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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七章·內心糾結

  就在郁暘涎沉浸於自己的思緒中時,犼暗中施展了法術,試圖將被壓制的后卿之魂從已經破損的封印中釋放出來。


  郁暘涎只覺得體內有一股真氣在慢慢凝聚,試圖衝破某層壁壘,令他十分不適。他試圖壓制這股莫名的力量,卻反而受到了越來越強烈的反抗。伴隨著犼所施加的越發強大的法術,郁暘涎感受到身體內部正在發生的變化,這種改變令他的不安逐漸攀上了高峰,最後演變為深切的恐懼——他感覺到身體的一部分像是被分離了出去,皮肉被撕裂的痛苦讓他痛不欲生,然而事實上,他的身體依舊完好無損。


  身體的撕扯持續了不多時便消失,隨之而來的是一個陌生的聲音。那聲音就猶如一面巨大的網,將他困頓其中,並分辨不出來源。


  「好久不見,老朋友。」這句話顯然是對犼說的,說話的自然就是后卿。


  「沒想打你居然保留了最後一縷精魂在人世,還附在了這個後生身上。」犼道。


  「與女媧一戰之後,我幾乎魂飛魄散,所幸最後讓我找到了一個修習法術之人附身休養。此後我便一直靠著寄生在修法之人體內保留殘魂。這個少年骨骼精奇,是我至今都少見的修鍊奇才,我便賭了一次,先附在他身上,在試圖引導他修鍊法術。誰知被盧弋子發現,趁我魂魄尚未完全與這身體融合時在他體內設下了封印,將我鎮壓,再教導他靈術,試圖通過這種方式讓我在不知不覺中消弭。可是盧弋子萬萬沒想到,這個後生居然結識了身懷大羿血魂之人,而血魂還被厄難毒所侵蝕。他二人只要相處在一起,邪魂之力便會助我破除他體內的封印。」后卿得意道,「人算不如天算,我到底還是回來了。故友,我們繼續萬年前的交易,如何?」


  「我之魂魄被囚與西北海已經萬年,早就想要離開這苦寒之地。不過女媧已死,我之大仇也不知應該向誰去報了。」犼略顯遺憾道。


  「你我魂魄已是一體,你我的仇怨便是想通的。女媧死了,黃帝尚有遺留在這世間之物,我已能感受到龍蛟的存在。故友可別亡了,當年軍營一戰,雖是我死,你的魂魄也被黃帝重傷,否則怎麼會至今都無法讓自己脫困,只能白白在這西北海受苦受難。」后卿蠱惑道。


  「龍蛟曾為黃帝伴駕,主僕情深,也是掌管世間和善平定之族,如今世道如何,你可有把握對付他們?」犼道。


  「如今亂世,諸國爭雄,已經打了四百多年的仗,至今還沒有停歇。但龍蛟一族的氣息已經顯現,也就是說他之一族有可能重回世間。一旦戰火平息,乾坤既定,你我再要對付它們,就沒真么容易了。」后卿道,「再者,故友不要忘記,朱厭因亂世而生,他大約也擔心著龍蛟再現之事,如果我們和朱厭聯手,或許就能掌著世間百年運勢,到時再圖謀如何對付龍蛟一族,也有充足的時間。」


  犼思量之後道:「你若有辦法助我離開這鬼地方,我便答應幫助你對付龍蛟一族。」


  「女媧已死萬年,她所設下的囚牢力量必定減弱不少,你一人無法破除,我便幫你,不過你需像當年我那樣,將你的魂魄獻祭與我,讓我親自去對付龍蛟一族,故友以為如何?」后卿道。


  「只要能離開這裡,就如你所言。」


  郁暘涎之間眼前蔓延開一片濃煙,將他的視線就此覆蓋,腳下地面發出輕微的顫動,僅在片刻之後便煙霧消散,大地平靜,而他先前彷彿被捆縛的四肢也恢復了自由,只是因為身體無力而立刻摔去地上,卻又被一隻手抓住了臂膀。待他抬頭,才發現竟是洛上嚴。


  洛上嚴見郁暘涎面如菜色又身體無力,便好心問道:「你怎麼了?」


  郁暘涎以洛上嚴將血魂和厄難毒相融繼而獲得更強大的力量而不恥,可如今他自己是身懷魔星之魂的人,比起洛上嚴也是彼此彼此,他便沒有將實情告知這玄袍少年,而是搖頭問道:「你沒事吧?」


  洛上嚴將郁暘涎扶起,道:「我沒事,不過眼下的情況並不妙。」


  如今周圍一片寂靜,后卿和犼都消失無蹤,郁暘涎知道必定是后卿已經吸收了犼的魂魄並回到了自己體內,現如今他雖沒有感覺到身體異樣,但一旦后卿徹底消融的犼之後,便再也不會對他體內被盧弋子設下的封印有所顧忌,到時候他也許就會和洛上嚴一樣,受到邪異之力的控制而失去本真。


  郁暘涎的心不在焉讓洛上嚴有些困惑,便問道:「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郁暘涎低頭時,發現洛上嚴的手依舊扶著自己,心頭莫名一陣惆悵,便將這玄袍少年輕輕推開,道,「看來西北海上分佈島嶼,我們要找章尾山想來更加困難了。」


