。
主帳中許南音和甘紹平鴛鴦交頸,帳外的郁暘涎和洛上嚴則十分尷尬,美婦嬌吟,色/欲橫流,哪怕他們身處帳外,亦無法阻止那外泄春聲,陣陣不覺。
洛上嚴聽著帳內的動靜便覺得有些不大舒服,視線也經不住地總往郁暘涎身上瞟,但見那白衣少年此時正垂著眼,往日鎮靜微涼的眸光在強行克制下才看來平靜一些,卻依舊能讓洛上嚴感覺到他和以往不盡相同。
郁暘涎本就俊美的容貌在這樣的旖旎春情中彷彿有了些變化,若是平日里這白衣少年不甚近人的模樣看來有些淡漠,那此時郁暘涎勉力自製卻依舊始終有所流露的神情就顯得格外誘人,尤其是對洛上嚴而言,他們此刻的距離只在咫尺之間。
覺察到洛上嚴逐漸靠近的身體,郁暘涎立即伸手推擋,兩人目光交匯的那一刻,似有電光閃現,剎那的心跳加劇,在胸腔內發生強烈的跳動,只一下,便驚起了在內心壓抑依舊的某種情愫。
郁暘涎的手不知何時被洛上嚴握住,微妙的感受通過指尖迅速傳遍郁暘涎全身,這種感覺在當初探查馬陵封印時,他們在樹下不經意間發生親密時也曾有過,但這一次更為強烈,也令郁暘涎深切地明白了這種感覺產生的意義。
視線中漸漸靠近的洛上嚴的臉在郁暘涎再一次的出手推拒下而停止,玄袍少年的呼吸比以往粗重一些卻也沒有再試圖靠近郁暘涎,只是另一隻握住郁暘涎的手在此刻收緊,像是在努力剋制什麼。
帳中交纏的男女之聲停止,充斥在郁、洛二人之間莫名的燥熱氣氛也隨之冷卻下來。兩人稍作調整之後,交換了眼神,郁暘涎便取出殘羽,試圖和那幅飛羽圖產生共鳴。
殘羽上的光華在郁暘涎的催動下流入主帳之中,在短暫的等待之後,果真和飛羽圖發生了反應,郁暘涎正高興,卻聽洛上嚴道:「好像驚動了結界內的守護氣流。」
郁暘涎聞言正要停止,卻見洛上嚴突然發力,加速了殘羽氣息流向飛羽圖的速度。與此同時,郁暘涎更感覺到身體似乎被某種力量包圍,身體更是隨著這股力量發生了變化,眨眼之間,天旋地轉,視線便再不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