  自從他們進入西北海,天際就被濃雲籠罩,不時伴有雷鳴,總像是有大雨要來的模樣,也讓他們分不清現在的時辰。


  洛上嚴望著遠處天際烏泱泱的一片濃雲,道:「經歷了先前一場風波,你我還能活著就算幸運。暫且在這裡稍作歇息,再考慮如何去找章尾山吧。」


  兩人便就此在島上停留,聽著轟鳴的雷聲,感受著不時吹過的海風,以往風姿綽約的少年此刻都顯得有些委頓,尤其是郁暘涎,裹著一身濕嗒嗒的衣裳蜷在石壁下,面色蒼白得比起洛上嚴更有甚之。


  島上沒有山洞可以暫住,郁、洛二人只能找了面背風的石壁歇腳,風大得根本無法生火,也就沒辦法將濕師父烤乾。


  洛上嚴見郁暘涎的樣子極不舒服,便稍稍坐近了一些,問道:「你真的沒事?」


  郁暘涎皺緊了眉頭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看郁暘涎的樣子就知道情況不妙,洛上嚴執意抓過他的手要診脈,卻遭到郁暘涎的反抗,兩人簡單過了幾招,還是洛上嚴將他暫時制服,卻壓制著心頭的怒氣道:「我只是看一看,沒有想要做什麼。」


  郁暘涎仍是拒絕洛上嚴的好意,趁機打開玄袍少年的手,再次將自己蜷起來,冷冷道:「不必看了,就是有些累,想好好休息片刻。」


  昔日一同出生入死之人如今變得這樣冷漠,洛上嚴儘管知道僅是太虛家的事,他就不能責怪郁暘涎現在的表現,卻還是不免心有不甘,特別是在發現郁暘涎的身體開始發抖,他更不能坐視不理。


  洛上嚴再次去抓郁暘涎的手,這次得到的同樣是白衣少年的反抗。但他先前已經做好了準備,因此在郁暘涎想要再一次動手之前,他搶先將郁暘涎壓制住。不過因為他同樣在西北海的海浪中消耗了太多體力,他不得不用身體壓住郁暘涎,以求最穩妥地剋制住白衣少年的反抗。


  郁暘涎並不知道后卿之魂會讓他的身體發生如何改變,更擔心讓洛上嚴知道自己的情況,因而即便被洛上嚴死死壓著,他仍舊不遺餘力地試圖抵抗,但兩個都剩不了多少體力的人近身肉搏的結果,不過是讓彼此的距離變得更親密,氣氛變得更曖昧罷了。


  洛上嚴盯著郁暘涎蒼白的面容,對白衣少年的拚死抵抗產生了極大的煩躁情緒,道:「你跟我一定要這樣?」


  玄袍少年的呼吸撲在郁暘涎臉上,和此時吹過的海風一樣冰冷,他彷彿在洛上嚴的眼中看見了自己,再不是過去風光霽月的模樣,如此狼狽憔悴。雖然知道成功反抗洛上嚴的可能很小,他還是奮力地推開了壓在自己身上的少年,但洛上嚴也沒有手軟,兩個人就這樣在地上扭打到了一處。


  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還未最終達成,師門被屠而無能為力,如今又知道了自己是魔星轉世,郁暘涎曾經清朗自信的胸襟在這樣的現實面前被深深地打擊,他所秉持的正義甚至可能被自己親手打破,而他或許更來不及為太虛家那些慘死的師兄弟報仇,在現實面前,他顯得這樣的無能為力。


  洛上嚴在和郁暘涎一番糾纏之後,再度制服了情緒失控的白衣少年,兩個人穿著粗氣挨在一處,他仍是目光銳利地盯著郁暘涎,問道:「你發什麼瘋?」


  「洛上嚴,殺了我。」郁暘涎目光空茫地看著洛上嚴道。


  「你說什麼?」


  「殺了我。」郁暘涎木訥地重複道,「我怕將來會發生難以預料之事,你和我之間的生死相搏會是另一種局面。看在你我一起出生入死的情誼,現在就殺了我。」


  「如果殺了你可以立刻找到燭龍,可以徹底剷除猰貐,我……」洛上嚴欲言又止的神情里儘是對郁暘涎的複雜情愫,他恨兩人之間總是存在難以說清的誤會,他怨世道如此將他們推到現在這樣的境地,他縱然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卻始終對眼前的這個少年情深義重,有些事,他即便是受到厄難毒操控,也下不了手。


  呼嘯的海風伴隨著海浪的聲響灌滿了兩人的耳膜,兩相沉默的時間裡,那些過往的記憶彷彿在他們眼前輪番重演,將今時今日的他們映襯得更加落魄難看。


  在洛上嚴的逼視下,郁暘涎漸漸垂下眼,雙手也垂到了身旁,完全放棄了抵抗,道:「有你在我身邊,總還算有個扶持,西北海之行兇險,先過了這一關,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洛上嚴在確定郁暘涎不會再有偏激舉動之後才抽開身,見郁暘涎仍舊沒有動作,他便陪著白衣少年一起仰躺在滿是石礫的地上,看著天上密布的烏雲,聽著從不曾停歇的海浪聲,有一種要和這個人被困在這座孤島上一生一世地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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